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奥古斯都统治前期
(公元前29—前19年,34—44岁)
重整西方领地
此外,奥古斯都将司法权也半集权化。虽然住在行省的罗马公民拥有上诉权,行省的居民也可以向行省总督上诉,但是最终需要由在罗马的“第一公民”的奥古斯都做出裁决。我们不妨把行省总督想象成地方法院的裁判长,而奥古斯都则是最高法院的裁判长。
可能是奥古斯都给族长们看了公元前28年罗马人口普查的报告结果,族长们也不得不承认一年4000万塞斯特斯的税金的确过低。最终,高卢的行省税也改成和其他地区一样的什一税。
恺撒的怀柔政策不仅仅如此,因为即使民众不会自发地组织反抗运动,但不满情绪是发自内心的。而最容易引发人民不满的导火线就是经济问题。
恺撒征服的是除这里之外的高卢地区,奥古斯都又把这些地区划分成四个板块。
在这些城市中,里昂因其有利的地势得到罗马人重点开发,它不仅成为行省的省会,而且逐渐发展成整个高卢地区的要塞城市。这个地区的主要部落埃杜伊人是传统的亲罗马派,尽管因阿莱西亚攻防战,关系曾一度疏远,不过之后依然和罗马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恺撒对高卢全境所有的部族都很温和,没有任何赶尽杀绝的行为。所谓的温和,是指保留了各部族的根据地、各部族首领的地位,各部族的宗教、语言以及生活习惯都和罗马入侵前一样维持不变。
高卢和西班牙一样,境内既有皇帝行省,也有元老院行省。当阿格里帕全力以赴投入征服西班牙西北部的军事行动时,奥古斯都先是坐镇法国南部的纳博讷,后移往西班牙的塔拉戈纳,专注于这两个地方的管理体系的建立。高卢和西班牙都是两种行省并存之地,因此这个时期形成的管理体系,将成为罗马统治下的所有地方的规范模式。
元老院行省的总督由元老院指定,必须有执政官或法务官的经历,任期一年。
恺撒认为,被征服的民族会奋起反抗,并不是出于人民的民族自觉性,而是由统治阶级的煽动引发。统治阶级的不满又是异族的侵略导致他们失去了威信和权力。
那些主要部族的根据地,像雷米人聚居的兰斯、埃杜伊人集中的欧坦,都没有成为高卢的统治中心。不过这些都市的交通网并没有被忽略,不但没有被忽略,罗马人反而将基础建设覆盖了整个高卢,甚至那些原住民居住的村镇都相互联结。尽管罗马人在军事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但是对占领地的建设并没有弃之不理。就像阿庇亚大道,这条当年罗马作为意大利半岛霸主的时代铺设的道路,联结了所有罗马统治之下的部落的根据地。罗马人通过这种方式,将胜者与败者之间的对立关系转化为命运共同体。
高卢全境分为五大区域:北面是多佛尔海峡和北海,西临大西洋,南靠比利牛斯山脉和地中海,东边被莱茵河和阿尔卑斯山脉包围。
省会科隆的地理位置和作用非常明显,行省整编完全出于九九藏书网军事目的。整个行省的主要城市几乎都是罗马军团的军事基地,这些城市全部位于莱茵河沿线,也就是说都处于最前沿。
由于收入会有波动,所以恺撒将行省的什一税改为固定金额,整个高卢地区,一年上缴的行省税为4000万塞斯特斯。这个金额在当时到底有多大,我在《罗马人的故事05·恺撒时代(下)》中曾经有过叙述,总之这不是一笔高额的费用。
公元前27年的秋天,刚满36岁的奥古斯都离开罗马,经由奥雷利亚大道(Via Aurelia)进入法国南部,同行的除了与他年龄相仿的得力大将阿格里帕,还有两位少年——16岁的马萨鲁斯(Marcellus)和15岁的提比略(Tiberius)。马萨鲁斯是奥古斯都的姐姐屋大维娅的儿子,提比略则是奥古斯都的妻子利维娅与前夫所生之子,即奥古斯都的继子。奥古斯都带上这两位少年是为了让他们初试一下战场的经历。奥古斯都和利维娅结婚已经10余年,两人却没有生子。
奥古斯都重整后的高卢行省
首先,各部族间的纷争已成为过去。来自日耳曼人的侵略,也因为恺撒两次渡过莱茵河对其的攻击,不再有忧患。奥古斯都时代的地理学家斯特拉波曾在书中记述,高卢被恺撒征服之后,从狩猎民族变成了农耕民族,由此可见,高卢人的生活日渐安定。
