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硅谷,我们来了
“三百万?!打发叫花……”曹原刚脱口而出就被许克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住。
“哦,他真行,这下子他发了,五十万人民币,三百万美元一进来,转眼就成了……”曹原的脑筋已经无法承担如此复杂的计算,许克在一旁恨恨地说:“一百万美元!他的股份就留给员工做期权吧……”
飞了十个多小时,当地上午时间国航CA985航班已飞临旧金山上空,曹原把脸压在窗玻璃上往下看,忽然叫道:“那是金门大桥吧?咦,不是红色的吗?怎么变灰了?”
“当然跟我的姓,死也不能改。你想让他跟你的姓?没戏!看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至于吗?不就是刚发了笔小财,许克你至于吗?”
许克有些不解:“丘陵地带,本来也没说有山啊。”
“许克你这样没出息你知道吗?刚喝几杯就醉了,又哭又闹的,还不如我呢。不行,我得向施颖承认错误,我又跟你学坏了,泡吧泡到美国来了。”曹原说完就直愣愣地把手伸进许克的西服兜里翻找。
“那今天咱们干吗?”
曹原“哦”一声:“我还以为旧金山也学北京,把什么都涂成灰色的了。”
曹原忽然坐起来,挺直身子,两眼放光地说:“我才不管数钱,我得考虑更大的事情了!”
戈登点下头,说:“我们都很清楚,人才是一家公司最宝贵的资本,所以我们建议立即确定一个规范的激励机制,以吸引和留住人才。我们的具体方案是,在那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中划出二十个百分点,作为日后给予核心管理团队、优秀人才乃至全体员工期权的储备,对这一储备的管理和使用将由凯蒙方面派出的两位董事负责,并向董事会报告。”
“哇!那咱们九帮网就值一千万美元啦!”施颖尖叫起来。
许克没有把头朝曹原的方向转动分毫,而是迎视着格里菲斯的目光,自信满满地笑道:“说起来有趣,虽然我和曹先生也有时想法不尽相同,但我们即使在争论的时候也都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许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急促地说:“不行,你必须对我多说点什么,胡说八道也行,不能让他们认为凡事我说了算。”
“你瞎翻什么呢?施颖又不在我兜里!”
被晾在一旁的曹原正在强打精神与时差反应搏斗,没想到戈卫星冷不丁向他发问,一时怔住,戈卫星便把这个洽谈间隙搞的小游戏解释给他听,曹原怀疑地又看了眼许克,许克回了个鼓励的眼神。两个人便低头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在场的人都立刻看出他俩写的不一样,因为许克很快就停笔而曹原却仍在龙飞凤舞,当两张纸都静静地摊在桌上,即使不懂中文的格里菲斯等人也都能数出方块字的数目不同。戈卫星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探身把两张纸一左一右拿在手里,笑着刚扫一眼脸上的肌肉便僵住了,所有人都诧异而急切地盯着他,他却浑然不觉仍呆呆地盯着纸上的字。
“哦,那就是……八百万美元,哇塞!咱们已经这么值钱啦?!”
许克心想我看你才真是大头,是冤大头,也顾不得再装模作样征求曹原的意见便口气强硬地对戈登说:“我相信Vance已经向你们介绍过,我和曹先生到目前为止工资收入都是零!难道你们要求我们继续无偿地做下去吗?我不认为零工资属于你所说的合理范围。”
在首都机场的国际离港大厅里,曹原的手搭在行李车的横梁上,施颖的手搭在曹原的手背上,摩挲着,既有些依依不舍更有些失落,叹口气说:“我签了那么多次都被拒,你一签就成了,真郁闷。”
戈登一笑:“头一个问题其实只涉及计算方式,期权当然是由全体股东出资组成的,几瓶水都倒入一个池子里还能区分是从哪个瓶子来的吗?准确地说,www•99lib•net我们希望即使在按比例出让期权部分后仍能持有30%股份,所以,我们最初的股份是37.5%,而你们是62.5%,按3比5的出资比例,我们出让7.5%而你们出让12.5%,构成20%的期权储备,结果仍然是我们持有30%而你们持有50%。至于你们已经向团队里的一些成员承诺过的期权,也将一并纳入到这20%的池子里。”
“可咱们本来指望的也不是自己给自己发多少工资呀,那点小钱有什么意思?咱们图的不是股权增值、上市翻倍吗?那才是大头儿。”
许克笑道:“我们是飞了六千英里跨过太平洋才来到这里,而格里菲斯先生只需要跨过一道门槛,可他到得居然比我们还晚。”
戈登又是报以平静的一笑:“Kevin,怎么能说你们以前是在无偿地做呢?你们现有的股份价值多少,我们投资后你们的股份价值又是多少,我想你早已经算出来你们的资产增值了多少倍,这不是你们已经取得的回报吗?将来也是如此,你们的回报在于第二期融资或者上市或者并购时的资产不断增值,这又怎么能说是无偿的呢?你们过去和现在都可以接受零工资,为什么今后却不行呢?同样,我们派出的两位董事也不会向董事会要求任何报酬,他们也将零工资地为公司和股东服务。”
曹原唏嘘不已:“融资谈成了,怎么觉得这么不是滋味儿呢?就好像刚把儿子给卖了。”
许克笑了:“这个国家呢?你觉得它美吗?凭什么叫美国?”
