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先上苍山再上梁山
所有程序完成后,许克笑着一拍胸脯,对曹原说:“现在的我和谋房网,都是干干净净无牵无挂,没人能再来找麻烦,可以再往前走一步了。”
“哎,要不你去打听打听,最好一次多领点,呵呵,有免费的干吗还花冤枉钱呀。”
就在曹原打算进一步说服施颖去弄些免费安全套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刚接起来就听到一片嘈杂的背景音,随即传来的是近乎声嘶力竭的叫喊:“曹原!我是许克!还记得吗?Kevin!谋房网的!”
从云南回来的许克看上去比前两次见面的时候黑了点、瘦了点也更精神了一些,刚和曹原在上岛咖啡坐下就宣布这顿饭还是他请,曹原说我来吧,如今你也没法回去报销了,许克说我不是跟你客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我来吧,曹原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瞧不起他,笑着说你拔一根汗毛都比俺们腰粗。
听完这些曹原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喝酒了,怎么脑子发晕理不出个所以然呢,他原来只知道打哈欠传染,没想到醉酒也有连锁反应,就同样没头没脑地问道:“你不干啦?”
“我在苍山脚下,洱海岸边,酒吧里呢,喝得有点儿高。老弟,我想你啦,想告诉你,你是对的,打工太毁人了,咱们就算当猪也要当野猪,不能当家猪,家猪命苦啊,人家如今都不稀罕宰你了,人家要玩儿死你再吃你的肉啊!”
“对!老子不在外企干了,老子要自己干,要跟你一起干!咱俩合伙干革命吧,全心全意的那种!”
许克有些犹豫:“现在?会不会有点早?就咱们目前的状况,好像有点拿不出手。”
“好!咱们兄弟一起干!”施颖衣服已经穿得差不多,见曹原捏着手机大叫大嚷表情怪怪的,便探下身子也把耳朵凑到手机旁,不料曹原突然爆发出这一声大喊,把她耳朵震得嗡嗡响,心脏更是被吓得差点跳出来。
自从郝书忠正式加盟以后曹原那两室一厅的分配格局便有了些变化,施颖不再和曹原一起在里间办公,而是与郝书忠以及那几个兼职的学生挤在客厅里,另一个曹原晚上睡觉的房间平时房门紧闭,用施颖的话说就是要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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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房间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曹原曾担心北航的几个学生尤其是那位硕士生能否接受郝书忠,尤其当郝书忠开口头一句话就是“我不像你们是科班的,我是野路子”,但他马上发现几个科班的都对这位黑客充满敬畏,没几天下来又从敬畏变成了钦佩和依赖,看来技术这东西很难用文凭之类的来撑门面,活儿怎么样一看就都有数了,曹原喜上眉梢,施颖更是乐滋滋的感觉自己功不可没。曹原却好像根本没听到,更没往深处想,他的脑筋还在钱上,说:“对了,还应该有更便宜的,咱们国家不是有项基本国策吗,安全套属于计生用品,应该有地方可以免费领吧?”
许克想了想:“以前接触过几个,不知道能否帮得上忙,我找找看吧。”
“宣传和公关就是应该有些提前量嘛。”曹原很老道地说,“这就叫造势,正是因为什么‘势’都没有所以才需要造嘛,早吹比晚吹好,晚吹比不吹好。看看咱们能不能想出个什么名目,即使不是爆炸性的起码也应该有点响动,你有没有媒体公关方面的资源?”
