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杯中的秘密
以许克的做派向来只随身带一部多普达手机和一把车钥匙,而今天更连车钥匙都没拿,他双手摊在桌上动动手指,施颖已经心领神会地从她的百宝挎包里取出一小沓纸和一支笔放到许克面前。许克很满意地拿起笔在纸上边画边说:“我要改变的就是等人凑齐再一起买这种传统团购模式,改为随到随买、先来先买、后来后买,先买的人帮后买的攒折扣,后买的人替先买的挣返点。你们看啊,比如一个商家的门槛是凑齐一百套订单才可以拿到六折的价格,咱们建议他改成从第一个买家到第二十个买家都先用九折买走,而第二十一个买家到第四十个就都可以拿到八折,一旦成功累积到四十个买家,商家就要把一折的差价返还给前二十个买家;以此类推,第四十一个到第七十个可以直接用七折的价格买走,等累积到七十个买家后商家再把一折的差价返还给前四十个买家;第七十一个到第一百个买家就可以享受六折了,等卖完一百套商家再把一折的差价返还给前七十个买家,这样,无论先来后到都能享受新型团购模式的好处,而商家更是毫无风险、直接受益,怎么样?”
“某一次的结果并不说明问题,即使这次钱真在绿杯子里你也只是运气好而已,但是你的推理是错误的,因此决策也是错误的。”许克毫不客气。
曹原也很惊讶:“T恤衫还分男女?”
“不用看,这一次钱究竟在绿杯子还是蓝杯子里并不重要,关键看你的决策在逻辑上是否站得住脚。”许克迅速把蓝绿两个杯子紧扣桌面移到边缘然后一把抄到自己怀里,让曹原和施颖无从知晓那一块钱方才究竟在哪个杯子下面。
许克笑了:“商家里面坏人不少,但笨人不多,人家明白这笔账该怎么算。就像卖彩票的,一注两块钱,碰上个中五百万大奖的,等于卖他这一注彩票公司得赔出两百五十万注,可还没听说谁敢不给人家兑奖,除非彩票公司不想再做下去了。羊毛出在羊身上,精明的商家恐怕还会大肆宣扬他一次就给老顾客返回多少钱呢,多好的广告啊。当然,有可能存在商家欺诈隐瞒的情况,所以咱们的系统就要有监控防范的机制。”
施颖不理他,摸着T恤衫左胸口上红色的马球手徽标,说:“还是POLO的呐!”
曹原面无表情地瞥了施颖一眼,一副“先不与你理论”的架势,又对许克说:“眼下大大小小的商户搞的会员卡、积分卡、优惠卡多如牛毛,还有不少专门卖打折卡的公司,酒店餐饮之类的最多,咱们的卡怎么和他们的这个卡、那个卡区别开来?”
“嗯,有道理。”施颖若有所悟地把一只胳膊搭在曹原肩头,一边用牙齿咬着杯子里的吸管一边说,“情场也是一样,茫茫人海,适龄女子不计其数,你一上来就碰巧遇到你的‘Miss Right’这可能性有多大?几乎为零,因为天下女人太多了。所以只要有机会有可能,你就应该换,不要怕换,每换一次就意味着你离自己的终身伴侣又近了一步。是不是曹原?特感激许克吧,他给你提供了多强有力的理论依据呀。”
“我是重新选了呀,但为什么我就不能再选一次绿杯子?刚才绿杯子和蓝杯子都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性,现在它俩都有二分之一的可能性,概率始终是均等的,为什么蓝杯子就比绿杯子更有机会?何必脱了裤子放屁多费一道手换来换去?”曹原说完就把手伸向绿杯子,却被许克一下子挡住。
没聊到整整一个晚上就都觉得够了,许克说要回家抓紧时间睡个好觉,明天一早就和郝书忠设计后台程序以及网站改版,曹原也心急火燎地要回窝琢磨推广九帮卡和发展特约商户的策划案,还嘱咐施颖赶紧着手九帮卡的设计制作。三个人从酒吧出来,许克要穿过烟袋斜街去打车,曹原拉上施颖要跟着去,施颖却拖住脚步不肯走,说:“多盎然呀这春意,陪我走走。”曹原说你再不回家你妈电话又该追来了,施颖执拗地不肯挪步,许克笑笑挥下手走了。
“将来一定会很复杂很强大,但初期可以做得很简单,因为会员和特约商户的数量都不大,同时开展的促销活动也不多,后台先由很简单的程序甚至人工处理就可以,将来再不断完善提升。我已经把交易记录、统计查询和返点结算几个模块的流程图大致画出来了,明天和老郝讨论
http://www•99lib.net
,我相信他能做出来。”曹原像是在课堂上开小差,半天一言不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直到这时才突然说:“讲了半天都是别人赢,我们九帮网怎么赢?”