“还保什么密呀,正好我要告诉你呢,那笔五十万今天到账了。”
曹原听了却只是点头,再说不出只言片语,许克只好又转向戈登说:“我们都认为已经清楚你们关于期权问题的想法,请继续介绍你们对其他问题的方案。”
“你在哪儿呢?怎么听着乱哄哄的。”施颖问。
餐厅拥挤,酒吧嘈杂,两个人好不容易在吧台前占据了两张高凳,曹原托许克要了一张十寸大的匹萨饼,许克自己点了一大杯鲜啤酒。
“好,我就做你的眼睛和喉舌,”许克一拍方向盘,又说,“还给你当狗腿子。”
“本来,我可以在旧金山接你们的,结果却只能在北京给你们送行,唉……”
“不是女儿,是儿子。”曹原抬起头斜楞着眼睛,“公司和九帮网都是跟的我的姓,凯蒙是被我儿子娶进来的,那三百万是嫁妆,不是彩礼。”
“百分之三十。”曹原咕哝一声。
曹原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嘴张得更开了,下意识地刚要瞥一眼对面那几位姓戈的,就又被许克用目光阻止。许克接着说:“他们占百分之三十、出两名董事。”
“卖啦!三百万!是美元!连儿子和我们一起卖啦!”
这家假日酒店的一楼有间不大的餐厅兼酒吧,曹原和许克从凯蒙公司的晚宴回来就不约而同地没有拐向电梯而是杀到那里,曹原是因为只吃了半饱而许克是因为开车而滴酒未沾,都需要好好“补一补”。
“五十万?哪笔呀?”
“你看怎么办?”许克问。
施颖已经发觉曹原有些不对,急切地追问:“你怎么了?没事儿吧?许克呢?你们和凯蒙谈了吗?”
许克把纸抓过来飞速写了几个数字,急切地说:“不能那么算!本来也拿不到70%,让出期权就只剩56%,咱们其实只少了六个点。”
许克用近乎耳语的方式给曹原翻译完,曹原也掐着嗓音说:“我靠,那咱们不就剩百分之五十了嘛,刚才白高兴一场,我就说这帮家伙没那么大方。”
曹原满眼新鲜地张望沿路的景观,过一阵就闷闷地说:“哪有什么山啊?”
“对了,你们答应给凯蒙多少股份?”
“别管他了,”施颖安慰道,“一下子融到三百万美藏书网元这是多大的好事啊,咱们都应该高兴呀。曹原,你怎么了?什么声音呀?你不会是哭了吧?”
“放屁!我曹原什么时候会哭?!咱们现在是隔着太平洋打电话,当然会有点儿杂音。”
“你别傻了!甭说儿子,连咱们都已经一起给卖了!”
