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皇帝尼禄
(公元54年10月13日—68年6月9日在位)
黄金宫殿
历朝历代争先恐后进行公共建筑建设的当权者并不在少数,然而这些公共建筑不会给人低俗的感觉。以柱廊为例,如果它仅仅只有支撑房屋的作用,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的石柱。然而并列的石柱本身就能产生一种美感。集中的建筑物也是这样,也能产生出力量与美感。如果说在眺望茫茫海洋的断崖上建一座孤立的神殿是希腊人的审美观的话,那么将众多建筑集中起来,向外人展现力量与美感就是罗马人的审美观。
公元64年,就在年初动工的黄金宫殿即将落成时,突如其来的罗马大火将黄金宫殿也焚毁了,本来重新动工的日期应当稍微推迟一下,然而尼禄好像忘了一般。虽然尼禄一心致力于灾后重建,但对黄金宫殿的重建更是不遗余力。在普通民众看来,“Domus”等于独栋私宅,因此,尼禄花力气重建当然让他们愤怒。在罗马公民之间,见面居然会开这样的玩笑:“趁尼禄还没把罗马变成私宅之前,赶快从罗马搬走吧!”
罗马公民对尼禄的反感与敌意,使得27岁的尼禄浑身不自在。在他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罗马公民,因此他们理应对自99lib.net己感恩才是。虽然在罗马大火之前,尼禄偶尔会被罗马公民嘲笑。但从整体上而言,尼禄仍然是一位受罗马公民尊重的皇帝。现在,情势急转直下,尼禄继位以来第一次被敌意包围,这使得他惊慌失措,因此患上了强迫症。为了打消人民对他的敌意,尼禄绞尽脑汁。就在此时,很多心怀叵测的人趁机向尼禄兜售诡计。
时至今日,在我们游览罗马之际,很难想象西里欧山下的低地没有罗马斗兽场的罗马的样子。而且,我们现在看到罗马斗兽场时会觉得它就理应那样设计,因为这里可以眺望位于帕拉蒂尼山下的罗马广场遗址。然而,当时的罗马广场并非有如今天我们所见的断壁残垣,而是神殿、会堂以及各种纪念柱整齐排列的地方。从这里延伸出去还可以看见卡匹托尔山上的众多神殿,往北眺望可以看见雄伟的恺撒与奥古斯都广场,即此地是拥有众多公共建筑的罗马市中心区域。
作为男人,都有修建宏伟建筑的理想。因此,罗马一直以来也有这样的惯例,即权贵阶级投入自己的私有财产建设公共建筑,然后将之慷慨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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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国家。这与其说是利益的社会回馈,还不如说是一种名誉的社会返还,而且受赠方会在建筑物上镌刻上捐赠方的名字作为回礼。此外,选错了日子重新动工也是尼禄的失误。
然而,尼禄痴迷于希腊文化。尼禄想尝试在罗马城中心重现希腊称之为“阿卡狄亚”(Arcadia)的绿色世外桃源,于是下令兴建“黄金宫殿”。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完全占用了从帕拉蒂尼山到埃斯奎里山共计50万平方米的土地。
在我看来,尼禄用意为“独栋私宅”的“Domus”(“多莫斯”)为这些建筑命名十分不妥,这是他犯下的错误。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这个黄金宫殿没有栅栏也没有墙。皇帝的私人住宅本是不可以随便进出的,然而人工湖与自然公园,罗马公民都可以随意进出。这也是尼禄想把城中心变成绿地的原因。如果那时候有生态学家,我想他们肯定会与尼禄产生共鸣。
这些建筑被尼禄命名为“黄金宫殿”之后,他还感觉不够,甚至还夸口说这里才是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这话传到那些渴望在城99lib•net市中拥有庭院却十分贫困的公民耳中,不免有些刺耳。然而,炫耀并非尼禄的真正用意,他只是希望公民们可以到这里放松休憩。
尼禄在帕拉蒂尼山下开始了他的工程,拉丁语直译为“穿行大厅”的“Domes Transitria”采用了列柱回廊的建筑风格,正中放置了4米高的黄金尼禄雕像。穿过“穿行大厅”,沿奥庇乌斯山前的道路右侧往上,即罗马斗兽场所在的低洼地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广阔的人工湖。奥庇乌斯山上“黄金宫殿”(Domus Aura)主楼面对着这个人工湖,而主楼的背后就是埃斯奎里山。这个地方被计划用于饲养动物的公园。据说,人工湖的水从遥远的罗马东北的蒂沃利引流而至。奥庇乌斯山上人工湖一带全部修建了长达1.5公里的三排列柱的回廊。主楼雄伟壮观,甚至连建筑物的天花板都可以旋转,还可以利用上面的机关将花瓣撒落在游人头顶之上。可以说,黄金宫殿是融合了奢华、技术与梦想于一体的宏伟建筑。
当然,身为皇帝的尼禄也不例外,然而他的目标不是庞培剧场或恺撒神殿、奥古斯九*九*藏*书*网都神殿那样独栋的设计,而是另有规划。此外,尼禄肯定是以国库来支撑他的理想,而非自己出钱来实现理想。在尼禄看来,让国库来完成这些工程是可行的。尼禄跃跃欲试地设想,从帕拉蒂尼山,经西里欧山下的低地,再到埃斯奎里山,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大规模的改造计划。
让罗马公民更为愤怒的是,这次火灾的面积差不多与尼禄的黄金宫殿预算用地完全吻合,从而引发了罗马公民的纷纷质疑。保护私有财产在罗马实行得非常彻底,即使是皇帝想要土地,也得出钱向所有者购买。然而,购买需要跟所有者分别交涉,若没有充足的时间与金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然而,若是房屋被烧毁,所有者一般都会放弃土地,所以购买起来会比较轻松。因此,罗马大火是由尼禄下令纵火这一谣言也传开了。灾民中还流传着这样的谣言:尼禄在埃斯奎里山的别墅中手抚竖琴,遥望着大火中的罗马,兴高采烈地唱着荷马的《伊利亚特》中特洛伊城沦陷一节的内容。这些谣言加重了灾民痛恨尼禄的情绪。
黄金宫殿九*九*藏*书*网随着尼禄自杀身亡也被搁置下来。然而,此后的罗马帝国的历代皇帝都对黄金宫殿进行了改建。韦斯帕芗皇帝将人工湖改建为罗马斗兽场,而把黄金尼禄雕像的头像换成了太阳神的头像;提图斯皇帝在庭园的西南角建了一个浴场;图拉真皇帝把主楼拆除后也重建了一个大浴场;哈德良皇帝在“穿行大厅”的位置兴建了一座神殿。经过这些皇帝的改建,原来的黄金宫殿早已面目全非了。在皇帝们有意无意的破坏之下,民众的反感逐渐消弭,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尼禄与罗马人的城市观非常不一致。在罗马人看来,比起波涛翻滚的湖面,宽敞的罗马斗兽场更让人赏心悦目;比起放养动物的自然公园,温暖的浴场更让人心旷神怡,罗马人利用城市的方法不外乎此。
然而,对于城市的理解,罗马人与尼禄并不相同。在罗马人看来,作为一个城市,特别是市中心,拥有可供城市正常运转的设施就能满足他们的生活,希望享受绿地美景,他们大可以到郊外的山庄或别墅。此外,对于拥有第二栋房子,罗马人非常执着,所以他们往往在别墅中费尽心思营造美丽的庭院。这种痴迷可以与近代的英国人相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