施同学频频点头,而曹同学的思绪似乎已经不在问题本身,却在揣摩许老师的背后动机,他眯起眼睛问:“许克,你出这道题不会是纯粹要打击我们俩的自信心吧?”
许克松了口气,说:“运气不错,可以接着玩儿下去了。已经知道红杯子是空的,所以那一块钱不是在绿杯子下面就是在蓝杯子下面。曹原你听好,你现在有第二次机会,可以重新选择押哪个杯子,我的问题是,你是坚持刚才选的绿杯子不改,还是改选蓝杯子?”
“你话里有话,别绕弯子了,趁我们现在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曹原并不是谦虚,他确实有些晕。
施颖更用力地摇了摇曹原的胳膊,在一棵柳树底下站住,说:“我现在想的根本不是这些。许克今天说创业和男女之间一样,都应该不断地换,而且要尽量把转换成本降低,你记得吗?”
许克笑而不答,三口两口便喝完了杯里的酒,拿着酒杯晃动剩下的几个没化开的冰块,然后招呼服务生:“请拿几个空杯子来,至少三个吧,要塑料的不透明的,谢啦。”
“咦——如果真有第一百个人来买,商家卖出这一套同时却得给前七十个人都返回一折的差价,这不就相当于卖一套赔七套嘛,商家会愿意吗?要是他们隐瞒呢,不管卖出多少都说还没到第一百套。”
“发卡!”许克把科罗娜酒瓶往桌上一墩,“一方面散发会员卡,首先瞄准北京的白领人群;一方面发展特约商户,首先瞄准家装、培训、健身、美容、婚庆这些行业。然后协助商家开展促销活动,帮助会员按图索骥找到正在举行活动的商家和商品。”
“喂,没劲了啊,不带这么玩儿的。”曹原抗议道,“总得让我们知道结果吧。”
“嗯,我也想了几天了,这个卡的概念很关键,如果没有能让人耳目一新的创意推广起来就很困难,没有足够大的持卡人基数发展特约商户就会更困难。”这时的许克不如刚才那般亢奋了。
施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曹原说下去,又忽然意识到身后的脚步声也消失了,忙转回头,结果被自己看见的情景吓了一大跳:曹原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一样站在几米开外的树影里,月光、路灯光和西岸酒家的霓虹灯映在湖面上的反光都穿过树枝的缝隙投射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显得迷离、怪异甚至有些可怖,曹原两眼直勾勾地望着远处,浑身上下一动不动,唯有蠕动的嘴唇像是在喃喃自语。
曹原这才嘿嘿地笑了,抱紧施颖说:“我不信,你现在就穿给我看看。”
“那像什么呀?!”施颖把手里的T恤衫翻来覆去比划着,忽然笑起来,“你真笨,反过来穿也还是左边压着右边呀!要不你自己穿吧,应该正合适……”
“那你把它反过来穿呗,右边的领口就压着左边了。”曹原自我解嘲地笑笑。
“那你觉得他说的对吗?创业期换方向损失还不太大,他和郝哥商量商量网站就又改版了,但是男女之间呢?”施颖放开曹原,背着手往前走,曹原忙赔着小心跟上,施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怎样才能使更换伴侣的成本也不要太高呢?嗯——首先,要在还比较穷的时候换,不能等到家财万贯了才换,不然每换一次财富就缩水一半,这代价太高了;嗯——要不就一定得做婚前财产公证,保证分家不分财,全身而退,这样还行;嗯——还有,千万千万不能有小孩儿,有了小孩儿再换伴侣这代价也太高。总之,一句话,换人要趁早。对不对?你是不是特认同?”