许克先讲了讲旅途中的趣事,初冬时节又非假期去大理、丽江的旅游团已经很少,大多是自助游的,许克惊奇地发现一路上净碰到和他遭遇相似的人,旅社里、酒吧中、车厢内、马背上,聊起来不是刚被老板炒了就是刚把老板炒了的人,个个都是一身疲惫满心伤痕,来云南无外乎图的是“舔舐抚平身心的创伤”、“重新拾回破碎的自己”、“荡涤昨日宿醉开启明朝新篇”,好像云南简直成了下岗或转岗的白领们必去走一遭的庇护所和朝圣地。曹原没问许克到底是被老板炒了还是把老板炒了,他觉得这大概是许克的一个疮疤,再说他也搞不懂外企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错了,”施颖把一根食指放在曹原的嘴唇上,又说,“我和你在一起,才是你这辈子最好的好事。”
公司既然要做增资,就顺带想想还有什么可以在工商局做变更登记时一并处理。公司的法人还是由曹原来做,曹原也推让过但许克嘿嘿笑着问你知道萧何他们当初为什么都九九藏书网拥戴刘邦吗?曹原从小最喜欢看历史故事当然明白这层意思,萧何那时候盘算的不是造反成功了当皇帝好还是当功臣好,而是惦记着被抓住后首恶必办、胁从不问,便很义气地说那就由我来当这个法人,什么叫公司法人代表?就是公司犯了法要抓个人去代表嘛,你放心凡事我顶着。然后讨论公司名称,反正公司还没有什么劣迹恶名便打算沿用下去。公司地址是一定要换的,但不是现在,办公室换到大地方不仅租金开销大,更严重的后果是地方大了就会忍不住招聘人手来把地方填满,此事万万不可。最终聊到合并后新网站的名字,许克当然对谋房网这名字有感情,但曹原总觉得和茅房脱不开干系,又不便明说,就提醒道咱们将来的业务不一定仅限于和房子相关,还可以谋车子、谋票子、谋妻子、谋孩子之类,许克顿时觉得曹原高瞻远瞩,义无反顾地决定割爱。曹原又故作冥思苦想状搜肠刮肚状地找寻新的域名,许克说算了,这年头估计凡是五个以内的任意字母和数字的排列组合都已经被注册了,咱们又不愿意花钱去“买米”,就用九帮吧。曹原说那我就再一次承让了。
曹原自知理亏便马上连哄带抱地赔不是,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自己只是就事论事想尽一切办法开源节流,何必上纲上线?郁闷之际就对自己眼下的寒酸落魄越发不甘心,他信誓旦旦地对施颖说:“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要让咱们用上杜蕾丝!”
服务员还没来得及上酒曹原就不耐烦地举起茶杯说咱们先以茶代酒吧,喝完一口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咱们两家合并,算不算互联网领域的一件大事?”
“不好不好,是我跟着你。我做卢俊义,你来做宋江;我要是萧何,你就是刘邦;我要是刘伯温,你就是朱元璋!总之一句话,你在前面闯,我在后面帮。”难怪诗人都要以酒助兴,原来就连普通人喝了酒说起九九藏书网话来都能合辙押韵的。
“但是杜蕾丝比这个舒服好多倍,可能都不止四倍呢。”施颖话一出口脸就红了,倒不全是因为羞赧,更是由于她恨不能收回这句话,因为她从来没有和曹原用过杜蕾丝。
“那就来两杯酒。”许克也很豪迈。
“哥哥我跑云南来了,散散心,看一看伟大祖国的壮丽山河,我这叫先上苍山、再上梁山,回北京我就和老弟你一起造反,把俩网站合了算了,两股人马并作一股,好不好?”
曹原把九帮网的股权构成说了说,许克对于郝书忠的期权没有意见,表示两家合并后郝书忠的股份也不要被稀释,这样可以避免挫伤他的积极性,曹原赞成的同时心想郝书忠那小子的积极性本来也不是出于对股份的渴望。
“肯定呀,怎么不会?大家合起来做将来会越来越好的,你要相信我的直觉。”施颖边说边要站起来。
曹原不肯松开她的胳膊,接着问:“为什么每次有好事来临的时候,你都正好和我在一起?”
