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帝提比略
(公元14年9月17日—37年3月16日在位)
紧缩财政
提比略完善财政制度的重要性很容易理解,即使是对于经济概念一无所知的我,也不难想象其中的艰难。如果强力推行的话,罗马帝国是否会跌入经济萧条的危机之中呢?截至奥古斯都统治时期,这一时期的公共事业或竞技活动应该促进了经济活动,皇帝的赏金也应该刺激了消费。提比略对于奥古斯都制定的这些政策,要么全面废除,要么铁腕压制,强制推行。
那么,提比略会有什么样的对策呢?
然而,人们一冷静思考,就发现这一切根本就是杞人忧天。
提及处于中下阶层的罗马公民,皇帝经常向这些阶层发放名为赏金的红包,这部分钱不需要经过元老院元老们的同意,因为这些钱来自皇帝自己的腰包。对此,《功业录》中有这样的记载:
虽然提比略在首都及意大利本土对公共工程并不热衷,但他在行省大兴土木,特别是在位于多瑙河帝国防线前沿的潘诺尼亚,兴建的工事颇多,甚至在北非还发现不少关于提比略事迹的碑文。显而易见,提比略重视实用性的个性忠实地被这些建筑反映了出来,对于光鲜亮丽的新剧场他毫无兴趣,他的兴趣在于如何修建道路、桥梁等基础设施。
公元前29年——首都罗马公民每人可以领取400塞斯特斯,共有25万人受惠。
假如重要职位仅仅依靠元老们互相推荐才能选出的话,那么参选的元老院元老们就没必要进行选举。在普通罗马公民都拥有投票权的时代,候选人在选举活动中赞助竞技团,免费请拥有“投票权”的公民去观看角斗比赛,这就成了他们动员家中助选员从事拉票工作的主要手段,甚至发生了贿选买选票的事件。他们之所以千方百计想要当上这种除了固定经费之外没有任何额外收入的职务,是因为这种职务表明了自己属于被称为“光荣的公职人员”的罗马帝国领导层。
把收税的对象称为“羊”其实是一种太过直白的说法,那么这些人心中会怎么嘀咕呢?他们真的会觉得一年被剪一次毛比被宰了吃掉好吗?如果真的晓得会被屠宰掉,他们即使在实力不济的情形下,也会舍命相搏。他们要是一年只需缴10%的行省税就能避免被宰杀的话,就会乖乖地顺从。此外,也应感谢当时处于“罗马统治下的和平”的年代,他们也不需要将时间和精力花费在与邻近部族的战斗中。如若遇到外族入侵、土匪强盗袭击之类防御“狼来了”的危机,现在都是由霸主罗马帝国的军队来挑起重任。假如罗马霸权之下的行省人民都能这样考虑,对于罗马统治者而言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们不用增强军事实力,但仍能够建立巩固的“安全保障”。这也正是奥古斯都思考的、提比略赞同的“合理99lib•net性”。
事实上,角斗场内的确有不少人是靠角斗比赛生存下来的。由于失去了皇帝的赞助,也引发了角斗士们此起彼伏的抗议。这种每天都与死亡打交道的工作,使得这些角斗士赚到很多的金钱,此外还有来自妇女们的欢呼声,甚至还发生了元老院元老的女儿跟角斗士私奔的故事。当然,角斗对于罗马人而言,只是比拳击赛稍微残酷一点的运动罢了。
国家财政收入有着这样的特色,即便还没有出台新一轮的开支计划,总额也会不停地攀升。罗马帝国的疆域虽然还是维持原有的版图,然而,从奥古斯都进行税收制度改革以来,差不多已经经历了半个世纪了。这时候,就有这样的议论出现了:到底是只用维持现在的税收制度就行了,还是应该上调行省人民的税率?提比略是这样回答的:
当然,重建完备的财政制度是提比略面临的重要课题,如果要在不增税的前提下也能实现这个目标,那么只有紧缩财政开支。但是,提比略自己也清楚,这项政令必然会招致各方的不满。