三个人打一辆出租车到了北海后门,穿过荷花市场顺着什刹海西沿儿一路向北走,跨过银锭桥才在北沿儿找到一个还算僻静的酒吧,在临窗的桌子旁坐下,许克先问施颖喝什么,施颖说喝鲜榨果汁,许克自己要一杯百利甜酒,又问曹原,曹原说和你一样,服务生又插一句加冰吗?曹原一指许克说和他的一样。
“创业也是一样!”许克忽然提高嗓门,坐直身体说道,“有很多方向摆在咱们面前,但肯定大多数都是行不通的,都将走向失败,只有少数甚至就一个方向是正确的能让咱们走到
99lib•net
成功。你说,咱们一上来就碰巧找到这个方向的可能性有多大?……几乎为零!因为方向太多!如果咱们真有那么壮的手气也别开公司做网站了,直接拿几十万注册资金买彩票算了。所以,只要有机会有可能,咱们就应该转换方向,不要怕换牌换杯子,只要避开已经亲身尝试过的和已经被别人证明不可行的,每转换一次就意味着离成功更近一步。”“我也相信郝哥行!”
施颖急忙奔过来想拉曹原但手快挨到曹原胳膊时又停住了,她担心曹原会不会是中邪了,生怕一下子把他惊醒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渐渐地她发现曹原的眼神重新聚拢,接着听到曹原清晰地说了句:“我知道许克的推理哪儿不对了。”
“你刚才要至少三个杯子,是不是杯子越多你的推理越正确?”施同学举手提问。
“我说我要买T恤衫,要这个牌子的,售货员就让我从一大排各种颜色里面挑,我想这种颜色总不会是男的穿的吧。”
“我是笨!我也不配穿这么贵的衣服,你把它扔了算了!”曹原忽然升腾起一股无名火。
“这套系统的后台部分会不会太复杂?咱们能开发出来吗?”曹原还是有些疑虑。
“好啊!”、“妙啊!”曹原和许克也都在桌上猛拍一掌,震得瓶子杯子又颤了两颤。
服务生端来果汁和酒,曹原其实根本不知道点的是什么,见自己和许克面前都只是一个不大的杯子,里面浅浅的半杯酒,中间还掺有几个冰块,便问许克:“这么点儿,够喝一晚上的吗?”
“不行!越简洁越响亮越好!”曹原斩钉截铁地把手一挥,一语定乾坤,“刷九帮卡,坐以待币!”
相识已有半年之久,施颖还从未见过曹原有如此开心的时候,开心到行为举止均有些反常,而最新的例证就是曹原居然头一次舍得掏钱给她买了礼物。等终于熬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曹原便神秘兮兮地从壁橱里取出一个塑料袋,递给施颖说:“你看看喜不喜欢?”
“这颜色男的当然可以穿呀,人家以为你是给自己买。难怪,我说怎么这么长,男的M号当然比女的M号大呀。没关系,在哪儿买的?把购物小票给我,我去换一件就行了。”
许克说:“我现在担心的是咱们聊一晚上够不够。”
曹原又一次犹豫起来,苦笑道:“选择真不是件好事,我从小就不愿意做选择题,连胡乱发挥的余地都没有。”他想了想,赌一把似的说,“不换,就是它了!”
曹原的眼睛却开始放光:“就像咱们上次造势,拉出什么旗帜太重要了,如果只停留在‘艳照’、‘裸露’的层次,咱们的大旗还不如一块抹布,但咱们最后打出的是爱国主义、民族主义的旗帜,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刚才施颖的话里有个字说了好几遍,倒是让我有了一点灵感。——你问什么字?你自己说的你都没注意?——‘赚’!赚便宜的‘赚’、赚钱的‘赚’!你们说,省钱和赚钱哪个更吸引人?——对呀!他们那些卡都是帮人省钱的,只有咱的卡是帮人赚钱的,这就是最大的区别!咱们要赚钱,就要赚那些想赚钱的人的钱!你们都想想,怎么找一句宣传语,像口号似的,作为咱们的大旗。意思嘛,就是说有了咱的卡再去买了东西就可以回家等着商户给你送钱来,躺在床上就可以数钱,做梦都会笑醒,就这类的吧。”
“嗯,算是名牌吧,他们外企的尤其流行穿这个,简直像是外企的工作服似的。”施颖左右转着身子,看着看着就发现了问题,“咦,这个是男式的吧!你是给我买的吗?”
