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49
你要爬过去?别逗我笑了。
他在箭头顶端站了一会儿,再重新开始顺着树枝往前滑,枝丫越来越细,这时他已能轻易交握手指箍住树枝。然后他像泰山一样,两脚离开箭头,身体往前荡,树枝骤然下沉,他听见断裂声,于是急忙松开双手,完全凭着信心往下坠。
刘易斯把绳子拉出铁环,暂时丢在一边。他不需要再用绳子去拉另外半个箱盖,他只要下去用手搬开就行了。
刘易斯抓起铁锹,举过肩头对准棺材的弹簧扣劈下,一次,两次,三次,他愤怒地连劈四次。
刘易斯继续沿着普雷森街走,走到下面一个十字路口后右转。高高的铁栅栏与他并肩而行。风吹凉了他的额头,也吹干了额上的汗。他的身影在灯光下时聚时散。偶尔他会望望铁栏杆,现在,他干脆停下来看个仔细。
他的一只脚终于找到踏脚点,可是他另一条腿的裤管钩在了一根装饰箭箭头上,而且他撑不下去了。刘易斯抽腿,树枝往下一沉,然后他听到了裤子被撕破的声音,他踏在两个箭头上,尖尖的箭头戳着他的脚掌,他穿着网球鞋的脚被戳痛了。不过刘易斯宁可这样站上一会儿,因为他的手掌和手臂所承受的痛苦远超过双脚。
刘易斯弯着腰,两手抓住另一半箱盖朝上抬。他用力竖起水泥盖时,觉得手指下有个冷冰冰的东西,他往下看,原来是条很肥的蚯蚓正懒懒地蠕动着。刘易斯压抑住恶心感觉,没有叫出声来,一挥手便将蚯蚓扫落坑中。
刘易斯爬上另一根较高的粗树枝,这根树枝刚好延伸到铁栅栏上方。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十二岁大的男孩一样疯,这根树枝并非静止不动,风不停地吹,树枝不停地摇摆,树叶沙沙作响。刘易斯分析情况,在自己可能临阵退缩前,用两手交叉握着树枝,双脚离开使身体悬空。这根树枝大概比一个壮汉的手臂稍粗,他悬空的网球鞋与人行道相距八英尺,他一手接一手攀着树枝向铁栅栏爬近。树枝逐渐下沉,但还没有断裂的迹象。刘易斯模糊地觉察到自己的身体投影在水泥人行道上,就像个形状不定的黑人猿。风吹凉了他的腋窝,尽管他的脸和脖子在出汗,可是他感觉到自己在发抖。每次他的身体随着手移动时,树枝便朝下沉一下,他越接近铁栅栏,树枝便沉得越厉害。此刻他的指头和手腕都很疲累,他很担心出汗的手会滑脱。
墓碑已在眼前,上面简单地刻着两行字,“凯奇·克里德”以及出生与逝世日期。今天有人来凭吊过了,因为坟前摆着鲜花。是谁呢?米西吗?
刘易斯对自己的内心作了最后一次审视,他所看到的是:是的,照计划进行。刘易斯轻轻点点头,摸出一把小刀。之前他用封箱胶带把这个帆布包裹缠了起来,现在他拿刀割断胶带。他把包裹像铺盖一样在凯奇坟墓的一头摊开,然后将工具像准备动手术似的一件件排好。
刘易斯的心沉重而缓慢地跳着。这就是了,如果要做,立刻动手。否则几小时后黑夜一过,天就要亮了。
刘易斯将绳端缠着双手用力往上拉。水泥箱盖一拉便开,箱盖成了垂直的墓碑,竖立在漆黑的洞中。
刘易斯将身体贴紧树干,脸部摩擦着粗糙的树皮,一心希望树身够大,可以掩护他。刘易斯低下头,避免露出白皙的脸,警察的小型探照灯照到榆树,稍一停留,又移向刘易斯右边,他在树后滑了一下。他瞥见警车车顶的灯光,他期待着车尾的红灯一亮,车门一开,探照灯像根大白手指突然指着他说:喂!你,躲在树后面的!出来让我看看清楚,我要看到你空着两只手,马上出来!