如若一直维持奥古斯都时代的开支规模,那么随着拥有公民权者的人数不断增加,国家财政总有一天会破产,因而增加税收的政策趋势将不可避免。当时,假如提高行省税的话,被统治的当地人就会起来反抗,而要镇压这些反抗就得出动军团。此前,罗马军团用来对付外部敌人的军队还行,如若还要用来对付内乱的话,这就意味着必须增加罗马帝国的军事力量。然而,增强军事实力又会加重帝国的经济负担,最终又循环到了加税的恶果。为了避免陷入这种周而复始的恶性循环中,建立完善的财政制度迫在眉睫。在奥古斯都去世后随即发生的军团哗变,可以理解为财政将要崩溃的先兆。如若找不到可以用来支付退职金的新财源,那么服役期届满的士兵也会无法退役,原本承诺20年的服役期限将会延长至30年甚至40年。假如没有办法来解决这些问题,不仅仅会打击士兵的士气,罗马帝国的防御体系也会陷入危机之中。
在这样经济持续发展的时代,紧缩财政也并不需要在所有领域削减开支,只需把单纯的浪费以及并非必要的开支略做调整就行了,这肯定不会导致经济萧条。人类素来习惯于以看得见、摸得着的表象来判断一件事情。实体经济并非陷入了困境,但是让人感觉到出现了经济萧条,因此,大多数人认为提比略比奥古斯都更加“吝啬”。
公元前2年——皇帝自己出钱购买了大批小麦,发给有资格免费领取小麦的贫困公民,每人可以领取240塞斯特斯,共有20余万人受惠。
继承奥古斯都衣钵的提比略,除了献给战神马尔斯的竞技赛这九_九_藏_书_网种与宗教祭典合并的表演之外,对于其他的所有活动,都不再扮演资助者的角色。当然,这不意味他会立法禁止这些活动,而是意味着皇帝不再用钱来资助这些活动了。特别是在举行角斗比赛之际,他的态度相当冷淡,也可以理解为提比略不爱好这种比赛罢了。然而,恺撒与奥古斯都不能被理解为爱好角斗比赛。对于当时罗马帝国的大多数知识分子而言,他们非常讨厌这种血腥的死亡游戏,一般老百姓对此却十分狂热,因此,恺撒与奥古斯都才会去迎合这些拥有投票权的罗马公民。
因此,公元1世纪上半叶,提比略统治下的辽阔的罗马帝国,在奥古斯都建成的经济圈已经发挥了相当程度的作用,促使罗马帝国国库的积蓄也在不断增加。但“皇帝行省”除了原本文明程度很高的叙利亚行省之外,其他地区的经济仍然十分落后。行省的税率为当年收入的10%,当然也不能期望这些行省缴纳更多的税款。除掉法国南部行省与西班牙南部行省之外,整个高卢与希斯帕尼亚这两个区域的经济实力都日益增强,究其原因不难发现,一方面因为是安全形势得到了极大的保障,另一方面是因为道路网等基础建设已经日益完善。
埃及最有代表性的建筑物是安葬法老的陵寝金字塔,希腊的代表性建筑物是供奉着庇护生灵的众神的神殿,然而,提到罗马的代表性建筑物,答案却是让罗马公民生活舒适的道路、下水道、桥梁、会堂、港口和浴场等基础设施。为什么罗马人会如此重视公共事业?他们的公共事业如此兴盛,这一点可以从他们的传统精神中找出答案——建造这种公共事业工程,是上层精英不可推卸的责任。博取民心的政策与公共利益,这两点在罗马帝国是共生共荣的。
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提比略才推动了两项公共建设,当然,最有影响力的当数首都罗马。第一项工程是奥古斯都神殿。提比略认为有必要建座神殿来供奉成为神君的先皇奥古斯都。第二项工程是全面修缮庞培剧场。庞培剧场是罗马仅有的两座用石头建筑的永久性剧场之一,由于经常被使用,加之年久失修,对其进行修缮十分必要。
奥古斯都与其养父恺撒相似,在玩乐方面抱着非常浓厚的兴趣,仅在《功业录》中记载的项目就有:
提到公民政策议题,提比略全面废除了以皇帝赏赐为名的补助政策。由格拉古兄弟中的胞弟——盖乌斯·格拉古创立的《小麦法》却延续了下来,这部法律从立法以来已经延续了150年之久,能够保障贫民无偿领取小麦。当初恺撒发放的人数达到了15万人,在奥古斯都时代增加到20余万人,而到了提比略统治时期,人数甚至日益攀升。因为这项九-九-藏-书-网《小麦法》是对罗马人称之为“无产者”的贫困阶层的一项社会福利政策,为历代皇帝赞扬。