“我要的是中号啊,售货员说没问题的。”曹原也跟过来倚着洗手间的门框,斜睨着施颖露出一丝坏笑,“这是贴身穿的,你穿这么多衣服怎么试得出来,脱下来换上感觉一下嘛。”
“当然啦。你看啊,”施颖指着T恤衫的领口,“系扣子的地方,如果是左边压在右边上面的,就是男式的,女式的应该反过来,右边压着左边。”
“大家都赢,我们自然也会赢。”许克很自信地说,“这套系统的建设和运营既不能由商家也不能由顾客而只能由第三方——比如我们——来做。哪个顾客在哪家商户买了什么东西多少钱买的、累积有多少顾客买了同一种东西、什么时候应该返给顾客多少钱以及如何返还,都应该由我们来记录来执行,这就是我们要承担的角色,也就是我们的价值,当然应该从这些交易中收费作为我们的回报,我们又铺路又搭桥,总该收点路桥费吧。”
曹原搞不清许克要玩什么把戏,犹疑的目光在三个杯子和许克的脸上移来移去,像是在问真的随便猜吗、就这么简单?最终用手一指绿杯子,算是押了宝。
施颖笑着问许克:“刚才路过的一家好像有女孩儿跳艳舞,特不想走吧?抱歉啊,要是我不在你们肯定不会来这么肃静的地方。”
“我也不懂,看许克左一件右一件都是这个骑马打球的小人,我想应该不会太次吧。”
“每种商品都会有一个底价,商家当然会规定折扣上限,最终无论有多少买家价格也不会低于底价,折扣给到上限时买家大概都会终止本次活动,故意制造过时不候的抢购气氛,然后再挑时机重新开始新一轮促销。”
许克笑答:“我们选什么地方不取决于你在不在,而取决于我们想干什么,今天是要办正事,当然得找家不吵的。”
曹原和施颖像是两个小学生,都用渴求的目光期待许老师进行讲解,许老师说:“你们都只是关注杯子,却没有关注自己的选择。没错,在三个杯子里一次选对的概率是三分之一,但我问你,你选错的概率是多少?是三分之二,因为有两个里面没钱只有一个有钱,所以你选错的概率是你选对的概率的两倍!没问题吧?……那好,既然是这样,曹原,钱在绿杯子里的概率只有三分之一,而不在绿杯子里的概率却有三分之二,当我给你第二次机会的时候你是不是应该马上换一个杯子?既然选错的可能性比选对的可能性更大,那就应该抓住机会改正错误而不要寄希望于自己出奇地走运。”
“为什么不换?”许克问。
“既像又不像,像的地方不说了,不像的地方在于信用卡是以持卡人信用为基础的一种支付工具,先消费后付款,而咱们的会员卡不具备支付功能,只有身份识别和交易记录两个功能,先记录后返点,记录和证明持卡人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以什么价格买了什么商品,这些数据都存在咱们的服务器上,会员和商家都可以随时查询,等到商家需要向某些会员支付返点时,先把钱给咱们,咱们定期发给会员,从中留取一定比例作为手续费。像施颖你刚才提到商家隐瞒的问题就可以避免了,只要会员购物时出示会员卡交易就会被记录在案,谁也甭想隐瞒。”
“没错。刚才我真担心钱在红杯子里,那样就得重新开始,杯子越多施颖你恰巧翻开有钱杯子的概率就越低。如果有五个杯子,曹原你一次猜对的概率只有五分之一,而猜错的概率就是五分之四,四倍的差别,施颖翻开一个没钱,让你再猜一次你当然应该换个杯子,可以随便挑但是决不能还挑同一个杯子,如果她再翻开一个还没钱,让你猜第三次,你就应该接着换,挑以前从没挑过的,依此类推,只要给你机会你就应该换,而且一定不要重复选择,因为你两次选对那只杯子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
曹原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领口,发现确实左边压着右边,又把施颖扳过来翻看她的衣领,可惜施颖里面穿的不是T恤衫,抱怨道:“售货员怎么不告诉我这也分男女呢。”