刘易斯将泥土堆在坟墓左侧,洞越挖越深,要保持稳定的节奏也越来越难。他站在刚挖开的坑中,闻着新鲜泥土的气味,而这种气味,他很久以前在暑假替卡尔叔叔打工时就闻到过。
他马上就会亲眼看见了。
刘易斯站起来,沿着铁栅栏朝梅森街方向走。刚开始他的脚步还不太稳,但觉得膝盖没那么痛了。他一边行走一边注意外面经过的车辆,每当有车开过时,他便往墓园里面躲。
警车没有停下,继续驶向街口,然后闪着方向灯左转开走了。刘易斯靠着树干,全身都吓软了。他呼吸急促,嘴里酸得发干。他想警车会经过他的思域,但那不要紧,梅森街从下午六点到早上七点可以合法停车,现在街上就停着不少车辆,车主可能就住在沿街的几幢公寓里。
刘易斯不断走着,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在绕着墓园兜圈子,想不出妥善的办法。
刘易斯将铁锹抛在地上,爬出坟坑,双腿疲软无力。他觉得反胃,这怒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取而代之的是浑身发冷,这一生中,刘易斯的思想从来不像此刻这样支离破碎。他觉得自己就像脱离了宇宙飞船的航天员,在茫茫的黑暗宇宙中漂浮。他揣度,比尔·巴泰门也有类似的感觉吗?
铁门当然没上锁。一定没锁。
刘易斯走到铁门前,在路灯照耀下,尖顶教堂式的铁栅门细长优雅的阴影在风中摇曳着。他伸手推门。
路上没有车,在梅森街这边,路灯沿路发散着白色光晕照耀着人行道。白天时,费尔蒙小学放学后,男孩会在人行道上骑自行车,女孩会在人行道上跳绳或玩跳房子。没人会特别注意旁边的墓园,也许万圣节时除外,墓园总是会有鬼故事。说不定会有胆大的孩子过街来,在生锈的铁栏杆上挂上一具纸骷髅,然后说些老笑话:这是城里最受欢迎的地方,每个人全都拼“死”往里面挤。为什么不可以在墓园大笑?因为住在墓园的人永远“死”气沉沉。
车灯从街道一头照射过来,刘易斯急忙躲到树后等车子驶过。这辆车的速度很慢,一道白光从前座射出,沿着铁栅栏探照,刘易斯的心紧张得发痛。原来是辆警车正在巡查墓园。
刘易斯的99lib•net手又滑了,他觉得有树皮掉在头上。
刘易斯真的能够控制自己的行动?他为什么记不起凯奇的模样?他为什么不听警告——包括贾德森的话、梦中的帕斯考,以及自己内心的慌乱?
