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罗马帝国的灭亡
(410—476年)
第二次“罗马浩劫”
从罗马到奥斯提亚
有段时期,我对把“浩劫”这个词用于公元455年汪达尔人发动的“罗马浩劫”是否恰当感到疑惑。词典里对“浩劫”的解释是,威胁掠夺并不惜杀戮的行为。于是我想,被袭击的一方大概是做了抵抗的。
公元410年的“罗马浩劫”是一个大新闻,甚至惊动了地中海的东岸。与之相比,公元455年的“罗马浩劫”甚至连新闻都不是。当时的有识之士中,竟没有一个人因此受到强烈打击,留下文字,哀悯“永恒之都”罗马的命运。难道因为这是第二次“浩劫”吗?因为这次是掠夺与被掠夺双方合作完成的“浩劫”吗?不管是什么原因,被掀掉顶瓦的朱庇特神殿在半个世纪以前便已经空空如也了。
两个月前当上皇帝的马克西穆斯企图让动摇的人们镇定下来。可是,民众也清楚,没有军事力量的皇帝起不到任何作用。马克西穆斯徒劳了一个月之后,被过于恐惧http://www.99lib•net而激愤的民众杀害,在位尚不足三个月,此后皇位虚空达两个月之久。蛮族只是在外港登陆,罗马市内便激烈动荡,甚至无法考虑谁来继位。这何止是没有危机管理,连指挥系统也都完全瘫痪了。
公元410年阿拉里克率领西哥特人发动“罗马浩劫”时,将罗马包围了三次。因此,罗马是做了抵抗的。而公元455年根西里克率领的汪达尔人发动“罗马浩劫”时,罗马未做任何抵抗。可是人员物资照样被抢,杀戮也照样发生,尽管情况没有上次浩劫那么厉害。从离罗马市内20公里的外港奥斯提亚登陆,溯台伯河而上进入罗马,或者经由奥斯提亚大道(Via Ostiensis)和港道(Via Portuensis)逼近罗马都很容易。即使看不见敌兵的影子,这种威胁也是存在的。
公元455年5月,根西里克在奥斯提亚登陆,立即占领了这座港口城市。但他并不着急。他把乘坐的许多船停泊在皇帝港(Portus Augustii)里以免遭遇风暴。这个港口因克劳狄乌斯皇帝建设、图拉真皇帝扩建而得此名九九藏书网。根西里克带来的士兵以汪达尔人为核心,顶多也只有1万人。尽管从第一次“罗马浩劫”以来人口外迁加剧,罗马市内的人口少说也有20万之众。可是他们知道蛮族在奥斯提亚登陆后大为惊恐,纷纷准备外逃。
一、不把基督教堂及其相关设施作为掠夺对象。
二、不杀不抵抗者。
根西里克肯定对这些了如指掌,尤其了解西罗马帝国失去了左膀右臂。把蛮族摆布于股掌之间的埃提乌斯在高卢活动的时间长达20年,不仅会匈人的语言,也懂其他蛮族的语言,在蛮族中赫赫有名。总之,公元455年由汪达尔人发动的“罗马浩劫”,并不是偶然因素积累造成的不幸。
教皇利奥通过献出与基督教没有关系的罗马,包括个人的住宅和集体公寓,拯救了居民的生命。但他没能阻止住汪达尔人对地位高的人或有钱人的绑架,这些人被认为能换取赎金而被拉上了船。教皇为了神职人员和修女不被带走已经精疲力竭。汪达尔人尽管属于阿里乌斯派基督教徒,与天主教徒是宿敌关系,但没有对天主教堂动手,遵守了与利奥教皇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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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阿提拉亡故,两年前匈人灰飞烟灭。西罗马帝国方面,一年前皇帝亲手杀死了左膀右臂埃提乌斯。到了今年,皇帝也被埃提乌斯的两个旧部刺杀,马克西穆斯继位才两个月。
因此,汪达尔人一直挨家挨户地袭击西西里和撒丁的临海城市和村镇。然而不久以后,海盗们扩大“战场”的意识高涨起来。罗马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三、不拷打俘虏。
这些拆、卸、运、装的工作都是罗马市民自己做的。汪达尔人士兵只是在罗马市内转悠,时不时闯进房屋,喝三吆四,发号施令。
从居住在西西里的人们那里传来的情报显示了汪达尔人的这个动向。居住在罗马的人们,尤其是在西西里拥有农庄的元老院元老们,不会不知道这一情况。然而,人总有一种倾向,只想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事物。这个时期罗马人的眼睛只看着阿提拉和匈人。看北面的时间长了,视线都不愿往南面转一下,这种情况使得根西里克率领的汪达尔人在奥斯提亚登陆,形成了对罗马人的突然袭击。印在罗马人脑海里的蛮族,是策马驰骋从陆上袭来的野蛮人,他们不会乘船渡海而来。
到了公元45九*九*藏*书*网5年,根西里克率领的汪达尔人并未突如其来地出现在罗马城下。对从北非要地迦太基出港的船只而言,最近的陆地是西西里岛和撒丁岛,当然还有其他小岛。但不管是潘泰莱里亚、马耳他,还是兰佩杜萨,都不过只要一天便能抢完。与这些小岛相比,西西里和撒丁才是地中海数一数二的大岛,不愧岛的称呼。汪达尔人的海盗就专门祸害这两座岛,但也没能入侵到岛的深处。汪达尔人已经把北非置于统治之下,没有更多的领土欲望,也没有足够的军事力量入侵到岛的内部。在地中海世界里,财富都集中在临海城市。军事力量有限的海盗集团通常只打那些袭击效率高的地方。
以索要赎金为目的被带走的人中,还有先皇瓦伦提尼安的妃子和两个女儿。根西里克让两个公主中的一个与自己的儿子乌内里克结了婚。罗马帝国的公主与蛮族的族长或其儿子结婚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公元455年6月15日到29日的两星期内,“世界之都”罗马实际上遭到了有系统的掠夺。溯台伯河而来的船只一艘接着一艘靠上码头,装满预先运来集中于此的各种物品之后,成行成队地回到皇帝港。在那里,再把货物99lib•net从内河船倒到海船上。汪达尔士兵甚至没有必要监视市民。主教传达了神意,主教的命令就是神的命令。市民们都是基督教徒,他们遵从利奥教皇的命令。
这时仍在行动的是罗马的主教利奥,他已被称为罗马教皇了。在天主教徒的传说中,利奥于三年前的公元452年前往阿提拉的营地,让无信仰的蛮族阿提拉放弃了进一步侵略意大利的意图。这位利奥教皇在公元455年的这个时候,又前往奥斯提亚去见根西里克了。于是,罗马教皇利奥与蛮族族长根西里克之间就如何进行“罗马浩劫”达成了如下协议:
装上船的不仅仅是金币和珠宝首饰。青铜像自不必说,就连镂空雕刻的铜质桥栏杆、大门、门扇,也都统统被拆下运走。矗立在卡匹托尔山上的主神朱庇特神殿屋顶上的镀金铜瓦,也被拆下装船运走。
就这样,罗马被劫夺一空,但很少有人被杀。而不幸被杀的,不是想阻止掳走儿女的人,就是被误认为抵抗的人。与公元410年阿提拉率领西哥特人发动“罗马浩劫”时5天里牺牲的人数相比,在公元455年根西里克率领汪达尔人发动的长达14天的“罗马浩劫”中牺牲的人数则少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