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奥古斯都统治中期
(公元前18—前6年,45—57岁)
日耳曼民族
相反,要让文明程度低下的民族了解并接受文明化带来的好处,就困难重重了。这就是未开化民族不容易被征服的第一个原因。
提比略的军队以现在的维也纳、布达佩斯为中心建立了军事基地,以基地为中心逐渐向外扩张,这种看似沉闷的作战方式却带来了实际的效果,罗马军队牢牢地控制了多瑙河以南的地区。相反,杜路苏斯的攻势十分猛烈,从北海向南一路挺进。
弟弟杜路苏斯的妻子是屋大维的姐姐屋大维娅和安东尼生的女儿小安东尼娅,他们的婚姻也非常稳定,两人育有两男一女。奥古斯都之所以让杜路苏斯娶死对头安东尼的女儿为妻,是因为小安东尼娅另一半的血缘来自自己的姐姐。这就是奥古斯都的血统观。
奥古斯都的手中有两份地图:一份是根据恺撒的指示、他死后由安东尼负责完成的意大利本土的地图。地图上不仅显示了意大利境内的山峦、河川,整个罗马本土的交通网络都做出了明确的标示。另一份地图是由阿格里帕负责制作的帝国全境地图。这份大理石版的地图几乎有一面墙之大,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宝石标示出帝国各地的主要城市,地图镶嵌在维普萨尼娅回廊的墙上,供一般公民阅览。据说奥古斯都位于帕拉蒂尼山上的官邸里也有一份同样类型的地图。
总之,罗马军从公元前12年开始了进攻日耳曼的战争,中间历经数次休战,延续至公元9年,最终到公元16年才算真正结束。即便是将战争结束的时间算作公元9年,其间也有20年的时间和日耳曼人相持不下。
奥古斯都在决定进攻日耳曼的当初,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种王牌的重要性。而且,战争初期捷报频传,不仅罗马人为之疯狂,就连奥古斯都本人都认为失去阿格里帕的这个军事缺口完全被补上了。
恺撒在划定莱茵河防线之前,曾经两次亲自率军渡过莱茵河,和日耳曼人战斗。虽然时间很短,但是他的确亲自踏上了日耳曼人的土地,目睹了日耳曼民族。
然而,对付日耳曼人却没有这种王牌可用。对于当时的日耳曼人来说,没有什么民族可以对他们产生威胁,除了在西面和南面,即莱茵河和多瑙河的河岸边九九藏书拿着长枪虎视眈眈对着他们的罗马人。
提比略
第二年,即公元前11年,年轻的杜路苏斯将军改变了进攻日耳曼的路线。军队从莱茵河沿岸的克桑腾(Xanten)基地越过莱茵河,向东面进攻,抵达日耳曼的心脏地带。军队从威悉河中游地带返回莱茵河西岸的基地过冬时,选择了向北迂回的路线,和出发时的路线不同。罗马人的军事行动,不仅是战场上的正面交锋,还包括在各个要塞开路、造桥的工兵作业。这些作业需要穿过大片的森林,森林地带即使在白天能见度也相当低。在蛮荒地区打仗的确举步维艰。
恺撒手中的王牌就是高卢人非常惧怕日耳曼人。恺撒曾经把高卢的部落首领叫到面前,对他们说,如果高卢继续由你们高卢人统治,迟早要被日耳曼人吞并。无论心中如何想,首领们对恺撒所言不得不点头同意。
杜路苏斯
那么,奥古斯都为什么要把防线从莱茵河移往易北河呢?