角斗比赛8次,罗马帝国全国各地竞技者的体育比赛3次,战车比赛7次,献给战神马尔斯的竞技赛每年1次,非洲野兽狩猎表演26次,模拟海战1次。
那么,继承奥古斯都衣钵的提比略又该怎么做呢?从结果来看,不到紧要关头,提比略是纹丝不动的人,摆在他面前的首要任务是财税制度的重建。最终提比略还是认为大规模的建设不宜过多,原因在于奥古斯都完成的工程可谓不胜枚举,仅仅维护这些建筑若没有庞大的资金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在奥古斯都统治的40多年中,以赏赐为名的奖励也仅仅发放了7次。这种平均每6年发放1次的补助,对于促进消费的作用实际上并不大。
不得不提的是,公正不应仅仅局限于司法范畴,也应纳入作为德政基础的税收制度。提比略对税收制度的理念较为坚持——绝不增加税款。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要遵循先皇奥古斯都定下的规矩,而且,提比略本人也非常肯定不加税的合理性。(有关奥古斯都的税收制度,请参阅《罗马人的故事06·罗马统治下的和平》。)
奥古斯都在位的40年内,完成了原本用来对付对手安东尼的公共事业,这些建设的数量相当可观。在安东尼战败之后,这些公共事业随即转化为巩固奥古斯都帝王统治的重要基石。虽然当时的奥古斯都靠战友阿格里帕与梅塞纳斯两人协助完成了这些事业,然而,他还是有资格自夸:“留给我的是一个满是砖瓦的罗马,我身后留下的却是一个大理石的罗马。”奥古斯都在《功业录》中大量列举了自己的政绩,从中不难看出,他正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收买民心的。
他并未拒绝资助财产不足百万塞斯特斯的元老院元老,但要求需要资助的元老在元老院会场中承认自己出现了财政赤字。但没有元老愿意这样丢人现眼,所以使得提出申请的元老人数直线下降。大概在提比略的思维中,根本就没有必要帮扶那些因为自己铺张浪费而导致生活窘迫的元老。
只要有了安全感,人就会在一个地方定居下来。如果考虑“迁徙”与“定居”两者的能量消耗和财富积累的差距,定居的好处是不容忽视的。在提比略继位前的50年,恺撒通过战争已经使得高卢人进入安全的范围之内,避免了日耳曼民族的铁蹄践踏。有史料显示,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从狩猎民族过渡为农耕民族。此外,基础建设的普及也促进了农畜产品的互市贸易九-九-藏-书-网。
提到如何对待骑士阶级,提比略的做法与奥古斯都毫无二致。提比略不仅仅把对他们的帮助局限在经济领域,他甚至大胆任命一些骑士阶级出身的人担任军团长。可以说,提比略是以一种比较积极的姿态善用身处罗马社会第二等级的这些人。
此外,罗马人还有这样一种心理,他们认为领导阶层还有为公民提供玩乐的义务。在2000年后的今天说到古罗马,一定会让人联想到“面包与马戏”。拉丁文一词中“马戏”是“色克斯”(circus)。提到“面包”的话,那个时候的小麦都是不要钱免费配给的。当时的罗马帝国是一个还不知道累进课税制度的帝国,最终使得富人越富、穷人越穷,这也使得富人会想到把财富分给那些不幸的人,希望通过这种做法保障社会的稳定。盛行于古希腊的是各种戏剧,而充斥于古罗马玩乐场所的却是击剑等各种竞技角斗。