刘易斯降落得不太漂亮,一个膝盖撞到了墓碑,剧痛瞬间直达大腿根部。他在草地上抱着膝盖打滚,希望自己的膝盖没有撞破。然后剧痛逐渐减轻,他终于可以慢慢伸展膝关节,并想着如果继续这样保持活动,也许膝盖就不会伤得太厉害。
刘易斯带着沉重的工具过街,踏上对面的人行道,再往两边看看,然后把帆布包裹抛过铁栏杆,工具掉在地上时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刘易斯拍拍手上的灰尘走开。他要牢记这个地方,就算忘了,也可以从里面沿着铁栏杆走到他的思域轿车正对面,这样自然也会被帆布包裹绊到。
来到岔路口时,刘易斯选择左边那条。现在他就快到凯奇的坟墓了,但他突然觉得十分震惊,因为他已记不清楚儿子的模样了。刘易斯停下脚步,注视着一排排坟墓与墓碑,竭力回忆凯奇的形象。儿子的面貌陆续呈现——凯奇的金色头发仍然柔软光滑,眼睛有点斜,牙齿细小白净,下颚有条不太明显的疤痕,那是他们还在芝加哥时,凯奇跌下后门的石阶留下的。刘易斯能看清这些单独的特征,却无法把它们组合成一个完整的整体。刘易斯看见凯奇奔向公路,急速与奥林科化工厂卡车的相会,但凯奇的脸孔却朝着另一个方向。刘易斯试着回忆父子俩一起放风筝的那天晚上,凯奇睡在小床上的模样,但心中的眼睛所见的只是一片黑暗。
掘墓工,刘易斯想到这个名称便停了下来,揩掉额头的汗。卡尔叔叔曾经告诉他,在美国,墓园管理员的外号就叫掘墓工。他们的朋友也这么叫他们。
凯奇,我要把你救出来。你等着吧。
刘易斯继续挖掘。
又过了四十分钟,他的铁锹碰到东西了,那一瞬间,刘易斯牙齿往下一咬,咬得嘴唇都出血了。他拿起手电筒向下照。在泥土的掩盖下,出现一道长长的倾斜的银灰色线条。那是墓箱的盖子。刘易斯连忙将泥土拨开,同时担心自己发出的声音太大,会引人注意,但其实在这死寂的夜里,现场只有铁铲刮着水泥箱盖时发出的一点声响而已。
“凯奇。”刘易斯咕哝。凯奇就在里面,在生锈的铁栏杆后面,被关在黑暗的泥土下,而且这不是开玩笑:凯奇,我要把你救出来。刘易斯心想:我一定要把你带出来,拼死也要做到。
他还在找踏脚点,他的头向左转,从疲乏的左臂下方看过去,是辆汽车,不过在经过十字路口时完全未曾减速便飞驶而过。真幸运。如果——
这一带的房屋比较少——间或可见街道对面亮着方形的黄光,刘易斯还看见另一幢房子里有架黑白电视机在闪烁。他九九藏书网隔着铁栅栏望进墓园里,发现这里的坟年代比较久,有的墓碑已朝前或向后倾斜。前面又有一块“停车”路标,再往右转,刘易斯便走上一条与梅森街平行的街道。等到走回起点时,他又该怎么办?承认失败吗?
不用再往下想了,刘易斯伸手抓住树枝,做了个引体向上,他那双穿着网球鞋的脚蹬着树干,被踩脱的树皮纷纷掉在人行道上。他的一只膝盖先上,接着整只脚牢牢踏着榆树树枝的分叉。如果警车这时开回来,探照灯一定会照到一只怪鸟,所以他得加快行动。
就在他头顶,这棵大树有道分枝。他想他一定能够——
在机场灯光反照的阴霾天空背景下,树木看起来只是许多摇动的影子。刘易斯将思域停在悦景墓园南面的梅森街上,这一带的风势更猛,差点把车门从他手中吹走,他用了很大力气才将车门推回来关上。他打开行李厢,取出包在帆布里的工具。
掉在灌木丛中,有谁会发现?
刘易斯终于攀行至铁栅栏处,他的网球鞋在箭头之下大约一英尺。从他的角度看来,那些箭头十分尖锐,他突然意识到,他一旦这时跌下去,牺牲的将不只是他的睪丸,他的体重恐怕会让箭头插进他的肺里都绰绰有余。巡逻车再回来时,警察将会目睹悦景墓园的铁栅栏上,挂着提早出现的万圣节恐怖装饰品。
这时一道光线扫过刘易斯的身体。
哦,耶稣基督!有车来了,是辆汽车!