姑且不论税款的去向,站在高卢人的角度,被恺撒征服后的高卢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即使不再需要担心外敌的侵略,可以专心于农耕,各个部族的内部结构还是和以往一样没有变化。从内政的自治到税赋的征收,部族首领的威信和权力是众所公认的。最重要的一点是税金很低,就连本土意大利半岛都要征收的5%的关税,在高卢只有2.5%。当时的高卢属于经济落后地区,因此恺撒有意降低了税率。
阿奎塔尼亚行省的主要城市,除了省会布迪格拉之外,还有莱莫农(现在的普瓦捷,Poitiers)、阿瓦利肯(现在的布尔日,Bourges)、奥古斯托利图姆(现在的利摩日,Limoges)等。
征服现今属于西班牙北部的山岳民族,因为是军事行动,奥古斯都全权委任阿格里帕负责,不过作为总司令,奥古斯都不能远离战场滞留在法国南部。于是他在第二年的春天前往西班牙的塔拉戈纳。塔拉戈纳在巴塞罗那以南大约50公里处,是一个面临地中海的港口城市。从西班牙东部的行省以“塔拉戈纳西班牙行省”命名来看,在古代塔拉戈纳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了巴塞罗那,行省的省会也设在此地。
这位曾经是奥古斯都心腹的解放奴隶主张,高卢也应该和其他行省一样缴纳什一税。这引发了高卢部族首领们的不满。奥古斯都认识到这件事必须亲自出马才能解决九九藏书网,公元前27年到前26年间他待在纳博讷就是为了处理这个问题。
首先是早在公元前27年的冬天就已经着手处理的高卢问题。
三、卢格登高卢行省(Gallia Lugdunensis):位于高卢的中间地带。从卢瓦尔河到塞纳河,以及南部索恩河(Saone)和罗讷河交汇处的里昂都属于这个行省。行省的省会是卢格登(现在的里昂,Lyon)。卢格登高卢行省也有里昂行省的意思。其他主要城市有:恺撒奥顿(现在的图尔,Tours)、温迪农(现在的勒芒,Le Mans)、罗托马古斯(现在的鲁昂,Rouen)、鲁特西亚(现在的巴黎,Paris)、阿吉丁古(现在的桑斯,Sens)、奥古斯托杜努姆(现在的欧坦,Autun)等。
主要城市有:萨马罗布里瓦(现在的亚眠,Amiens)、诺维奥杜努姆(现在的苏瓦松,Soissons)、杜罗科托努姆(现在的兰斯,Reims)以及再度整编规划之前的第比欧(现在的第戎,Dijon)、韦松提奥(现在的贝桑松,Besançon)、杰内瓦(现在的日内瓦,Geneva)。这个地区的主要部落是雷米人,自从被恺撒征服之后,一直都是亲罗马派。
四、贝尔吉卡行省(Belgica):恺撒的《高卢战记》开头描述的渡过莱茵河移居到高卢的人,即比利时人居住的地方,是指从塞纳河、马恩河(River Marne)两河往北的广阔地带。奥古斯都将这个地区及其南面的林贡斯人、塞卡尼人和特莱维利人(Treveri)的居住地合并为“贝尔吉卡行省”,即“比利时行省”。
当阿格里帕全力以赴指挥海陆两路进攻之时,奥古斯都一直留在塔拉戈纳。经过两次战役,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罗马军队就彻底征服了西班牙山岳民族。奥古斯都一直到公元前23年才回到了罗马。在这三年半的时间里,他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
罗马共和时期的行省课税体制有一个特色,税款并非由国家来征收,而是由一个叫作“包税人”(拉丁文“publicanus”,由竞标方式决定征税人)的私人机构负责。恺撒废除了这项制度,高卢的税款从此和包税人没有关系。史料并没有明确记载是由谁来负责征收高卢的税款,按照恺撒的作风,我推测他应该是把职权交给族长们了。各部族长负责征收税款,经过由四大部族掌控的族长会议集中,然后交给恺撒。恺撒不是一个会将国家财产中饱私囊的人,但是他对自己的钱和别人的钱分得不很清楚。他这一点,从严格的公私分明主义者眼光来看,是一个很糟糕的问题。高卢的行省税很有可能在之后的恺撒对庞培的战争中花掉了。