公元前12年杜路苏斯军队的进攻最终还是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从埃姆斯河中游成功登陆的杜路苏斯军团,由此继续向东行进,沿途征服了一个又一个的日耳曼部落,直抵威悉河(Weser)流域。和地中海相比,北海在夏季也是波涛汹涌,因此,连日耳曼人也没有料到南方民族罗马人会采用这种战略。从现代地理来说,埃姆斯河靠近荷兰的国界,而威悉河则完全位于德国的中央。这也难怪罗马人听到捷报后,兴高采烈地认为继高卢之后日耳曼也将成为他们的领地。
最高统治者的命令以及母亲的劝说,让提比略无法违抗,最终他和爱妻维普萨尼娅离婚,娶尤利娅为妻。离婚之后的提比略有一次在街上看见维普萨尼娅的背九_九_藏_书_网影,他站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前妻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人群里。据说,从那以后提比略再也没见过维普萨尼娅,她始终回避和他相遇的可能性。
文明程度高的民族容易理解罗马人所谓的“文明化”的益处,例如罗马式公路等的基础建设、在各地都得到承认的“自由都市”以及以“殖民都市”为中心的经济发展体等等。况且,在罗马统治之下,国内的纷争得以解决,罗马军负责抵御外敌的侵略;对于原有的民族文化、宗教、语言,甚至货币,统治方的罗马也不强制要求改变。尤为重要的是,罗马人不会剥夺被征服者的生存空间,罗马统治之下的各个民族都拥有各自发挥专长的机会和舞台。这是古罗马人具备的最高品德。
阿格里帕去世后,取代他成为奥古斯都左膀右臂的是奥古斯都的两个继子提比略和杜路苏斯。他们的母亲利维娅和奥古斯都再婚时,哥哥3岁,弟弟还在母亲的肚子里。公元前12年时,两兄弟已长大成人,提比略30岁,杜路苏斯26岁。奥古斯都非常疼爱这两个继子,但执着于家族血缘的他,并没有将两人收为“养子”。“养子”是继承人的象征,奥古斯都选择了他的独生女儿尤利娅和阿格里帕生的两个儿子——当时8岁的盖乌斯和5岁的鲁基乌斯——作为自己的养子。不过在和平祭坛南墙的皇帝家族的雕像中有提比略和杜路苏斯的形象,可见奥古斯都还是视他们为家人。两兄弟出现在雕像中,不单是因为他们的母亲是奥古斯都的妻子。阿格里帕还在世时,两人已经显露了能够成为阿格里帕后继者的才华,奥古斯都对他们的厚待,可以说是兄弟俩靠实力争取来的。
第三个原因,罗马军队并没有征服蛮族的实战经验。意大利半岛统一之后,作战的对手基本上是类似于迦太基、希腊、叙利亚、埃及这样文明程度很高的民族。
第二个原因,蛮族所在地没有都市化,因此无法采用攻下一方占为要塞的战术。而且,这些部族都很独立,很少有团结一致对抗罗马的大型战斗,结果就变成了东打一枪西放一炮的游击战,罗马军团最拿手的平原布阵的会战方式,几乎没有发挥的场合。
与之相反,恺撒在公元前58年发起了对高卢的军事行动,8年之后几乎占领了整个高卢地区。进攻日耳曼和征服高卢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是后方参谋部制定的战略,而后者则是由前线指挥部部署。换言之,这是几乎没有亲临战场指挥过战斗的奥古斯都和调兵遣将、始终战斗在第一线的恺撒之间的区别。还有一点,就是攻打日耳曼的公元前12年,阿格里帕去世了。即使不能同恺撒相比,阿格里帕还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将军,他的去世给奥古斯都的军事活动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当32岁的提比略和28岁的杜路苏斯从前线接连不断地向首都传送捷报时,53岁的奥古斯都也正准备将本土的行政组织规划做一个彻底的了结。
“地缘政治学”(geopolitika,英文“geopolitics”)一词是由希腊语的“大地”(geo)和“政治”(politika)二词组合而成、由20世纪的人创造的词语。
对于进入帝国时期之后的罗马人而言,唯一可以参考的实例,就是恺撒征服高卢,即便是天才恺撒,打赢这场战争都花费了8年的时间。高卢战争时,身为统帅的恺撒除了拥有卓越的指挥才能之外,手中还握有一张王牌,这是以日耳曼人为对手的奥古斯都不曾有的。
尽管奥古斯都对血统非常偏执,但他并不会在公事中掺入私人感情,这是他的杰出之处。他对手下的将军、政务官们的评判都非常客观,部下们对此也深信不疑。有了信任的基础就会努力工作,取代阿格里帕成了奥古斯都左膀右臂的提比略、杜路苏斯兄弟俩也全力以赴地奔赴各自的战场。提比略负责建立多瑙河防线,杜路苏斯则担当了将防线从莱茵河移往易北河的任务。所有的人都预见到,征服未开化民族将会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
从地图上看,如果连接易北河和多瑙河之间的防线能够成功地建立的话,整个防线的距离的确比原来莱茵河—多瑙河防线缩短了500公里,是不是出于这个理由呢?
