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后的罗马人
(395—410年)
西哥特人
南下宛如雪崩海啸。城寨、堡垒连准备迎战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打垮摧毁。历史研究者中有人主张,这种现象不是蛮族侵犯,而是民族大迁徙。但有如此暴戾的“迁徙”吗?
进入公元4世纪以来,哥特人屡屡侵犯罗马帝国的领土。世纪进入尾声的时候,哥特人分为西哥特人(Visigoto)与东哥特人(Ostrogoto),分别由两位领袖率领。西哥特人是罗马帝国的“友好同盟”,率领西哥特人的是阿拉里克,他曾在罗马军队里打过仗。既然有同盟关系,照理是不该侵犯同盟方的,但蛮族就是蛮族,一有机会就轻易撕毁协约。他们不在指定居住地色雷斯地区从事农业,而选择了掠夺这种快捷的赚钱方式。奸诈狡猾的阿拉里克避开斯提利科统率的罗马军驻扎的西部,把目标集中在已将精锐派至西部而防御薄弱的东部。他们离开多瑙河下游沿岸的色雷斯北部,大举南下。
这年初夏,在亚得里亚海沿岸城市萨洛内附近的平原上,这两个男人展开了正面对决。斯提利科始终占据优势,推进战斗,最终获胜。阿拉里克在战场上弃尸3000后逃入山区。
罗马帝国内部发生的这一系列事件,给了在夏季战斗中败给斯提利科而逃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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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的阿拉里克东山再起的充分时间。斯提利科已经被狄奥多西皇帝任命为“联军总司令”。这位35岁的武将认为,不仅帝国西方,东方的防御责任也落在了自己的肩上,与西方邻接的巴尔干地区就更是如此。他不等身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帝阿卡狄乌斯发号施令就奔赴了巴尔干地区,因为他坚信这是自己当然的职责。
这些准备用了多少天无人知道。总之,此次取道陆路回西方去的斯提利科和他的部队进入意大利时已是冬天;盖纳斯率领的东去部队到达君士坦丁堡郊外时也已是11月末了。
斯提利科通过副官告诉即将发起进攻的士兵停止进攻。斯提利科进了宫殿谁都不见,过了好一阵才单把将军盖纳斯叫进来。盖纳斯虽哥特人出身,但长期在罗马军队中从军,在军内的升迁完全靠的是自己的才能。斯提利科委派他指挥送往君士坦丁堡的士兵。
阿卡狄乌斯皇帝的敕令是命令总司令斯提利科把狄奥多西皇帝带到东方去的部队,径直送到君士坦丁堡,自己则率领西方的部队向西折返。
东罗马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被杀,却完全没有引起混乱,因为立即就有别的当权者取而代之了。这个人就是皇宫的侍卫长尤特罗庇乌斯。这个宦官平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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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地收拾了一切。已经完成进攻准备的部队突然被命令停止进攻,各回基地。万人规模的部队是不可能立即就掉转方向的。而且,军队有个特点,若不能基本自给自足,在军事方面就不能发挥作用。不要说进攻,哪怕是行军,也不是只要战士服从就办得到的。军队的各个方面都需要重新进行适应行军的准备。
迎接归来的将士是军队最高司令皇帝的义务。阿卡狄乌斯皇帝要在离君士坦丁堡市区1罗马里(约1.5公里)的练兵场检阅归来的士兵。宰相鲁菲努斯当然也要出席。公元395年11月27日,在对国事满脸不在乎的18岁皇帝面前,指挥官盖纳斯一声令下,阅兵开始了。
