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后帝国”时代
(476年— )
纳尔塞斯将军
关于第一点,战争的拖延对进攻的一方更加不利,如果有办法阻止拖延,就值得一搏。
一位不平庸的将军何止胜过两位,简直胜过三位、四位将军。指挥系统一把抓的贝利撒留一改战略,决定直接攻击敌人的根据地拉文纳。他有四个理由这样做:
干农活的人口减少,农作物匮乏。托斯卡纳地区也发生了这种现象。托斯卡纳居民为躲避哥特军队多半逃进山区。可山里食物不足,他们只好采集橡树果磨粉,靠吃橡树果粉做成的面包活命。
关于第四点,贝利撒留的秘书官普罗柯比这样叙述意大利中部的惨状,虽然行文略长,我还是把这部分全部译出。这是能让我们了解一旦家园化为战场人们境遇如何的最好史料:
关于第二点,法兰克王国决然进攻意大利,并不是因为他们听从了查士丁尼的劝诱,赞同所谓天主教徒共同合作,消灭异端阿里乌斯派的哥特王国的想法。在罗马时代,高卢被称为“阿尔卑斯山脉的那一边”(Transalpina),法兰克人称霸于此。对他们而言,“阿尔卑斯山脉的这一边”(Cisalpina)的意大利北部并非另外的世界,而是来往容易的同一个世界。因而,对贝利撒留而言,法兰克王国不是同盟者,纵令不是敌人,也必须时常对其动向保持警惕,必须在其势力扩大到此之前控制意大利北部。
我亲眼看到了实情,我想写下他们的死亡过程。九_九_藏_书_网
实际上,贝利撒留指挥的6500人和纳尔塞斯指挥的7000人是各自为政的。这时正处于罗马守军保住罗马、兵力倍增、趁势转入攻势的时期。两雄并立的状态导致了国家浪费了一年的时间和兵力。不,甚至造成了无法用兵力和时间衡量的巨大损失。
纳尔塞斯被召回,贝利撒留成为唯一的司令,又像一年前那样可以一个人决定战略了。他绝对有必要利用这个机会逆转颓势,否则,3年来为什么要吃这么多苦?进入公元539年后,贝利撒留攻势果敢,势如喷火。他必须扭转现状,而且必须尽快。
米兰的长官(praefectus)列帕拉图斯被俘后没有立即被杀,而是被活生生地大卸八块,然后切成小块喂狗。只有队长威尔简提努斯和少数士兵逃脱,横穿意大利北部之后终于逃到了达尔马提亚,在那里向皇帝报告了米兰的惨状。
由于过分饥饿,体力极度衰弱,偶尔看到野草想过去吃,却无力靠近,以手伸向前方想去拔草的姿势倒伏在地上死去。
艾米利亚地区也是一样。农民连自食的小麦都收获不到,他们舍地弃屋,带着家人来到马尔凯地区。这里濒临亚得里亚海,拜占庭方面掌握着制海权,可以指望得到拜占庭送来的救援物资。九九藏书
后来,哥特军队轻而易举地攻下了被米兰惨剧吓破胆的周边城市,将意大利北部的西半部分再次置于自己的统治之下。
三、米兰遭到哥特军队进攻,陷入毁灭状态的惨状如果传到意大利其他地方,就会出现意大利居民完全站到反拜占庭一边的危险。
罗马成为有名无实的首都以后,米兰一直是意大利半岛事实上的首都。霍诺里乌斯皇帝把皇宫移到拉文纳只是出于防御上的原因。拉文纳位于波河河口湿地,不可能替代位于平原地带的米兰,仅干线就有4条罗马大道会集到米兰。
尸体被弃置原地,没有人还有体力掘墓埋尸,连贪吃的狗和啄尸的鸟都不会去看一眼这些被遗弃的尸体,那些尸身上连狗噬鸟啄的东西都没剩下。死神袭来时他们已饿得连自己的肉体都完全消耗殆尽。
第三是米兰事件。贝利撒留已经派去1000人的兵力承担防卫。哥特人已经抛弃了狄奥多里克时代与罗马人共存的路线,把居住在意大利的罗马人视为敌人,他们袭击了米兰。普罗柯比这样写道:
不久,茶褐色变为铅色,再变为黑色。到了这一步,人的身体会变得像被火烧得发黑的木烛台,眼睛不再注视什么,只是吃惊似的大睁着。人们大多在这样的状态下迎来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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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年轻时起,纳尔塞斯就一贯身材苗条,行动也与同僚不同,总是头脑清醒,精力充沛。他集皇帝和皇后的信任于一身,从皇宫的仆人做起,直到执掌整个宫廷。他被派到意大利来之前,业绩仅限于内政和外交,毫无指挥战斗的经验。他得到重用的原因在于他能在任何状态下解决问题。纳尔塞斯是一个充满自信的人。
我忘记了是拿破仑还是谁曾经说过,两位优秀的将军不敌一位平凡的将军。纳尔塞斯是宦官,与走宫廷官僚路线的许多宦官一样,他的出生地和出生年月不详,但传说公元538年时他已有60岁了。纳尔塞斯完全不是人们通常想象的“宦官”,他是一个别有特色的宦官。只有他不是那种脑满肠肥、做官能力出众但长于中饱私囊的宦官,也不是那种一心只想着借侍奉在皇帝身边的机会耍弄阴谋、陷害忠良的宦官。
圣安波罗修致力于使天主教会更加组织化,他任米兰主教时间长达四分之一个世纪。受这位优秀宗教家的影响,米兰发展成为一座规格次于罗马而信仰之强烈却胜于罗马的天主教城市。米兰居民对查士丁尼皇帝收复旧西罗马帝国领土的反应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敏感。正因为如此,贝利撒留在罗马攻防战休战时,立即派部将率1000名士兵前去保卫米兰。
当时贝利撒留没有向查士丁尼皇帝告“御状”,但其手下将士的不满似乎也传到了君士坦丁堡。查士丁尼决定召回纳九九藏书尔塞斯,把他指挥的7000名士兵也划归贝利撒留指挥。
粮食极端匮乏自是疾病的温床。很多人没有饿死,却死于疾病。据说仅马尔凯一地饿死的人数就不下5万,而意大利东北部的威内托,死者人数远远超过这一数字。
派纳尔塞斯出来时,查士丁尼皇帝对他说:“在你认为对帝国有效时要听从贝利撒留的指挥。”没有比这更不懂战争的指示了。他把“对帝国有效”的判断权交给了纳尔塞斯。难道下这道指示的查士丁尼会认为自信满满的60岁的人会那么容易地听从38岁人的命令吗?
二、查士丁尼劝诱法兰克国王共同战斗,但法兰克国王一直在观望,没有参战。如今哥特方面已经转为守势,法兰克国王便翻过阿尔卑斯山脉,开始进攻意大利北部。
四、哥特军队钻了拜占庭军队二将并立无法组成统一战线的空子,扩大了行动范围,使得意大利中部的居民遭受兵祸,陷入了悲惨境地。
现在,米兰化作一片无人的废墟。拜占庭军队的安全保障如此无力,这就是最好的例证。
人先是消瘦下来,脸色变黄。身体长期得不到食物补给时,要靠古人所说的“吃自己的肉”来维持生命。各种器官的功能都已低下,胆汁泛滥,侵蚀脏器,肤色脸色都变成茶褐色,看上去蜡黄一片。这样的状态不断发展,皮肤失去原有的水分,干燥得令人难以想象,皱纹深刻,就像没有鞣过的皮革裹在骨头上。九九藏书
一、维提吉斯得到了喘息时间,已再次集结了号称15万人的哥特军队。如果各个击破,收复意大利半岛的原定目标势必后延。
守城兵和居民相信了哥特方面的承诺,打开了城门。所谓承诺,就是不杀不抵抗者,也不毁城。可是,哥特方面完全没有遵守这个承诺。首先,城市遭到完全破坏,被焚毁殆尽。其次,男人不论老幼全部被杀,人数达到30万。女人也全部被当作奴隶,分给了为哥特方面参战的勃艮第士兵。
城市遭到彻底破坏,男人被杀,女人沦为奴隶被掳往勃艮第。人口仅次于罗马的都市米兰,竟连一个村庄都不复存在了。这样的境况持续着,米兰在数百年之间也未能再次崛起。在此期间,意大利西北部的中心移到了30公里以南的帕维亚。米兰城再次在历史上露脸已是进入中世纪后期的事了。
那年(公元538年)夏天,田里小麦开始抽穗,却不是往年那样的丰收景象。农民数量不足,无法用牛拉犁耕地后播种,只能把种子撒在没有犁过的土地上。发芽成长的作物数量很少,能结果的就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