表面上若无其事的许克其实不比曹原更有主意,他也只得虚晃一枪:“除了上述这三点,你们的方案中肯定还有其他内容,我建议一并提出来,我们可以整体加以考虑。”
“别四处瞎嚷嚷,注意保密。”
凯蒙公司在三楼,曹原他们在前台等了一会儿就见到一位故知——戈卫星,也许是身在他乡的缘故,寒暄起来就显得格外亲热。戈卫星把他们引到一间会议室,很快就有三、五个人鱼贯而入,戈卫星重点介绍了其中的戈登先生,说他是凯蒙主管互联网投资业务的资深合伙人,戈登先生首先笑着表示歉意,说公司的董事合伙人格里菲斯先生正在隔壁的办公室打电话,请稍等片刻。
许克把曹原的身子往后扳开,自己凑上去看一眼就说:“这个不是Golden Gate,是Bay Bridge,湾区这一带大桥很多。”
“美国呀,这儿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乱点儿好,乱了敌人,锻炼了我们自己。”
许克在机场找到赫兹车行,把事先租好的车开出来,将要拐上101公路南行方向时手朝右一指说:“你想看的金门大桥在那边,咱们先不去旧金山,谈完融资我再带你转转。”
许克今天要比曹原疲劳得多,他连喝几口酒,又从曹原面前夹起一角匹萨饼吃起来,刚要说话却被周围一阵欢呼声噎住,原来酒吧里的人除他俩之外都仰着脖子在看大屏幕电视上直播的橄榄球赛。待一波喧嚣平静下来许克说道:“我现在越来越明白VC的思维了。乔总有句话还是你告诉我的吧,他说自己就像拍卖行。买古董的人当然关心这东西真还是不真,但他们最关心的是能不能找到下一位拿这东西当真的人。我以前一直担心凯蒙会不会认可九帮网的商业模式,其实啊,凯蒙恐怕并不在乎这个,它在乎的是能不能找到下一家认可九帮网的人。另一方面,同样是做古董买卖,有人想花一万块收件东西将来卖一百万,有人想花一百万收件东西将来卖一千万,前面那个涨到一百倍才赚九十九万,后面这个涨到十倍就赚了九百万,如果是你你选哪个?——当然选后面的,只要你的实力足够。要想让这件东西将来能卖更高的价钱,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把它的收购价抬起来!高举高打,这就是资本游戏的玩法,全凭实力。从今天起,咱们就是一件东西,真还是不真、现在值多少钱、将来卖多少钱,都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
“你自己的呢?”
许克转脸看一眼曹原,胸有成竹地说:“咱们可以做一个游戏,我先把答案写在一张纸上,你可以请Vance问一下曹先生对刚才关于薪酬问题的讨论有何感觉。”
“呃,错了,应该是37.5%。”曹原伏在吧台上挣扎着更正道。
待戈卫星把这两行字尤其是曹原那句尽可能妥贴地翻译出来,房间里有好一阵鸦雀无声,曹原在潜心揣摩戈卫星是如何翻译的那句“国骂”,许克兀自惊诧于曹原竟如此恣意妄为,而凯蒙的人则是都被曹原和许克之间的默契所震撼。
“好啦好啦,那我不数,你负责数钱行了吧?别不高兴了。”
“就是,这世道简直没处说理。”曹原心情大好,笑呵呵地哄着施颖。
曹原见施颖越发黯然,忙安慰道:“下次咱们一起去,你以后也别办留学了,办商务签证,肯定像我一样一签就成。”
许克面无表情地把声音压得更低:“是美元!”
等许克把这一九-九-藏-书-网大套说完,曹原已经又两大块匹萨饼下了肚,他抓过许克刚放下的酒杯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许克刚招呼侍者再来一大杯,曹原便抗议说:“怎么着?嫌弃我?共饮一杯酒都不肯?”许克忙解释各要一杯才能干杯庆祝嘛,话音未落又被一浪喝彩声淹没,在座的全是住店客人来自五湖四海,大都对比赛持中立欣赏态度,任何一方达阵都会引致一片欢呼,接着便是叮叮咣咣的碰杯声,曹原和许克也借兴连连干杯痛饮,等比赛结束时已经各自喝了四、五杯,都觉得有点不胜酒力,照曹原的说法是喝高了,用许克的话说是境界已经忘我了。
被大家翘首以待的格里菲斯先生虽然坐在了首席,但凯蒙方面主谈的却是戈登先生,九帮网方面当然是许克,他事先已叮嘱曹原不要说太多,曹原心想这叮嘱纯属多余,打定主意只在一旁保持很有城府的样子。戈登先生已判定许克深谙美国作风,一上来便开门见山:“请允许我长话短说。我们的方案是,投资三百万美元,持股百分之三十,向新的董事会派出两位董事。请你们考虑。”
第二天,许克开车带着曹原沿那条硅谷著名的El Camino Real(国王大道)继续南行,在Palo Alto一带转了几圈才找到凯蒙总部所在的那座三层小楼。临上电梯时曹原一眼看见旁边的布告牌上不甚工整地用字母拼出一行字——“Welcome friends from Beijing”,不禁惊喜道:“我靠!这说的是欢迎咱们吧?快照张相,太有纪念意义了。”
“不是儿子,是女儿。”许克勾肩搭背地和曹原一起趴在吧台上,摇头晃脑地更正道,“女儿,从生下来就要想着怎么把她养得漂漂亮亮、人见人爱的,然后盼着有朝一日能有个肯出大笔彩礼的主儿把她娶走。女儿嘛,就让凯蒙娶走吧,走了就走了,再生一个从头开始养。”
格里菲斯老头忽然插了一句:“Kevin,你最好征求一下你的搭档的意见。”
许克越洋飞行的经验老到,眼罩、头枕预备得一应俱全,在飞机上吃过第一餐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睡觉,曹原却兴奋得止不住浮想联翩。忽然,他想起施颖临别时说的那句话——“美国,……,想不去就可以不去”,随即又想起去年夏天施颖在秀水街美国使馆外的小街上对他讲的那些话,想着想着,他就有些沉重。在九千米的高空,曹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地想施颖,想得五脏六腑都沉甸甸地往下坠,想得没着没落的像自由落体一样什么东西都把抓不到,曹原确信他已经知道在去年夏天的那个上午,施颖站在签证处狭窄的窗口面对签证官时,究竟是如何回答那个决定性的问题的了。
这话看似随意实质却非常尖锐,因为越到最后关头投资方越敏感,而他们最关注的已经不是公司盈利模式之类,而是创始人之间的关系。如果许克应声照做就是败招,不仅无助于证明他和曹原的亲密无间,反而暴露出他的心虚。
“手机,我得给施颖打个电话。”
“废什么话啊?!我的手机能漫游吗?”
