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宠物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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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易斯心想:记住,它(而不是他)动过阉割手术。
刘易斯跨出浴缸,连忙擦干身体。他刮完胡子,快穿好衣服时,电话响了,电话铃声在这空屋子里特别惊人。电话铃声响起时,刘易斯猛地转身,双眼大睁,双手高举。他慢慢把手放下,心脏狂跳着,全身肌肉里似乎灌满了肾上腺素。
今晚我们再谈谈这件事,到时候你一定会更加了解……
刘易斯退后,站着看啾吉吃它的食物,他听见它咂嘴——以前啾吉吃东西会咂嘴吗?也许吧,但刘易斯没注意到。但不管怎样,咂嘴的声音很难听。埃莉会说很恶心。
刘易斯猛然转身,连走带跑地上楼。他把今早刚换的内衣裤,连同外衣统统脱下,丢进浴室的脏衣篮。他放了盆很热的洗澡水,然后泡在浴缸里。
刘易斯并没有松手掉下钉锤,也没有一锤敲在自己的大拇指上——他的心跳加快,但没有跳出胸膛,肚子里突然像长了根滚热的铁丝,但又瞬间冷却,像根骤然大亮随即又烧坏的灯丝。事后刘易斯对自己说:在这感恩节过后的晴朗星期五早www.99lib•net晨,他似乎一直就在等着啾吉回来;好像在他原始的心底深处,他一直知道他们昨夜去米克马克古葬场的意义。
这是活着的体重,刘易斯怀着病态的兴奋感想道,出事前啾吉就是这么重。这才是它活着的体重,它在塑料袋里时比现在重了许多,它死时比活的时候重。
他把啾吉放进屋里,取出它的蓝色猫碗,打开一罐鲔鱼与牛肝混合的猫食。刘易斯用汤匙把猫食从罐子舀到碗里时,啾吉发出高低参差的叫声,同时来回摩擦着刘易斯的脚踝。猫儿的摩擦动作让刘易斯全身冒起鸡皮疙瘩,他得咬紧牙关才能忍住不一脚把它踢开。它身体两侧的毛太厚太光滑——令人厌恶,现在刘易斯觉得,就算这辈子再也不摸啾吉,他也不会觉得遗憾。
哦,天哪!现在刘易斯了解的已经比他想了解的还多了。
热水的雾气在他周围升起,他感觉到热水逐渐使他的肌肉放松,也使他的脑子松弛。待热水变凉时,他已开始觉得困倦,并镇静下来。
啾吉口中和胸前的血迹……它的脖子扭转的角度……九九藏书网
刘易斯动作加快,套上一件衬衫,再将短裤、圆领衫和毛巾塞进有拉链的手提袋里,快步下楼。
啾吉像喝醉酒般前后摇摆着,刘易斯注视着它,全身汗毛直立,若不是咬紧了牙关,他一定会大声惊叫出来。啾吉从来不曾这样子——它从来不会摇摆,无论动手术前或手术后,它从不摇摆。刘易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起了这样一个念头:这不是埃莉的猫,这是只不小心走进他车库的猫,真正的啾吉仍在林岩间的那座石堆下安息。可是,这只猫身上的特征跟啾吉完全相同……一只破耳朵……一只像被嚼过的爪子。啾吉小时候,他们还住在从前那幢小房子里时,埃莉关后门的时候碰伤过它。
啾吉口鼻处的血已凝结成块,它的胡须里夹着两丝绿色塑料碎条。
是斯蒂夫打来的,再次问他有没有空打壁球,刘易斯同意一小时内和他在学校里的运动场碰头。其实刘易斯真的没这闲工夫,而且打壁球是他目前最不想做的事。但是,他必须出去,离开这只怪异的猫。
刘易斯在啾吉颈部的厚毛处触探着,他记得昨天傍晚啾吉的头是那么容易扳动,但他感觉现在手上触摸的是结实的筋腱与肌肉。刘易斯把啾吉举高,凑近看它的口鼻。一看之下,立刻把它摔开,刘易斯单手蒙着脸,两眼闭紧。整个天地都在晃动,刘易斯整个脑袋里充满令他作呕的昏眩——他记得饮酒过度濒临呕吐之际便是这种感觉。九九藏书网
刘易斯走出家门,他明知应该把猫放到外面去,可是他没那样做。当时,他觉得自己不可能愿意用手碰它。
这完全是刘易斯的一时误判,昨天傍晚他怎么没想到,啾吉外表一点伤痕都没有,它像是被车撞了吗?
啾吉注视了他一会儿——哦,天!它的眼睛不一样,有些异样——然后跳下马桶。它落地时少了一般猫儿那种不可思议的优美姿态,它笨拙地摇摇晃晃,腰腿碰着浴缸,走出浴室。
想想你在公路上看过的那些被车碾死的土拨鼠、猫、狗,肢体肚肠五颜六色,洒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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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刘易斯嘶哑地说。
刘易斯站在楼下,呼吸时断时续,心脏猛跳,肾上腺素急速通过全身。
刘易斯心想:再多了解一点,我就得住进精神病院了。
刘易斯将猫碗放在地板上时,啾吉走过他身边去吃,他发誓自己闻到一股泥土的腐臭味——好像就黏附在猫毛上。
现在,显而易见的是:啾吉被撞昏了,被提到米克马克古葬场下葬时,它正陷入无知觉状态,但没有死。俗话不是说猫有九条命吗?幸好刘易斯还没有告诉埃莉啾吉的死讯!她永远不会知道啾吉差一点就完蛋了!
啾吉卧在第四级阶梯上,刘易斯被它绊了一下,差点跌倒。他及时抓住楼梯栏杆,否则可能已经摔断骨头了。
啾吉回来了,就像童谣中的猫咪一样,这有什么了不起,大惊小怪。
刘易斯小心地放下锤子,将口里含着的铁钉吐到掌上,然后丢进他工作围裙上的口袋里。他走近啾吉,伸手抱起它。
一个肿胀的畸形影子出现在浴室的瓷砖墙壁上,像个小小的龙头,又像怪蛇。有个东西碰到了刘易斯的肩膀九-九-藏-书-网,然后又滑开,刘易斯的身体触电似的往上一弹,洗澡水溅湿了地上的踏脚软垫。他同时转身并向后缩,然后看见一双泥污的绿色眼睛。他女儿的猫正端坐在马桶盖上。
刘易斯的心跳加剧——顷刻间,这车库好像开始在他眼前游动。
毫无疑问,这是啾吉。
啾吉的耳朵朝后贴着,任人抱着它。刘易斯把它抱到太阳下,坐在石阶上。这只猫想到地上,但刘易斯仍然抱着它、抚摸它。此刻刘易斯的心跳又恢复正常了。
下午一点钟左右,啾吉就像童谣中的猫咪一样回家来了。刘易斯正在车库做工,他想做一排壁架,这不是件小工程,他已经断断续续做了六个星期。他要把所有危险物品,例如一瓶瓶的挡风玻璃清洁剂、防冻剂、锋利的工具等都放在架子上,让凯奇拿不到。刘易斯正用锤子敲一枚钉子时,啾吉走了进来,尾巴翘得高高的。
啾吉站起来,伸展肢体……望着他的时候好像在笑。
但刘易斯是普通医生,不是兽医,也许他当时诊断错误。再说,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也没办法仔细检查。蹲在贾德森的草坪上,气温只有摄氏七度,傍晚天光昏沉,他又戴着厚厚的手套,这些因素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