“哪儿跟哪儿啊?!”曹原哭笑不得,嘟囔道,“这婚姻也好、感情也好,不像挑杯子摸牌似的只取决于那一下、选了就完了。终身伴侣不仅要寻找要选择,更要经营,不是一下就能判定的,一朝一夕不行,要靠长年累月,甚至一生一世,第一次的选择固然重要,但是以后不断的经营更重要。我总觉得许克的说法……”
“你看,就是应该换吧。”施颖很是得意。
“早随手扔了!”曹原有些懊丧,“我看没多少人知道T恤衫还分男女,再说谁会注意领口那么点区别,把下面掖进裤子里就不显长了,而且洗了以后还可能缩水呢。”
办法也试了不少,苦口婆心地央求商家降低门槛,同时在九帮网上对某些商品大力进行宣传,变着花样当“托儿”起哄忽悠网友参加某项团购,至于效果,引用曹原的最正面最积极的评价就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些”,而许克的描述则更为形象——卖东西的牛哄哄、买东西的急吼吼、咱们夹在中间的就成了苦哈哈。曹原暗自嗟叹黔驴技穷,表面上还是雄赳赳气昂昂的但私下不止一次藏书网向许克和施颖催问有何高招,施颖也一筹莫展,许克总是眉头紧锁地说“容我想想”、“再容我想想”。直到“五一”前的一天许克忽然问曹原想不想去喝一杯?有点想法要聊聊。曹原顿时兴奋起来,连说同去同去,又悄声问能不能叫上施颖,见许克诧异便很羞愧地说施颖总怕我和你去夜店学坏喽,许克笑着说我要告诉施颖她应该担心的是以后,等你将来有了钱才具备学坏的基础。
“红杯子里没钱就证明钱在绿杯子里的可能性更大了,一块钱刚才在哪个杯子里现在也还在那儿,施颖翻红杯子的时候难道你能变戏法把钱从绿杯子变到蓝杯子里?不管对错就是它了。”
三个人随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各自把目光移向不同的方位,呆呆地出神。忽然,施颖猛地一拍桌子,一声脆响让旁边的两人同桌上的瓶子杯子一起跳了一下,施颖把拍疼的手放在曹原胳膊上来回搓,说道:“坐以待‘币’!人民币的‘币’!”
既然说至少三个,服务生便一个也不肯多拿,三只塑料水杯,一红一绿一蓝,摆在桌上。许克从钱包里取出一块钱纸币,仔细揉搓成小小的一团,然后请曹原和施颖背过脸去,等让他们转回来之后说:“好了,咱们玩儿个智力游戏,这三个倒扣着的杯子中有一个底下罩着那张一块钱。曹原,你先猜一下是哪个杯子,随便猜。”
曹原的头更大了,刚才许克的理论仅限于换杯子和换牌还让他十分信服,但应用于创业过程就让他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可又想不出来,正在苦苦求索施颖偏又掺进来一套有关情场的推论,更让他感到许氏理论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但依然不知如何辩驳,只好说:“许克你还是在绕弯子,拜托你说说究竟有什么具体想法没有?”
“那如果第一百零一个人来了呢?第二百个人来了呢?折扣会不断提高吗?每次提高折扣也都要给以前的买家返点,商家到最后会不会赔呀?”
“买家不会等着做也不会抢着做第七十一位,因为这是他无法控制的,全凭运气,谁也不知道后面还会有多少人买。商家已经用七折的价格卖出了七十套,怎么会在乎有一个家伙赚了一折的便宜?而且我这只是举例说明,具体各级台阶怎么划分当然要由商家自己确定。”
曹原摇头:“这样不行,解释半天人家还是一头雾水,搞不懂咱的卡有什么特别之处,网站首页上总不能放这么多话做说明吧,跟报纸摘要似的;业务员出去发卡拦住客户说了十句还讲不到点子上,人家早甩手走了。”
“真的很好耶。如果我买了某样东西,一定会现身说法劝说别人也去买,买的人多了我就能拿到返点,多赚呀。这等于商家无形之中拥有了一支庞大的促销团队,简直是多全其美,不是双赢而是多赢,商家肯定特积极。”施颖已经开始手舞足蹈了。
施颖的讲究和曹原的将就正好针锋相对,她不满地说:“那怎么行?这衣服是穿在我身上,我知道呀我会注意呀,总感觉自己错穿了一件男人的衣服,怎么可能心里不别扭呢?”