“美国,虽然不是想去就可以去的,”施颖仰起脸对曹原勉强笑了一下,语气中忽然平添了几分力道,说,“但是,想不去就可以不去。”
“没有山哪来的谷呢?没有谷凭什么叫硅谷?”
许克不再给曹原翻译而是直接反驳道:“我想你是把我们在公司中的两种角色混淆在一起了。在投资进入前,公司只有我和曹先生两位股东,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们自己,所以我们可以接受零工资。但今后就不同了,公司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了,我们不仅是股东也是经理人,你刚才说的资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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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值是我们作为股东所应有的回报,而薪酬待遇是我们作为经理人所应得的回报,这是两回事。我和曹先生已经讨论过,我们不会接受零工资或任何只是象征性的薪酬待遇。”许克的纸上只有两个字——“无聊”,而曹原的纸上就多出三个字和一个惊叹号——“真他妈无聊!”
曹原先吃完一角匹萨饼才腾出嘴把一直憋着的问题提了出来:“三百万美元!投这么多干吗?他们肯定看过咱们的资金需求计划吧,也不问问咱们能不能花得完。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咱们真值那么多钱吗?”
许克转头低声翻译给曹原:“他们提出给咱们投三百万……”
曹原心里更为不痛快,嗓门也更大:“我们在前方浴血奋战,你们倒好,在后方吃喝玩乐,太不像话了。”
“关于第二点,我们毕竟参与过多家公司的投资和运作,在期权激励制度的制定和实施上都有丰富的经验,由我们派出的董事直接负责这项工作肯定是最佳选择,他们当然会和管理层密切合作,而且,正像我已经说的,他们也要向董事会报告的,我相信你们两位一定会是董事会成员。”戈登说。
“Amazing!”沉默最终被格里菲斯老头打破,他向戈卫星要过来那两张纸,翻来覆去端详着说:“这比两个完全一样的答案更精彩,说明你们既可以绑得像一个人,又不会丧失各自的特色。我会把这两张纸精心收藏好,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们之间发生某种问题,我就会拿出来给你们看,你们就应该明白与你们之间宝贵的合作相比,任何问题都不仅是无聊,而且是真他妈无聊!”
许克推了曹原一把:“想什么呢,还百分之三十?醒醒吧!”
曹原听了心里一动,正要问个究竟,施颖看到旁边的许克抬手瞥了眼表,便推了下曹原的后背说:“进去吧,过关还得半天呢。记着给我打电话。”
许克真想大喊一声你傻冒,忍了忍才说:“你要给他们当廉价劳动力?他们自己都很清楚这完全是一个无理要求。”
“到了这儿我就成了聋子、瞎子和哑巴,虎落平阳……”曹原忙改口说,“全听你安排了。”
许克已经在纸上把这些数字用算式串起来推到曹原面前,曹原看见有个孤零零的数字“70%”上被打了大叉,便立刻自以为明白了许克的意思——狡猾的戈登从未提过百分之三十以外的股份都归他俩所有,原来保有百分之七十股权只是他俩一厢情愿的理解而已。
曹原倒痛快得很,听完许克的转述就有些不耐烦地说:“我没问题。”
这一方案比曹原他俩事先估计过的几种情况都要好得多,他们本以为凯蒙的投资额会在五百万到一千万人民币之间,更做了不得不出让百分之五十股份的最坏打算。三百万美元、百分之三十!如此令人惊喜的条件简直好得让曹原竟感觉不到“喜”,只剩了“惊”,他喉咙里像塞了东西,沙哑地说:“随……随便你。”
许克的口气也软了些:“也请你相信我和曹先生不会对薪酬提出无理要求。我们的建议是根据独立的第三方做出的互联网行业薪酬水平调查来确定相应职位的工资标准,我们可以承诺不要求超出市场标准的更高工资。”
凯蒙的人先是一愣,随即都很开心地笑了。果真片刻过后一个小个子老头快步走进来,便是格里菲斯先生,他一边道歉一边问候,刚坐下戈登先生就凑到他耳边把许克刚才那句话转述一番,格里菲斯先生立刻笑咪咪地盯着许克,赞许地点点头:“I really like this one.”曹原对这一切不甚了了,正纳闷自己怎么好像进了戈家庄,满屋子这么多姓“戈”的,却全然不知许克已经只凭刚才那一句典型的美国式幽默就赢得www•99lib.net了凯蒙高层的极大好感。
“姓乔的呀!嘉理德!”