曹原和施颖缠绵的机会越来越弥足珍贵,他最初那次顺利得手很大程度上仰仗于这房子商住两用的特征,但如今商住两用却成了最大的障碍,以至于他有时候很认真地考虑是否该另外租一个地方住,无奈囊中羞涩,他宽慰自己说创业期嘛,还是应该先生产后生活。
曹原本来朋友就为数不多,有洋名儿的就更少,而总是把“茅房”挂在嘴边的就只有一位了,他有些意外,忙说:“记得记得,你在哪儿呢?听上去很吵。”
“那当然,”曹原挪了挪身子,“我也知道杜蕾丝好,可是一盒杜蕾丝的钱能买这样的四盒呢。”
“应该吧,好像街道、大单位什么的都可以领,具体的不知道。”
方略既定,大功告成,两人都很兴奋地互相望着,曹原说:“真应该喝一杯。”
曹原忽然意识到自己格外喜欢这时候的许克,原因倒不是因为他喝多了或是因为他的离职,而是因为他半天都没再吐出一个英文词儿。曹原的情绪也亢奋起来,把身旁的施颖也搂得更紧,说:“好!等你回北京兄弟我就跟着哥哥你干。”
两家网站的合并除去技术因素其余的都不复杂,谋房网原本就没有公司实体作为依托,本质上属于个人网站,当初投的钱也大多出自许克的腰包,他在公司出事后很颓废地和几位伙伴见面,说想歇一歇,网站也没什么心思做了,大家要散就散了吧,网站如果能转让最好,要不就先搁着。几个人都默默地没有表示异议,许克说咱们出个代表负责善后吧,当然众望所归这差事就归到他自己身上,他说一时半会儿网站也不见得能转让出去,随时召集大家商量又太麻烦,不如都说一下各自的期望,咱们之间先结了。有人表示自己现金投入不多,主要是花了一些时间精力,但在创业过程中经历了很多也学到了很多,已经非常值得,所以不指望还有什么别的,另外几个人也都附和,但有一位默不作声,见大家都在等他才吞吞吐吐地说原本指望谋房网能做大,如今不再有那种奢求但所有投入都血本无归实在不甘心,希望许克能尽快把网站转让出去、转让费也尽可能高些,这样还可以减轻一点大家的损失。许克说要不你来善后吧,多少钱转让出去都行,不过提醒一句,这期间网站的各项费用可得是谁善后谁承担,那位立刻不说话了。许克报出个数目,然后说当初是我起的头,那就由我来收尾,我眼下的状况你们都清楚,既要给自己找工作还要给网站找下家,只能拿出这么多,如果下家转让费给得高,那我就赚了,否则我也认赔;如果一直转不出去我就一直养着它,就当是我生了残疾孩子吧。几个人心想各自能有千把块钱拿回来也不错,起码比在无底洞里越陷越深要强,便都在协议上签了字。九九藏书
倚靠在床头的曹原饶有兴致地看着施颖手上有条不紊的动作,更吸引他的是施颖脸上那种从容淡定的神情,仿佛她正在举行某种庄严而神圣的仪式,这么一想他就不禁笑出声来。施颖抬眼见曹原一脸坏笑便不睬他,拿起安全套的盒子晃了晃,眼睛向盒子里看一下,九_九_藏_书_网说:“还剩两个,该买了。”曹原“嗯”了一声,施颖又说:“这种不舒服,有点……磨得慌,好像还有点……涩,要是用杜蕾丝就不会。”
“我不去。曹原,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啊,”施颖掐了一把曹原的大腿,下手处是内侧最为细皮嫩肉且神经末梢丰富的部位,“我问你,只有什么样的女人才会自带安全套送上门呀?我已经把自己送上门了,你居然还要我去替你搞安全套来,居然还要免费的!”
“要领你去领!”施颖来了气,自己原本就是在抱怨便宜没好货,而曹原却干脆连这点钱都不肯花了。
曹原眉开眼笑地应道:“只要合着一起干就行,路远相伴呐。”又彼此说了不少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话才把手机挂了,直愣愣地盯着施颖半天才说:“这会不会是个转折点呢?”
接着就是商量许克该投入多少现金以及持有多少股份,许克问:“你当初投了多少现金?现在帐上还剩多少?”曹原据实以告,许克想了想说,“那我也先投十五万吧,咱俩的股份可以一样,或者你比我稍多一点。”曹原忙推让说现在九帮网帐上没多少钱,你带这么多现金来当然应该占大股。许克说你当初也投了十五万,花掉的钱变成了九帮网并没流失啊。曹原说可你也是带着谋房网来的,那也是钱呀。许克笑了,说谋房网就算是我上梁山纳的投名状吧。曹原心想那十五万的真金白银就是最令人信服的投名状。
许克刚进嘴的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谁?就咱们这样的无名之辈,谁知道咱们两家是谁啊?”
“应该是女的去吧,计生办的人也都是女的,哪有男的去找她们领这种东西?”
这天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和施颖“生活”了一次,施颖把用过的安全套抻到最长,舞动修长的手指很灵活地打了一个死结,从自己的大包里取出纸巾将死结裹好放到一边,再拿纸巾替曹原认真地擦拭,然后是更加一丝不苟地擦拭自己,最后才拿出一个小塑料袋把所有用过的纸巾及其内容物装进去,以备离开的时候带出去扔掉。
曹原很正经地说:“就是因为没人知道所以才更应该闹出点动静,让别人认识认识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