作为最大的赞助者,皇帝已经停止继续资助竞技活动,对于从事这些竞技活动的人,比如角斗士,他们或许在经济上会有所影响,于是提出抗议。这种不满源于被剥夺了免费看热闹而产生的抱怨情绪。当然,在古时候,这些就业方式是会很少得到任何保障的。
公元前5年——首都罗马的公民每人可以领取240塞斯特斯,共有32万人受惠。
元老院元老一职只是名分,即使担任行省总督也没有任何固定的公职。要想担任元老院元老这一职务,奥古斯都规定要有100万塞斯特斯才有资格。不过,万一哪位元老的财产不足100万的话,那么作为皇帝,将会从财政上予以救济。只不过这项帮扶政策也是由皇帝提出来,最后由元老院通过才算数。不难看出,这项政策是通过雄厚的国家财政实施的以元老院元老为对象的扶贫政策。
同年——居住在罗马帝国领土内的其他殖民城市的罗马公民,每人可以领取1000塞斯特斯,共有12万人受惠。
其实,奥古斯都实行的并非宽松的财税政策。作为帝国的奠基者,奥古斯都不得不考虑赢取民心的政策。话虽这样说,奥古斯都面临的更深层次的问题是民心的向背问题。奥古斯都设立的罗马帝国皇位,必须同时取得元老院和公民大会的认可才能继位。此外,一旦二者收回认可,就将直接影响到坐在皇位上的人。
只不过这些比赛的总数都是40年间的总和。
然而,就算是不管不顾,每年的财政支出仍会只增不减,必须想办法解决国家财政面临的困境。为了贯彻收支运行的合理性,其中包括兑现20年服役期的承诺,提比略面临的首要课题就是建立一个完善的财税体系。
“认可”还是“选举”并不是由“九*九*藏*书*网有投票权的人”依据人气的高低来决定支持与否的,还是有不少人是通过对才华、力量、功劳等进行评估之后,才决定是否继续支持,拉丁语称之为“virtus”。即便有例外的情形,但博取民心的政策与公共利益还是必须找到契合点。
执政官以下各种重要职位的选举办法都被提比略进行了改动,结果是把选举从公民大会改到元老院中举行。对此,元老院元老们十分高兴,然而,这也等同于宣告普通公民丧失了免费去看热闹的门票。
公元前23年——皇帝自己出钱购买了大批小麦,分12次免费发放给贫困的居民。
“你们应该把他们当作剪取羊毛的羊,而不是宰杀来食肉的羊。”
公元前24年——首都罗马公民每人可以领取400塞斯特斯。
此外,在拥有罗马公民权的普通老百姓中,属于中上阶层的骑士阶级,皇帝会起用他们来担任负责征收税款的“皇帝财务官”等行政职务,这样才能够较好地利用这些人的经济实力,当然这些官员的薪酬颇丰。
当选举被提升至元老院,元老院的候选人为此可以少花很多钱去参选,这些候选人当然笑得合不拢嘴。对于拥有投票权的罗马公民而言,除了丧失免费看热闹的机会之外,最令人期待的一年一度选举时的额外收入也化为乌有。此外,随着提比略时代的到来,普通公民原来享受的另外一笔赏金也变成一场空。
罗马皇帝的这一职位是由元老院元老加上拥有投票权的罗马公民决定的,奥古斯都深谙这一点,毕竟他才是打造这一系统的创始人。因此,奥古斯都不会将在经济上给这两者优惠政策置诸脑后而不顾。
公元前12年——每人400塞斯特斯,共有25万人受惠。
首先,新的工程建设虽然日益减少,但是罗马帝国需要不断维修的建筑、下水道以及街区的数量仍然十分惊人。罗马的工程师有这样一句名言:“石头是朋友,水是敌人。”哪怕是小小的坑坑洼洼,只要风吹过就会留下沙土与种子,被雨水浇灌之后,就会生根发芽,杂草丛生。而这些在风中摇曳的杂草将会成为建筑物极大的威胁,使得它们很有可能倒塌。因此无论是街道还是建筑物,表面必须保持光滑,绝不能让沙土以及水分残留下来。而只有不断地对这些建筑物进行监管和维修,才能保护它们。因此,就算新的建设工程日益减少,仍然会有相当一部分资金投入公共事业中去,而人力与技术基础仍然十分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