杜路苏斯的军队首先在古代称为“莱茵河渡口”(Trajectum ad Rhenum,现在的荷兰的乌得勒支,Utrecht)
九_九_藏_书_网的附近开通了运河,连接起莱茵河与艾瑟尔湾(Ijssel)之间的水路。军队从莱茵河上船首先进入北海,由此向东沿海岸航行,从另一条也是汇入北海的埃姆斯河(Ems)的河口逆流而上,直捣日耳曼的心脏。这种作战方式若是放在现在,就是用飞机把士兵运载到敌方上空的空降部队。如果在“空降”的同时,能派兵从西向莱茵河东进,一定能取得更大的战果,不过,多瑙河南岸的战争也在进行之中,想来是没有更多可以调遣的兵力了。
或者是他考虑到降伏日耳曼民族,让这个茹毛饮血、勇猛顽强的民族走向文明,会为罗马帝国的边境带来安定。
据史料记载,奥古斯都在决定把防线从莱茵河移转到易北河之前,在视察行省的途中,曾经顺道前往奥古斯塔特列维罗拉姆(现在的德国的特里尔),不过,没有他到过莱茵河边的史实记录。奥古斯都视察行省通常会在一个地方滞留很久,他不太喜欢东奔西跑做实地考察,基本上属于习惯于坐在书桌前工作的人。
防线从莱茵河—多瑙河改为易北河—多瑙河之后的地形图
恺撒从不介入他人的生活,这一点又和奥古斯都完全不同。两人间的这种差异,用英文说来就是“style”(生活方式)不同。
提比略的妻子是阿提库斯(Atticus)的外孙女维普萨尼娅。阿提库斯以西塞罗的挚友和笔友而著名,他的女儿是阿格里帕的第一位妻子,阿格里帕就是维普萨尼娅的父亲。提比略和维普萨尼娅的婚姻十分美满,公元前12年,提比略有一个1岁的儿子。
东边是致力于建立多瑙河防线的提比略率领的军团,负责进攻日耳曼的弟弟杜路苏斯则率领5个军团前往北方战线。
正因为这种血统观,奥古斯都在替二度成为未亡人的女儿尤利娅挑选第三任丈夫时,没有选已经娶了自己外甥女的杜路苏斯,而是挑了至今和他没有接上血缘关系的提比略。尽管提比略的妻子是他的好朋友阿格
九九藏书
里帕的女儿,尽管两人的婚姻幸福美满而且还有孩子,但这一切对于追求血脉相承的奥古斯都而言,都无足轻重。他想到的是30岁的提比略和27岁的尤利娅结婚,还有机会生很多孩子。奥古斯都的愿望就是多生产一些有着他的血统的男孩。文明程度越高的民族越容易被征服,而文明程度越低的则越困难。这话乍一听就像是说反了,其实没有,千真万确。特别是像罗马人这种共存共荣的征服方式,这个特征尤其明显。
奥古斯都从来不会一次性提交议案,他总是先提出一部分内容,然后再做一些修正,反反复复,直至他心目中的计划完整成形。元老院和公民大会面对既成的事实除了赞成无计可施。他们之所以不提出反对意见,也是因为找不到漏洞。在改革与重建方面,奥古斯都绝对是一个天才。
《高卢战记》中曾经提及,住在莱茵河以东的日耳曼人拒绝征服者和被征服者之间的交流,两者的居住地之间隔着一片荒野,除了每年缴纳贡赋之外,从来不接触,而且他们不喜欢定居一处。
在古罗马时代,虽然没有这样专门的词语,但并不表示人们没有这个概念。或许是因为道理太显而易见,反而不需要专门再为它去造一个词语。罗马人是一个非常务实的民族,这一点他们和擅长抽象概念的希腊人不同。虽然语言上输给希腊人,但罗马人在部署帝国防线时不折不扣地依据了“地缘政治学”。
公元前12年和前11年杜路苏斯军团的行军路线
公元前10年,杜路苏斯决定向最终的目标易北河流域发起进攻。他计划用2年的时间占领易北河,为了节省时间,军队冬天不返回莱茵河,原地留在日耳曼的中心。那一年,28岁的杜路苏斯首次当选为执政官,奥古斯都和罗马人民都对这位年轻的将军充满了期望。
高卢人在面临不得不选择外来统治者的形势下,在罗马人和日耳曼人之间,最终选择了前者。尽管这是在罗马大军压境的形势下做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