许克从吧台上抄过纸巾擦把脸,昂着头像是对天发问:“十八个月!容易吗咱们?!当了十八个月穷孙子,如今好不容易不当孙子了,可儿子没了!没啦!”说完眼泪又从鼻翼两侧流了下来。
格里菲斯向戈卫星做了个“有请”的手势,戈卫星便问曹原:“刚才讨论的是你和许先生今后的薪酬待遇,你有什么看法?”
“睡觉、倒时差,养精蓄锐,明天好对付那帮资本家的狗腿子。”
“没想到你这会儿来电话呀,我正和郝哥吃午饭呢。”施颖的声音很兴奋。
戈登沉默片刻,委婉地说:“无论是不是零工资,我们都希望现在可以约定一个明确的薪酬标准。请你理解,作为投资人我们当然希望公司可以为员工提供有吸引力的薪酬待遇,但不愿意看到创始人的工资成为公司人力成本的最主要部分。”
许克一只脚已经迈进电梯,皱着眉头说:“已经快要晚了,走的时候再照吧。”
曹原本已被众多数字搅得晕头转向,只好说:“反正只要你满意我就满意。”
“跟你的姓?曹原你贵姓?”
“谈成了是吗?……MOU已经签了吗?……那太好了!我这就告诉郝哥……”
“儿子还在,还在,好好的呢,打死我也不卖儿子。”曹原拍拍许克的后背。
曹原已经把许克的多普达手机翻出来,按完一串号码就耷拉着脑袋等待,铃声响了半天施颖才接起来,曹原这时已经忘了承认错误的事,大声质问:“你干吗呢这么磨磨蹭蹭的?”
“你高什么兴啊,咱们这是卖儿卖女卖自己,你倒好,把自己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曹原只好犹豫着跟进来,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刻颇有不甘地说:“要是谈得不好被他们轰出来,这行字肯定已经给摘了……”
“不答应!”曹原说完又有些心虚,忙补一句,“你主谈,你做主。”
但凡在某种场合有过谈判经历的人,大多有意无意地实践过一个很基本的法则——能接受的不可马上接受,该拒绝的却须马上拒绝,许克毕竟在商场上蹉跎了这些年,自然运用起来得心应手,他转过脸对戈登说:“作为创始人,我和我的搭档很清楚人才的重要,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把期权作为一项激励手段,目前已与团队核心成员分别订立了期权授予协议并将继续下去,即使最终不实行全员持股政策,也会让所有骨干员工持有期权。我们很高兴投资人主动提议为员工保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在具体实施上有不同想法。首先,不应该单方面由我们出让,而应该由全体股东平等承担,以你刚才的方案为例,也应该是我们出让百分之十四而你们出让百分之六,共同构成期权储备。其次,期权激励的具体政策应该由董事会制定再交由管理层执行,恐怕不应该在目前这个时候决定由哪一方或者哪些人来负责。”
格里菲斯老头一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许克和曹原,一言不发,戈登又提了几个细节,都是作为投资方所关心的如何确保两位创始人对公司长期承诺的问题,继而话题一转,说道:“还有一点,应该说不是我们的要求,而是期望。我们非常认可你们两位对公司的价值和持续的贡献,同时也请你们理解,我们双方的长期利益是一致的,在投资到位后的一段时期里我们不会追求快速退出套现,也希望你们不要追求太舒服的日子。你们能否承诺,在第二期融资成功前,你们的薪酬待遇保持在一个比较……合理的范围,比如,冻结在当前的水平。”
许克又侧身和曹原商量,曹原愤恨不已地嘀咕说:“不干!从70%一下子变成50%,打死也不干。”
格里菲斯像个老小孩儿一样来了兴致:“那你说说看,曹先生现在正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