有实力的皇帝死后,取而代之的是没有业绩和任何作为的新皇帝,这对企图入侵的人来说是个好机会。公元395年春,先皇死后不到三个月,西哥特人便早早行动了。
那人是谁,就是不说全体将士也都知道。他就是以辅佐皇帝为名、独揽大权的宰相鲁菲努斯。回到充作营寨的宫殿,斯提利科的脸因爆发愤怒后感到屈辱而扭曲……
预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来自高卢的部队也已到达,在让他们进行必要的休99lib•net整之后马上就要打响第二仗的时候,斯提利科接到了来自皇帝的命令,命令他前往希腊东北部港口城市塞萨洛尼基。皇帝之所以把这里作为集结地,是因为部队要取道水路自高卢而来。诗人克劳狄安这样描写当时的情形:
斯提利科和阿拉里克并非互不相识。这不是斯提利科的血管里流着汪达尔人的血而阿拉里克是西哥特人出身的缘故,而是因为阿拉里克曾率领过“友好同盟”西哥特的汉子们在狄奥多西手下从军。这位西哥特人头领的生年不详,但从死亡年份倒推,我想他与斯提利科应为同一代人。
同一时期在帝国西部,斯提利科为使新老皇帝的更迭不被蛮族利用,正在奔赴莱茵河上游地带,建立防御体系。在这里,斯提利科收到了巴尔干地区的重镇哈德良堡落入西哥特人之手的消息。他立刻把部队一分为二,让第一军留下继续建立高卢的防御体系,自己只率领由狄奥多西从东方带来的士兵组成的第二军奔巴尔干地区而去。
话虽如此,既然有妇女儿童,牺牲于罗马军队迎击之下的人中,他们的比例就会更多。不过,文明之人才会敏感于人的牺牲,而非文明之人常常对此无动于衷。这是蛮族的特质之一,也是他们凶悍的原因之一。所谓罗马九九藏书帝国末期的“民族大迁徙”,就是由这样的一群人如此进行的。
考虑到他们携家带口的情形,阿拉里克率领西哥特人南下的速度是相当快的,迁徙未携带家当和牲畜,需要什么就抢什么。很快,位于现在保加利亚一带的色雷斯和达契亚全境遭到蹂躏,连现今土耳其西部的重要城市哈德良堡也被占领。罗马时代,哈德良堡这个取自建城皇帝之名的城市到君士坦丁堡的距离,沿古代“高速公路”罗马大道只有不到200公里。通往东罗马帝国首都的大门洞开。
蛮族很少只以战斗人员——士兵来犯,几乎是以包括妇孺老人在内拖家带口的家庭集团形式来犯。这不同于只用战斗人员前来迎战的罗马军。当然,在战场上只有男人相向而战,家属则在后方,把货车摆成圆形,人在中间等待。
但是,家属只有两军布阵会战的时候才在后方待命,刚开始袭击或会战胜利后,妇孺老人也都积极参与杀戮和掠夺。人们很容易认为,这些羸弱人群的杀戮行为造成的牺牲和掠夺造成的损失都很小,但实际情况绝非如此,经常是妇孺的残酷甚于大男人。再者,士兵要听从指挥官命令,只要指挥官愿意,局面仍可控制。但女人、孩子不受这种束缚。这帮人在族长统领之下,其暴虐行为很难控制。九*九*藏*书*网
仪式进行到将近一半时,队列行进到皇帝面前。突然一队士兵离开队列,冲向站在皇帝右边的鲁菲努斯。飞剑出鞘,边上的人还未及叫出声来,一切都已结束。在君士坦丁堡宫廷里夸耀权势的鲁菲努斯,在满脸苍白、全身颤抖的皇帝脚下,倒在血泊之中。
骑兵紧拉缰绳,战马斗志高昂;号手最后擦拭着将在战场上嘹亮响起的军号,等待着总司令下达出击的命令。就在这时,急使手持皇帝的命令飞驰而来。斯提利科立即宣读了皇帝的敕令,当即目瞪口呆。然后抑制不住的愤怒从他嘴里迸出:“一定是那个胆小鬼混蛋搞的鬼!”
皇宫内的敌人是皇后和以与皇后狼狈为奸的侍卫长尤特罗庇乌斯为首的宦官们。皇宫外的敌人是民众,他们对严苛的重税感到绝望,而一有抗议就会被派来的军队无情镇压,痛苦不堪。总而言之,没有人为鲁菲努斯被杀而感到悲伤遗憾。人们不知道斯提利科是否与刺杀鲁菲努斯有关。后世的很多史学家都认为这里面是有关系的。
刺杀鲁菲努斯的士兵没有一个人受到处罚。
斯提利科追击并包围敌人,打算在第二次战斗中彻底解决敌人,然而手头部队不够。他一直在等待事先就命令从莱茵河防线前来的部队,可这些部队直到盛夏过后才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