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米克马克族古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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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易斯问女儿要不要和他一起到那边的书店买本书在飞机上读。
埃莉没有对他挥手。
“你没问题的。”
“那只是梦而已。”刘易斯对埃莉说,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完全正常。“很快你就会忘了。”
刘易斯与埃莉走回休息室,不久后广播便通知乘客登机。他们四人拿着登机牌排队。刘易斯拥抱雷切尔并用力吻她。雷切尔抱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刘易斯又抱起埃莉,亲亲她的脸颊。
刘易斯对埃莉说全家要去芝加哥,但她和妈咪先去,可能要住上一整个夏天。埃莉听了一句话也不说,只管吃她的早点(可可熊麦片)。吃完后,她仍然一声不响径自上楼,换上母亲替她找好的衣服和鞋。埃莉带着那张她拖凯奇坐雪橇的照片到机场,静静坐在候机楼的一张塑料靠背椅上,刘易斯排队替她们换位,广播不断报告班机到达和起飞的消息。
“对不起。”
埃莉的沉默让刘易斯不安。为了打破沉默,他问:“你想你在芝加哥会很开心吗?”
“你不要担心督学。”刘易斯说,“我http://www.99lib•net会处理学校的事,秋天开学的时候你再回学校上课,我保证没问题。”
“我希望我能上秋季班,我只读过幼儿园,不知道一年级的学生都做些什么。大概有很多作业。”
刘易斯已经准备好要听埃莉和他争辩,甚至发场埃莉式的脾气。结果只有了无生气的沉默。刘易斯可以多问埃莉几句话,但他发觉自己不想再费唇舌,埃莉告诉他的已经比他想听的要多了。
“哦。”埃莉只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埃莉,只要几天时间。”刘易斯说,“我有些事——”他吞了口口水。“那些事处理好了,我就去找你们。然后,我们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埃莉又用满怀心机的表情望着他,刘易斯不喜欢那表情,他开始紧张起来。
刘易斯瞪着她。“你怎么会觉得我……我不喜欢你外公?”
刘易斯用手摸着埃莉的头。“怕?宝贝,有什么好怕的?你该不是怕坐飞机吧?”
这么多月来,刘易斯第一次再度想起帕斯考死后他做的梦——梦醒时,他发现自己两脚沾满泥土,床尾尽是松针和烂泥。
“不会。”
“你在外公、外婆家会乖乖的吗?”他们往书店走时,刘易斯问道。
埃莉用她女巫般的眼神盯着刘易斯。“我不要去。”她用只有刘易斯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排队的乘客开始移动,大家从登机桥登上波音七二七客机。雷切尔拉拉埃莉的手,但她拒绝往前走,使得后面的乘客无法前进。埃莉的两只眼睛盯着父亲——刘易斯想起上次去芝加哥时她迫不及待的表情,嘴里直嚷:快走……快……快呀。
“爹地,你还讨厌外公吗?”
埃莉的嘴唇发白颤抖。她让母亲牵着走上登机桥,她回头看着刘易斯,刘易斯瞥见她一脸恐惧。刘易斯朝埃莉挥挥手,装出高兴的样子。
他告诉自己:阴谋家的心思总是特别活。
“会的。”埃莉说,“爹地,督学会抓我吗?安蒂说督学专门抓逃学的学生。”
“不会?为什么?”
“爹地?”
“藏书网可以。”刘易斯说。他们挑了比较短的队伍等着付钱。“你外公跟我很要好。”刘易斯说,同时他想起他母亲告诉他的话:一个女人如果真想要孩子,她就会“捡到”一个。刘易斯记得他对自己发过誓,永远不对儿女撒谎。但过去几天,他已经成了潜力无穷的说谎专家,可是现在,他不愿多想这件事。
埃莉说:“我开心,可是你呢?爹地,你呢?”
刘易斯颈背的汗毛竖了起来。
古德曼夫妇在起飞前四十分钟出现在候机楼。欧文衣着整齐,尽管气温有摄氏十六度,他照样穿着羊毛大衣;他到租车柜台交车,多丽走到雷切尔和埃莉身边。
“不是。”埃莉说,“爹地,我也不知道在怕什么。我梦见我们都在凯奇举行丧礼的地方,殡葬公司的人打开他的棺材,里面空空的。后来,我又梦见回到家来,我看凯奇的小床也是空空的,可是床上有泥土。”
“我希望你跟我们一起去。”埃莉说,“爹地,或者我们不要走,我们可以留在家里吗?我不想去外公外婆家……我只想上学。好不好?”
“埃莉,去藏书网吧。”
“爹地。”埃莉举着一本苏斯博士的书和一本《小黑桑波》。“我可以要这两本吗?”
埃莉抬头又用那预言式的眼神望着刘易斯。“我怕。”
第二天,天气阴沉沉的,但很暖和。刘易斯托运了雷切尔和埃莉的行李,从柜台取到机票后已是满头大汗。他想:有得忙就是幸福,想到去年感恩节送妻子儿女去芝加哥的情景,他心里感到些微悲痛。
刘易斯和古德曼同时走到她们坐的地方,刘易斯生怕重演昨晚那幕戏。古德曼跟他勉强握握手,咕哝了一句哈啰。他对女婿那难为情的仓促一瞥,让刘易斯确信自己到今早才想通的事情:这老头昨晚一定喝醉了。
拉撒路,你出来。
雷切尔第一次看见埃莉脸上出现那种隐晦恍惚的神情。“埃莉?”雷切尔也觉得诧异,刘易九*九*藏*书*网斯则觉得埃莉的表情中还带着点害怕。“宝贝,你挡住大家了。”
埃莉态度冷淡,而且有点古怪。当天早上,刘易斯好几次看见她脸上露出可疑的表情。
“埃莉,听话。”刘易斯说,“你会玩得很开心。”
埃莉向刘易斯投来一道奇怪、仿佛能预卜吉凶的眼神,然后转头去看书架上的童书。小孩是怎么发现秘密的?难道他们凭直觉就能知道?埃莉知道多少?对她会产生什么影响?
他们搭扶梯上楼,坐在登机休息室,大家都没说什么。多丽神经紧张地用大拇指翻弄手上一本埃里卡·琼的小说,但始终没有真正翻开来读,她还不断以不安的眼光扫过埃莉捧着的那张照片。
埃莉耸耸肩,好像表示对这件事不太感兴趣。“每次一讲起外公,你就一脸大便样。”
“埃莉,那是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