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奥古斯都统治中期
(公元前18—前6年,45—57岁)
杜路苏斯之死
所幸,当时的提比略那边已休战,进入了冬营地。兄弟俩一向手足情深,闻讯后,哥哥只带了一队骑兵,在冰天雪地里翻越了重重山岭,到达了弟弟的营地。从来没有背对过敌人的年轻英勇的将军,在大他4岁的哥哥怀里闭上了眼睛。
年轻的杜路苏斯在军事方面的才华,果真令人刮目相看。
尤其是喧闹的市区,走在路上就如同穿梭于坟墓之间。坟墓的造型千奇百怪,像设计比赛,刻在墓碑上的碑文也是五花八门,对旅行者而言,这里是一个很好的休息场所。碑文中有不少有趣的内容,充分展现了古罗马人健康的生死观。我这里抄录几段供大家一乐:
“敬告读碑文者:健康、爱人,在你进来之前的每一天。”
公元前10—前9年杜路苏斯军团行军路线
到达易北河的杜路苏斯的军队,原本预定从别的路径返回美因茨。来去选择不同的路线是因为罗马军队不单纯只是行军、打仗,还要在沿途的战略要地架桥、筑路,建立军事要塞
99lib•net。因此,罗马军经过的地区,“社会基础”(公共建设)就会得到改善。虽然只是一个初步的规模,但已经为今后的发展打好了基础。正因为边走边建的这种行军方式,杜路苏斯的军队从易北河回到莱茵河附近时,北国的日耳曼已经进入冬季。
他在四年中发起了三次进攻,每一次都采用了不同的战术,而且每次都从不同的地点展开攻势。他最后一次远征,选择了从莱茵河沿岸的摩功提亚库姆(Mogontiacum,现在的德国美因茨,Mainz)出发,其目的在于避开日耳曼人正面的进攻,声东击西,打乱敌方的部署。日耳曼人被杜路苏斯搞得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该在哪儿设置据点阻击。
敬仰杜路苏斯的将士们希望能像其他阵亡的战友一样,将总司令安葬在日耳曼人的大地上。因为他们相信这里成为罗马的领地指日可待。但是提比略决心将弟弟的遗体带回罗马。提比略也是位出色的将军,而且他所有的经验都是来自战场,因此,并不像奥古斯都和其他的将士们那样乐观,他对于日耳曼的罗马化,多少有些心存疑虑。
公元前9年从春到夏再转秋,一年中大半的时间,罗马接连不断地收到从前线传来的捷报。特别是在夏天,九九藏书奥古斯都收到了自己殷切期盼的“罗马军到达易北河”的好消息。这个消息令人感到日耳曼人已被罗马军队消灭得片甲不留,军事防线成功地转移到了易北河—多瑙河流域。奥古斯都不仅为战绩而高兴,同时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尽管出发点不同,奥古斯都也同意了将杜路苏斯的遗体运回罗马。官兵们轮流扛着棺木向南行进,提比略一路徒步始终陪伴在弟弟的左右。同时,皇帝亲自前往北意大利的帕维亚(Pavia)迎接。运载棺木的马车在前,奥古斯都的坐骑在后,一行人从帕维亚前往罗马。
奥古斯都也是罗马人,虽然天生体质虚弱但也没有特别在意自己的身体,一切都顺其自然。他非常清楚,雕刻在和平祭坛上包括自己在内的家族成员,总有一天都会成为墓碑的主人。因此,他并没有把去世的阿格里帕排除在外,仍然当他还健在,将其放进了家族群像中。然而,功成名就的51岁的死,和一切才刚刚开始的29岁的死毕竟不一样,杜路苏斯的噩耗比上一次阿格里帕的死讯,让奥古斯都更为震惊。
“喂,那个过路人,你不坐下来歇歇脚?摇头。什么,不想歇?别忘了你早晚得来这儿歇着。”