除了法国南部之外,奥古斯都并没有将高卢全境机械地划分为四块,虽然这样做比较容易管理。他仿效了恺撒的做法,将高卢全境内的十余个部族分配到四大部族的管辖之下,除了作为军事行省的日耳曼行省,其他三个行省由当地的主要部族负责管理
99lib•net。阿奎塔尼亚行省由奥弗涅人负责,卢格登高卢行省交给埃杜伊人,贝尔吉卡行省则归雷米人。当然行省的最高长官都是由奥古斯都任命并从罗马派来的。不过,为了行省的治理顺利运行,类似于“法人代表”的管理职务似乎都是由当地的有权力之人来担任。高卢作为奥古斯都的直辖行省,每个行省照理都应该有罗马驻军,而实际上,除了日耳曼行省外,其他的三个行省没有罗马驻军。派驻高卢的五个罗马军团全部集中在莱茵河防线的日耳曼行省,而在高卢的其他地区根本见不到罗马士兵的影子。这一点足以证明奥古斯都对高卢采取了自治化的管理。
二、阿奎塔尼亚(Aquitania)行省:原来恺撒把比利牛斯山脉到加龙河(Garonne)之间的地域定为阿奎塔尼亚,奥古斯都又往北扩大至卢瓦尔河(Loire),指定为阿奎塔尼亚(现在的阿基坦地区,Aquitaine)。奥古斯都扩大行省地域的理由大概有几点:当年奥古斯都和安东尼对峙相持不下的时期,阿奎塔尼亚地区曾经发生过小小的暴动,虽然暴动很快被阿格里帕镇压下去,但为防止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奥古斯都希望通过地区的扩大,让该地区的部族同加龙河以北的奥弗涅人、比都里吉人等强大部族融合在一起。行省的省会布迪格拉(现在的波尔多,Bordeaux)位于加龙河的河口,是从大西洋一侧掌控高卢的绝好位置。
奥古斯都意识到,统一和分离、中央和地方、中央集权和地方自治,这些矛盾的概念是否并立,是否能构成共存的管理体系,是不同人种、不同宗教、不同文化共融,维系罗马帝国持续统治的关键所在。那些看似全权交给元老院管辖的元老院行省,也没有完全继续按照共和时期的管理方式来运行。
就这样恺撒成功地掌控了高卢的统治阶层。他承认各部族领袖一贯的权力和威信,授予他们罗马公民权,一些可靠得力的族长甚至被授予元老院的席位。恺撒还很慷慨地将他的家族名“尤里乌斯”(Julius)赠给高卢人,高卢子弟作为“交换留学生”去罗马留学。从史料上可以发现,在恺撒遭暗杀之后,应该说在罗马帝国建立以后,还是不断出现叫尤里乌斯的高卢人,这虽然有点滑稽,不过在古罗马,被授予家族姓氏意味着一种“被保护者”(clientes)的关系,这和日本的店家允许别人使用其店名的行为有些类似。
这些就是为何在恺撒遭暗杀、罗马因此陷入长期内战之后,高卢地区可以始终保持安定的原因。有研究者认为这是缘于高卢人对恺撒的崇拜,我不这样认为,17年的地区稳定,不是单凭对个人的崇拜就能维持的。
奥古斯都重整高卢全境的计划,不少方面都引起我们的兴趣。首先是各行省边界线的划分,其次是各行省省会的位置,最后是军队的驻地。
行省省会是位于摩泽尔河(Moselle)河畔的奥古斯塔特列维罗拉姆(现在的特里尔,Trier)。如今这里属于德国的最西端,藏书网西面紧邻卢森堡。
奥古斯都口头上宣扬恢复共和制,实际上却是背道而驰,他一心希望统一与分离能够并立。所谓的元老院行省交由元老院全权负责,不过是一种形式上的分权而已。
但是仅靠这些并不能消除高卢内部的不安局势。近百个部族之间的抗争不断,处于劣势的部族会向莱茵河东岸的日耳曼人讨救兵援助。于是,恺撒挑选了四个最主要的部族,赋予他们领导管理所有高卢部族的权力。这四个部族分别是:埃杜伊人(Aedui)、奥弗涅人(Auvergne)、塞卡尼人(Sequani)、林贡斯人(Lingones)。这四个部族的首领承担管理各自部族下那些中小部落的责任,甚至连曾经一度将恺撒逼入绝境的起义军领袖韦辛格托里克斯(Vercingetorix)所属的阿维尔尼人(Arverni)也得到同样的待遇。可见,恺撒非常务实,而且有着极其敏锐的政治感觉。