他拿着手电筒往下照。
你说得没错,这是我的最后一个机会,我绝不放过。
刘易斯转上普雷森街,继续沿着铁栅栏走。有辆汽车的头灯照了过来,刘易斯立刻仿佛漫不经心地闪到一棵榆树后面。结果不是警车,只是一辆可能要往哈蒙街或高速公路走的厢型车。等那辆车过了很远之后,刘易斯才继续前进。
你这蠢蛋,当然上锁了——你真以为全美国还有哪个市立墓园晚上十一点钟过后会不上锁的?现在没有那么信赖别人的人了,再也没有了,老兄。现在你该怎么办?
一定有别的办法进去。
眼前就是刘易斯在凯奇下葬时见到的棺材。这是个保险箱,里面埋藏着他投射在儿子身上的一切希望。他感到愤怒,炽热的怒火自心底升起,与先前的冷漠恰成对比。真蠢!我绝不接受!
刘易斯站在两根路灯柱之间的阴暗处,腋下夹着裹成一捆的工具,在穿过马路到对面的墓园铁栅门之前,他先看看两边是否有来车,他不想被任何人看见。他身旁有棵高大的榆树在风中低吟,他很害怕。这已经不是冒险,他要做的这件事简直就是发疯。
刘易斯依照五金店员的建议,用一块毡布罩着手电筒的玻璃面,周围再用胶带贴牢。他先拿一枚一分钱硬币放在毡布中央,划出一个圆形,再用解剖刀挖开一个洞。短柄鹤嘴锄是买来以备不时之需的,目前还不至于用到它,因为九九藏书他不会遇到牢封的棺盖,新坟中也不会有任何坚硬的石块。刘易斯面前放着铁铲、铁锹、绳子和工作手套。他戴上手套,抓起铁锹开始行动。
现在,刘易斯只能爬过去,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被人看见他爬上铁门,像这个世界上年纪最大、动作最慢的儿童。
很有道理,但刘易斯现在在做的事就不是什么合理的事。他打心底里知道,他明天不可能再来。如果今晚不下手,他就永远不会做了,他不会再让自己产生如此疯狂的念头。要干就是今晚。
有了!今晚我不妨先回家,明天下午再来。我四点钟进去,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过了午夜再露面。换句话说,就是要拖到明天。
刘易斯试图将手往前移,可是他的掌心打滑,交握的手指也分开了。
刘易斯又下到坑里,他小心移动着,以免碰倒竖起的水泥石板而压断他的脚趾或打破棺材。碎石不断滚进坑里,他听见有几粒石头落在凯奇的棺盖上。
他们停步站在路灯的灯光下,正好停在刘易斯的车的前面,两人亲热地拥抱着。刘易斯望着他们,突然有种自我憎厌的感觉。他躲在墓碑后面,就像漫画里偷窥情侣的低等生物。我有这么脆弱吗?刘易斯怀疑道,而这个念头又引发一连串想法:遇到这么一点点麻烦就要放弃了吗?爬棵树,攀过树枝,掉进墓园,偷窥情侣……挖个洞?这么简单?愚不愚蠢?我花了八年时间当上医生,现在却如此轻易就变成了盗墓者——人们还会怎么称呼偷挖坟墓的人?
刘易斯呼吸加速,但不是气喘。他用脚找寻栏杆的端点,以便踩在上面休息一下。有这么一会儿,他吊在空中,双脚不停探索,却找不到端点。
哦!凯奇,你在哪里?我要你回家来。
好主意,伟大的刘易斯……可是那包已经抛进墓园的工具该如何处理?铁锹、铲子和手电筒,你干脆在每件工具上打着“盗墓工具”的字样好了。
刘易斯,算了吧,面对现实。你也许在发疯,可是不至于疯到这种程度。就算你有本事爬过去,但你如何能够把凯奇的尸体弄出来?
但这么晚了铁门是不是还开着?
