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皇帝尤里安
(361—363年在位)
英年早逝
皇帝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当他发现站在他病榻前的高官和将军中少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便问安纳托里乌斯(Anatolius)在哪里,萨鲁提乌斯回答,他阵亡了。听闻此言,尤里安的脸上流下了一行眼泪。安纳托里乌斯的地位类似于现代的内阁长官,在尤里安因下令烧毁船队而陷入孤立之后,他是为数不多的仍然对皇帝忠心耿耿的高官之一。
说到这里,尤里安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
尤里安在半昏迷之中得到了罗马军取得最终胜利的消息。尤其是听到战斗结束后赶来的将军报告说,这次的战果远远超过了之前,忍受着流血和高烧双重痛苦的皇帝,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无论是与世隔绝的时期,还是日后集大权于一身,我始终忠实于自己,没有背叛自己的信念。我尽力顺应神明之期待而活,施善政兴利安民。遇战争,事前必深思熟虑,不得已才为之。尽管如此,结果未必尽如人意。像人间诸事,结果良善是神明之援助,欠佳则归咎于人之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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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坚信帝国存在之意义,在于保证人民的安全与繁荣,并为之付出努力。我可以问心无愧地断言,为政后我推行的一切政策,皆是为了实现这个目的。
话说回来,被敌人的突然袭击打乱了阵脚的后卫部队,在尤里安的激励之下重新恢复了战斗力,成功地击退了来敌。就在此刻,传来了第二封报告,前卫部队又遭遇敌人袭击。
对于迄今为止的所为,我没有任何后悔。我从未有过谋杀及其他卑劣之举,这让我感到欣慰。
尤里安行军路线
侍卫们抬起躺在血泊中的皇帝,回到帐篷,让他平躺在折叠式的行军藏书网床上。闻讯赶来的御医奥里巴西乌斯(Oribasius)查看皇帝伤势,这才发现已伤及内脏。在尤里安还是一介哲学门徒时,奥里巴西乌斯就与他相识相交,之后在高卢的5年始终陪伴左右,两人是亲密无间的朋友。面对伤势严重的皇帝,这位医术高明的希腊医生也无计可施,只能采取一些紧急止血的措施,用绷带包扎住伤口。
告别人生的时刻好像到了。我一直希望能回报养育我的大自然,现在我做到了,备感欣慰。哲学说,生为苦,死为解脱,因此是快乐。哲学还告诉我,死是神明赐给在现世建下功德之人的最后的奖励。
尤里安留下皇帝的遗言之后,将哲学家利巴尼乌斯和普里斯库斯(Priscus)叫到床前,倾听着两位友人讲论生死之议题。午夜时分,他感到口渴,要饮冷水。侍从端着淡紫色的玻璃器皿到他面前,尤里安喝下一口水之后,安详地离开了人世,享年31岁零7个月,九-九-藏-书-网在位1年零9个月。
他去世的这一天,波斯战争开战3个月零20天,是罗马军烧毁船队向北撤退的第25天。
公元363年6月26日,这一天,盛夏灼热的阳光依然无情地照在遥望着底格里斯河西岸继续北上的罗马官兵的身上。这一天,波斯军照例在战象的引领下,向罗马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在罗马军团中,别说是皇帝,就连大队长级别的将官,身边都配有侍从或奴隶,负责照料日常起居。为主人准备武器以及平时的保养,是他们不能懈怠的工作。出战前,只要主人站直身体,侍从们立即就会替他戴上甲胄和护脚套。因此,尤里安在没有护甲的状况下出战,一定另有隐情。
还在主帅帐篷中的尤里安接到的第一个情报,是后卫遭到了敌军的突然袭击。皇帝连甲胄都没有穿,拿起骑兵用的圆盾和长剑,跳上战马,直奔队尾而去。跟随他的只有平日负责保护的近卫队。
外面的喧嚣声传到了躺在床上的尤里安以及帐篷内其他人www•99lib•net的耳朵里。大汗淋漓的传令兵进来报告,说战况有了转机,波斯军遭到重创,2名司令官以及50位以上的贵族阵亡。听到捷报,尤里安想起身下床,刚包扎好的伤口再度被撕开,又开始流血不止。
罗马军人的甲胄是穿在短袍外面的,不佩戴甲胄出战就等于是穿着一件汗衫打仗,这有违军人上战场的仪容规范。如果尤里安只穿着短袍就跳上马背,那说明他身边所有的侍从都消极怠工,联手反抗皇帝。不管怎么说,事情的真相已成了千古之谜,我们无从知晓。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经过了一天激战的罗马军决定就地宿营。几乎全体高官都来到皇帝的面前。尤里安睡在床上,向臣子们交代后事:
尤里安立即掉转马头,带着近卫队,直奔队伍的前方。与后卫部队一样,前卫也打得异常激烈,眼看着就要决出胜负了。
根据阿米阿努斯的记载,皇帝没有穿甲胄是因为事情发生得紧急。不过,这让人有些难以释怀。毕竟,尤里安不是一介九*九*藏*书*网士卒,他既是最高司令官,又是皇帝。在戈尔·维达尔的小说里,将其原因归咎于信仰基督的侍从,是他故意破坏了皇帝甲胄上的扣环,又存心拖延着不去修理,无奈之下皇帝才铤而走险。尤里安不可思议的举动,让人不由得感觉小说家的这个假想似乎能够成立。
这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根标枪,深深地刺中了骑在马上的尤里安的腹部。他想用右手拔出标枪,手掌却被锋利的矛头割伤,可能是伤到了重要的部位,血不停地往外流。身上两处伤口造成了大量失血,失去知觉的尤里安从马背上摔下倒在了地上。顷刻间,白色的短袍被鲜血染得通红。
不能再多说了,我精力不济,感到死亡即将降临。唯有一事须做最后的交代。关于继任皇帝的人选,我不做提名。我的抉择可能考虑不够周延,或不够明智。若无法获得军队的支持,我的推荐会危及他的性命。人选委由诸位决定。我仅祝福罗马帝国的百姓,能在贤明的君主的统治下,过上安全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