一、法国南部行省(纳尔榜高卢行省):行省的省会是纳博讷。行省的主要城市有:托洛萨(现在的图卢兹,Toulouse)、马赛利亚(现在的马赛,Marseille),以及由恺撒建设为军港、位于现在戛纳(Cannes)与圣特罗佩(Saint-Tropez)之间的法姆尤里(现在的弗雷瑞斯,Fréjus);往北有克拉罗(现在的格勒诺布尔,Grenoble),以及罗讷河(Rhone)沿岸的瓦伦提亚(现在的瓦朗斯,Valence)。这个地区作为罗马的行省已有200年的历史,已经被罗马同化,整个高卢只有这里属于元老院管辖的行省。行省税为收入的10%,关税和罗马本土一样为5%。
奥古斯都清楚,增税和减税的政策一并实施,会比较容易得到贯彻落实,因此他将高卢原本的2.5%的关税再降到1.5%。至于征收权,史料上没有明确的记载,我想是和以往一样交由部族首领们负责。因为并没有史料可以证明,这个时期已经恢复了罗马共和时期的包税人制度,而类似于地方税务局的机关又是在10年之后的公元前15年前后才设立,因此,我才这样推测。“慎重”是贯穿奥古斯都一生始终如一的性格。
此外,恺撒还要求这四个部族的首领必须一年一度召开全地区部族长会议,这是为了防止四个部族各自为政、竞相称霸采取的策略。
莱茵河防线是由恺撒设计、奥古斯都开始实施、经过历代皇帝百年的不断努力而建成。防线建造的最大目的在于持续,所以在建设军事基地时,在地政上做了考虑。2000年后的今天,这些地方作为城市仍然可以发挥其功效。
除了法国南部,整个高卢地区一直属于罗马行省,尽管在罗马14年的内战时期,高卢人随时有机会脱离罗马的统治。高卢没有像希腊那样成为战场,集中了罗马的兵力。和其他长期归属罗马的行省不同,高卢刚被恺撒征服不久,作为罗马行省的历史还很短。从恺撒遭暗杀之后的14年的内乱时期,加上平息内乱后,奥古斯都因忙于其他事务无暇顾及高卢问题,直到公元前27年总共17年中,高卢地区几乎见不到罗马士兵的影子。即使如此,罗马并不担心高卢人的反叛,这是因为当年战争之后,恺撒对高卢用了巧妙的招安政策。他到底用了些什么政策呢?
这一年的冬天,奥古斯都是在纳尔榜高卢行省的首府纳博讷度过的。所谓的度过并不是游山玩水、休养生息,正如恺撒做一件事绝不会只为了一个目的,奥古斯都同样也是深谋远虑。虽然表面上此次出征的目的是为了征服伊比利亚半岛,实际上重整罗马帝国的西半部才是奥古斯都的真正目的。
我在前文中已经说明过,元老院管辖的行省大多是被罗马同化了的地区,无须驻军,行省的总督人选虽然归元老院负责,但军事权交给了奥古斯都。奥古斯都非常清楚,军事权的分离才是关键的问题。
罗马共和时期,按规定行省人必须缴纳叫作“什一税”的直接税,即将收入的十分之一缴给罗马,有点类似缴纳保护费。行省人没有服兵役的义务,罗马军团兵仅限于拥有罗马公民权的人。
罗马共和时期的行省只有元老院行省一种,所以行省总督负责包括军事、司法、行政以及征收行省税等的所有事务。不过行省税实际是由一个叫“包税人”的私人机构代为征收,总督只是发号施令而已。
虽然奥古斯都到了塔拉戈纳,但是距离实际战场还有400公里。一方面是因为奥古斯都对阿格里帕大将的指挥能力深信不疑,另一方面是因为,即使战争名为征服伊比利亚半岛,战争的实际规模并没有大到需要总司令亲临前线的程度。
但是在罗马平息内乱、恢复安定的公元前30年之后,高卢地区反而弥漫着一股不安定的气氛。引发不安定的肇事者是奥古斯都派遣去高卢的一个解放奴隶。
税制改革之后,奥古斯都开始着手对高卢全境进行重整。
各行省省会的选址也很有意思。通常征服者会把战败者的老巢作为“行省总督府”,这样做比较简单。但是奥古斯都对省会的选址,只考虑地理位置是否有利。像波尔多、里昂以及特里尔,都位于交通要道上,或许应该说这些地方都会成为交通要道,因为治理整顿高卢境内的交通网络是由罗马人负责的。
五、最后是日耳曼行省:虽然叫日耳曼行省,其实仅指莱茵河西岸一带。这里是防止莱茵河东岸的日耳曼人入侵高卢的最前沿,所以省会就设在莱茵河畔的科隆尼亚阿格里皮内西姆。罗马人将这里起名为科隆尼亚(意为罗马人的殖民都市),如今是德国的重要城市之一的科隆,在罗马时代就是重要的军事基地。
在征税方面,不仅是行省税,包括关税等在内的间接税的征税权,都从行省总督的职权中分离了出来。奥古斯都决定设立专门负责税收的部门,无论是皇帝行省,还是元老院行省,有关税收的事务都由这个部门派遣的专职官员负责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