刘易斯快步奔至栅栏旁边,弯腰在灌木丛里摸索帆布包裹。他摸到了,并立刻捡了起来。他夹着包裹来到一条较宽的碎石路上,先停了一下,辨清方向后直走,然后在岔路口往左走,没错。
刘易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并不是为他好?也许现在他去的地方能带给他快乐……也许他正和天使在一起,或者正在安睡。假如他在安睡,你知道把他弄醒会有什么后果吗?
刘易斯全身直冒汗,衬衫粘在背上。此时除了远处的车声,一切都很平静。
刘易斯又想起宠物公墓里那些排成圆圈的墓碑,那些朝向一个神秘中心旋转的圆圈。接着,寒气再99lib•net次袭击刘易斯。他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回想凯奇的模样呢?
刘易斯握紧双拳抵住嘴巴,以免发出声音,同时感觉到内心深处的寒冷和与世隔绝的感觉。刘易斯用这与世隔绝的感觉把自己包裹起来。
一定有。
他又停了一次,这次他看看表,十二点二十分。刘易斯觉得时间就像沾了油的东西,从他手中不停滑走。
锁上了。
刘易斯紧靠着路边走,这样榆树的阴影就能掩护他,以防万一墓园里有值班守卫在四处巡逻。
刘易斯,我想这就是了,你的最后一个机会。
刘易斯用左手抓住树枝,右手在夹克上揩干汗水,然后再换手将左手擦干。
刘易斯用腋窝夹着手电筒,微蹲着,双手摸着棺材盖的凹槽,将手指伸进去。他暂停片刻——但没人会说那是犹豫——然后揭开棺盖。
劈第一次时,弹簧扣就已经裂开了,但刘易斯不仅要劈断弹簧扣,他还要劈烂棺材。最后,刘易斯终于恢复理智,他再次举起铁锹,但没再往下劈。
刘易斯爬出坟坑,拿着绳子下去穿进一节箱盖的铁环再爬出来,摊开防水帆布后趴在上面,抓紧绳子两端。
地很松,挖起来不怎么费力。下棺的位置十分明显,因为当时铲起来倒在一旁的泥土比较松散。他在脑中拿这里的泥土与他准备埋葬儿子的另一个地方较难挖的岩石土质比较,等到了那里,他就需要鹤嘴锄了。
刘易斯算得上高个子,身高一百八十六厘米,可是铁栅栏约有二百七十厘米高。而且每根铁栏杆顶端都有箭头般的尖锐装饰。别以为那尖尖的装饰只是好看,如果你抬起腿准备跨过去时脚一滑,整个两百磅重的身体突然坠落的话,箭尖就会戳进你的裤裆,戳破你的睪丸,那时候你就会像烤乳猪一样挂在那里喊救命,直到有人叫来警察,把你救下来送进医院为止。
刘易斯发觉自己正对着大树出神。
刘易斯沿梅森街走向一块“停车”的路牌,风跟着他,追赶他,咬着他的脚踝,许多晃动的阴影在路上飞舞旋转。
刘易斯仰身躺在地上,想着自己是否能够控制情绪以继续下一步的工作。等双腿恢复气力后,他又坐起来再攀下坟坑。他用手电筒照着,发现自己刚才在盛怒中一阵乱劈,但每次都正中目标,弹簧扣周围已完全被他劈碎了,仿佛有人在暗中引导他一样。
那两人终于继续往前走了,刘易斯不耐烦地望着他们的背影。他们走上一幢公寓的台阶,男的掏出钥匙,顷刻间他们便进门消失了。街上又安静了,只有风吹树摇,也吹动刘易斯前额上汗湿的头发。
梅森街上往来的车辆较多,因此刘易斯尽量远离栅栏,只走在墓园里面,一直走到可以看见停在对街的思域为止。刘易斯正想走近栅栏去拿先前抛进来的工具时,突然听见人行道上有脚步声,还有一个女人的笑声。他坐在一块石碑后面——但他一蹲下膝盖就作痛——瞥见一男一女揽着彼此的腰,从人行道上走来。
凯奇,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