古罗马人的生死观既不迷信也不哲学,甚至99lib.net觉得“生死观”这样的词都是夸大之词。他们非常豁达,对死毫无忌讳,谈论到“人”甚至会用“必死者”来形容。古罗马人不会专门建陵园,把所有亡者集中在一起,与世隔绝。虽然有些人会将庭院的一角作为死者的墓地,不过他们更喜欢把墓地建在路边,即使拥有大花园的富裕人家也是如此。无论是阿庇亚大道还是弗拉米尼亚大道,只要一出城,就可以看到道路两旁林林总总的坟墓,它们的造型不同,墓地主人来自的阶级也不同。道路是人来人往最频繁的地方,古罗马人希望在死后也能尽量地接近活人的世界。
“幸运女神对所有人都做了承诺,可是她从来没遵守过诺言。因此,在那个没有永远的世界,好好地过每一天、每一小时。”
公元前9年新年刚过,开工四年的和平祭坛终于竣工了。南国晴天之下,1月的寒气并没有让人感到凛冽肃杀,反而神清气爽。在这晴朗的日子里,奥古斯都带着他的家人以及元老院的全体元老参加了祭坛的竣工典礼。人员排列的顺序如实地雕刻在祭坛两侧的墙上。参加献祭仪式的人们从罗马广场出发沿着弗拉米尼亚大道向北行进,来到和平祭坛,举行了宰杀献祭动物的仪式。民众通过没有墙壁的列柱回廊,可以看到烧烤献祭动物的99lib.net烟火从祭坛飘上天空,同时也能亲眼看到站在祭坛边的那些达官显贵。聚集在祭坛附近的民众不光是来看热闹的,“Pax Romana”——“罗马统治下的和平”是全罗马人的心愿。他们和统治者们一起虔诚地为“罗马统治下的和平”祈祷。
提比略并没有随弟弟的棺木一起去罗马,他从帕维亚返回了莱茵河沿岸。这到底是因为奥古斯都的命令还是他本人的意愿,不得而知。杜路苏斯的死讯一定已经传到了日耳曼人那里。虽然冬天无法开战,入春后他们势必会发起攻击。目前还算平静的多瑙河战场暂且搁置一边,莱茵河防线的坚守万不可掉以轻心。
不幸发生在雪中行军途中。率领着军团凯旋的杜路苏斯不知何故,突然落马,而且受了重伤。据说,如果当时随军的医生在判断了伤情之后立即采取大胆的治疗措施,切断因骨折而恶化的腿,至少可以保住他的性命。但不知是杜路苏斯拒绝了截肢手术,还是医生没有这个勇气,杜路苏斯的病情日益恶化。根据他的命令,首先通知了在多瑙河战场的哥哥提比略。
可是,竣工不到一年的和平祭坛又成了皇帝家族群像中那位缺席典礼的年轻人的墓碑。这是即将迎来54岁的奥古斯都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日耳曼战争捷报频传,而指挥战争www.99lib.net的将军杜路苏斯年仅29岁。
和平祭坛在建成的那一刻,就成了两位有功之臣的纪念碑。
奥古斯都曾做过一些违反“父亲”恺撒遗愿的事情。比如,为解决台伯河洪水泛滥,在梵蒂冈的后面打通了运河;排干阿庇亚大道边上泥沼地带的积水将其改为耕地;等等。但这些事情和改变莱茵河军事防线相比,都只能算小巫见大巫。对于不善战的奥古斯都而言,征服日耳曼民族等于是对战争强人恺撒的一种背叛。因此,他对日耳曼的战况,比任何一场战役都要放心不下,就算手握国家最高权力,但是罗马的统治阶层里,有很多人了解生前的恺撒,这些人无时无刻不在拿他同其“父亲”做比较。
和平祭坛南侧的墙面上雕刻的皇帝家族群像中有两位没有能够出席竣工典礼,一位是3年前去世的阿格里帕。对于奥古斯都的忠臣、一生奉献给公共事业的阿格里帕来说,祭坛是他的墓碑。另一位是因远征日耳曼而缺席的杜路苏斯。负责多瑙河南岸战事的提比略利用冬季休战期,回到罗马参加了典礼,而杜路苏斯因为准备开春后立即攻打易北河地区,所以就在日耳曼的中心部位安营扎寨,准备越冬。或许是雕刻家事先考虑到了战事,所以雕像上的提比略穿着平日的托加长袍,而杜路苏斯的形象则被刻画成戎装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