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后帝国”时代
(476年— )
哥特战争
贝利撒留率领沿拉蒂纳大道行进的部队,秘书官普罗柯比似乎沿阿庇亚大道前往罗马。尽管这条大道被弃置了200多年,从来没有维护过,现在仍然是石头相接,严丝合缝。这位巴勒斯坦出身的希腊历史学家叙述这条“女王大道”(regina viarum)时充满了惊叹的心情。
公元536年与537年之交的冬天是在工程的锤音和人车往来的嘈杂声中度过的。市民们起初还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这5000名士兵,后来他们发生了变化,开始一点点帮起忙来。贝利撒留决定给他们一个自卫军的名称,把他们组织起来,和拜占庭士兵一道担任防御。据说“自卫军”的人数达到3万,这对只统率着5000人的贝利撒留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哥特人侵犯、盘踞意大利已有半个世纪。居住在意大利的人们与我们共同拥有真正的基督教义。我有拥有意大利的正当权力。我要求哥特人归还他们非法占有的土地和非法统治的人民。然而,他们无礼的答复令人忍无可忍。我不得不向他们宣战。
所谓废屋,不就是一座水塔(castellum)嘛,这种水塔的作用是把高架水道流过来的水暂时贮存起来,除去杂物,然后向市内各处配水。我想这座水塔应该是水道不九_九_藏_书_网能使用后才被废弃的。如果是“水塔”,就应在城墙之内,而且应该相当宽敞,作为穿过水道潜入市内的士兵隐蔽的场所再合适不过了。
36岁的总司令不仅要修补城墙,还要在城墙外侧挖一圈又深又宽的护城河。他还不能忘记从西西里进口大量小麦,从那不勒斯近郊的农产地购买主食以外的食品。
如果水道桥作为士兵潜入城市的通道而引起注意,罗马文明将无生存之地。首都罗马有11条水道相通,行省首府也有三四条,就连小城镇都必定通有一条水道。每次看到这些水道,我都会苦笑:“连这样的镇子都……”但时常向人们提供大量新鲜水这样最低限度却最重要的文明,哥特战争之后消失了。从公元前312年建设最古老的阿庇亚水道算起已有850年的历史,有记载的最新的安东尼亚娜水道建造以来也已有320年的历史。现在,把时常向普通人配水作为卓越政治的罗马文明死亡了。
贝利撒留制定了严密的作战方案。他决定让士兵们在夜里通过不再使用的水道潜入市内,隐蔽在水塔中,黎明时这些士兵出来袭击守卫近处城门的敌人,用夺来的钥匙从内侧打开城门。大队人马在夜幕掩护下靠近城墙,等待黎明时分城门从内侧打开。贝利撒留向士兵们宣布这个方案之后说:
仅靠陆地方面的进攻不可能攻陷九_九_藏_书_网面临大海的城市。可是,贝利撒留没有可用于海上封锁的海上兵力,也没有充裕的时间沉下心来展开进攻。但不拿下那不勒斯就去不了罗马。贝利撒留想着如何速战速决正不得门路,这时有名士兵对他说,不妨尝试利用一下已经废弃不用的水道桥,这桥似可通到城里。
从那不勒斯去罗马有两条路:一条是穿越平原的阿庇亚大道,另一条是蜿蜒穿过山岳地带的拉蒂纳大道。贝利撒留的军队沿这两条路北上。与其说贝利撒留这样做是分散风险,不如说他是想兵分两路同时行军,尽快到达罗马。那不勒斯到罗马之间不存在遭遇数量集中的哥特兵的危险。
罗马市略图
作战获得完美成功,但居民并非全体安全。拜占庭军队的士兵把总司令的话理解成为不杀不抵抗者。
公元536年12月10日,哥特将士们列队雄赳赳地从罗马西北面的弗拉米尼亚门出城,而贝利撒留的将士们则欢呼着从罗马东南面的阿辛纳里亚门进城,就像换防一般。统治者进行了不流血的更迭,也没有发生暴虐行径,犹太人只要在他们居住集中的“台伯河对岸”(Trast藏书网iber)不造次,也平安无事。
于是,出于保护妻子孩子的市民和由于对天主教徒士兵的恐惧而忘我抵抗的犹太人,凡抵抗者都被杀掉。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知道不杀不抵抗者的800名哥特士兵却只是被俘而已。这800名士兵直接被编入了贝利撒留的部队。攻占那不勒斯耗时长达20天,牺牲者全是普通老百姓。蒙受伤害最大的是意大利人民,而他们却不是战争参与者,哥特战争的这个特征在那不勒斯已显露无遗。
就把抢夺金银当作对你们勇敢的犒赏吧。但是禁止杀戮居民,他们是天主教徒,是你们的同胞。
贝利撒留立即派队长指挥几名士兵,在夜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探察了一番。靠着微弱的灯火引导,一队人行进在高架水道内。他们发现水道桥通到城墙内的一座废屋里。
罗马正在酝酿着罗马主教居间调停的对策,试图避免那不勒斯那样的攻防战。哥特方面也不认为在这个阶段进行彻底的抗战是一条良策。他们需要集结15万人以上的兵力,一旦需要还要返回意大利北部。
那不勒斯从这个时代起已渐渐成为意大利南部的第一大城市,这里只有800名哥特兵驻屯。当时的那不勒斯住着很多犹太人,其社团对市政有很大的影响力。犹太人知道查士丁尼皇帝是热九-九-藏-书-网心的天主教徒,正在东方迫害犹太教徒。他们担心向他的军队敞开城门之后自己的命运,于是在恐惧的心情中等待着。实际上,这时查士丁尼想把已经改信天主教的法兰克人也拉进对哥特的战争,给法兰克王国送去了内容如下的一封信:
普罗柯比写道,登陆之后,意大利南部居民用欢呼声迎接沿罗马大道北上的贝利撒留军队。对没有自卫能力的人们而言,权且表示欢迎也是一种处世之术。他们是天主教徒,贝利撒留的军队应该是救星,但普罗柯比的笔下没有提及义勇兵来投奔继续北上的贝利撒留军队,也没有其他人在这方面的记录。这与登陆北非时有所不同。
这次哥特战争以后,水道这个与罗马大道齐名的由罗马人建造的两大基础设施之一就不复是水道,而成为历史遗迹了。这是由于为不断提供新鲜水源而建造的高架水道在军事上受到了注意的原因。水道桥在那不勒斯已经废弃不用,但在罗马,尚在使用中的水道桥转成了军事用途。让所有人都能用上足够的新鲜水,这本身就是高度的文明表征;建设水道只需考虑通水,这也是“罗马统治下的和平”的象征。
查士丁尼呼吁法兰克人翻过阿尔卑斯山脉进攻意大利北部,与北上的贝利撒留组成共同战线,但这个劝说在当时未见成效。不过,这封给法兰克国王的信函昭示了查士丁尼进行哥特战争的本意。拜占庭皇帝既已决定不能容忍同为基督教徒的“异端”,自然不可能承认“异教”犹太教徒。居住在那不勒斯的犹太人的恐惧十分正常,贝利撒留在此第一次遭遇到像样的抵抗。
公元536年春天,贝利撒留开始行动。从西西里登陆意大利半岛只需渡过3公里宽的墨西拿海峡。区区5000人渡海,不需要征集大量船只,只从附近搞了一些渔船就跨过了海峡。登陆之后,就像征服西西里一样,从意大利南部一路轻松地推进到那不勒斯。哥特人把兵力集中在意大利北部,南部是军事力量的真空地带。
可是,任何人都能预料到,哥特人不会轻易放弃统治了半个世纪之久的意大利。贝利撒留没有闲暇观光初次看到的罗马。什么都可以放下,长达20公里的城墙必须修补。哥特人在意大利北部有根据地,他们会从北面进攻,必须修补拱卫北方的弗拉米尼亚门到萨拉里亚门这段城墙。可是,天主教神职人员说,这部分城墙很完善,没有必要修补。贝利撒留问其原因,神职人员回答说,圣保罗一直在保佑这里。贝利撒留将这些意见当作耳旁风,抓紧实施工程。
此次战争的目的在于消灭异端阿里乌斯派。因此,这是一场正统信仰击退邪恶信仰的战争。我们两人(东罗马帝国皇帝和法兰克国王)都被神授予了捍卫正确信仰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