施颖惊愕之际心想这天真是个值得记住的日子,自己竟然前后脚收到曹原的两份礼物而且都是前所未见的,一份是这么大的男人T恤衫而另一份就是这么大的男人脾气,她定下神忙挨过来哄曹原:“好啦好啦,我穿还不行吗?不再去想是男式还是女式的,我心里只想着是你送给我的就好了。”见曹原的脸还阴着,又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说,“以后每次等他们一走我就换上这件衣服,你看,下摆这么长,我下面就什么都不用穿了……”
“曹原你傻呀?!当然应该换啊!”施颖急了,“刚才你是从三个里面选一个,概率是三分之一;现在肯定红杯子里没有,你是两个里面选一个,概率就是二分之一了呀,你当然应该重新选啊。”
“好!先来的人虽然买得贵些,但是不必再等人凑齐,先买先用赢得了时间,而且后面买的人越多他也能得到更多返点,最终和后买的人享受同样的价格,何乐而不为呀。哎,对了,如果最终只有七十一个人买,最后那个人不就赚大了?大家会不会都想当第七十一位?尽管没到一百人,商家也得给他六折,商家会答应吗?”施同学的悟性显然比曹同学高些,再次抢先发问。
“这工程好像有点儿大,听着都像‘金字头’那些了,‘金九*九*藏*书*网桥’、‘金税’什么的。头一步咱们应该做什么?”曹原又问。
“那干吗来这儿呀?在公司咱们聊三天三夜都行。”曹原似乎一点都不觉得他那个窝环境欠佳。
施颖没像曹原那样犹豫,伸手就把红色杯子翻成杯口朝天,三个人的目光聚在一处,红杯子下面空空如也。
“好,但我得再来杯酒润润嗓子。”许克要了瓶科罗娜,接着说,“九帮网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团购的成功率太低,而成功率低是因为商家的门槛太高,总要买家数量凑到一定规模才肯给出有吸引力的折扣。我在想,能不能把一个很高的门槛分解成几个不太高的台阶。”
许克很是认同:“抛开感情因素不说,施颖的推论从策略学的角度来看,一点儿错误都没有。而且还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创业过程中转换方向和换女朋友、离婚一样,也都要付出代价,但成本再高也得换,而且在选定一个方向的时候就要考虑如何使下一步的转换成本尽可能低。”
许克又对施颖说:“你也参与一下,从另外两个杯子里面随便挑一个翻过来。”
“‘想不想过上坐以待币的日子?九帮网帮你实现梦想!’这样行不行?”许克征求道。
喜悦总是短暂的,麻烦才是永恒的,九帮网的人气和流量确实上了一个台阶,但是效益却丁点儿没见好转。团购业务的实质说白了就是一句老话——人多力量大,但是发动群众、组织群众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群众向来是一盘散沙。曹原和许克近一段最发愁的就是这个问题,看上去热热闹闹的总有人来发起对某种商品的团购,但是碰巧有一大帮人都要买同一款商品这概率其实相当低,网友常常是兴冲冲地来却发现迟迟凑不齐足够多的人数向商家讨到更低的价格,又不能遥遥无期地死等下去,拖不起的只好悻悻然先去用高价买了,所以九帮网上发起的团购“流产率”很高,难得形成几次成功的大规模团购,长此以往,网友就会对九帮网乃至网络团购这一模式丧失信心,九帮网的黏着度也会大幅降低,正像用一个网眼很大的筛子淘金,引来多少就流失多少,什么也没剩下。
许克笑道:“这个杯子游戏讲的是一个很有名的原理,叫什么我忘了,它的意思就是说当你面对众多选择而只有一个是正确的或最佳的,比如一摞扑克牌只有一张王牌,你一抓就中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只要有机会换牌就要果断地换,同时祈祷别人总是翻不到那张王牌,这样你就有不断换牌的机会,坚持越久就离最终的胜利越近,但坚持的过程也就是不断转换的过程,而不能死守第一次的选择。”
“哦,他那是打比方,深入浅出,可能是怕我太笨领会不透他的精神。”
“哇塞,这可是从铁公鸡身上拔下来的毛呀,太珍贵了。”施颖抖开塑料袋,里面仍是一个塑料袋,不过是透明的,可以看出包着件衣服,再打开,是件黄绿色的T恤衫,“哇塞,是给我的吗?我绝对舍不得穿,得拿回家供起来。”施颖把T恤衫贴在身上比试,而曹原的房间既无梳妆台也没有穿衣镜,只好走到洗手间对着镜子照照,“嗯……这颜色稍微有点太嫩了,不过还好吧,反正我也很嫩呀。嗯……好像有点大,尤其是身长……”
“虽然你的决策是对的,但是你的推理也是错误的,你只是蒙对了而已。”许克对施颖同样不留情面。
“听着怎么就像是信用卡呀?”施颖插一句。
“你告诉人家你是要女式的了吗?”
施颖挽着曹原的胳膊沿着什刹海东沿儿往南走,曹原的心思全在刚才那番谈话上,余兴未尽地说:“许克确实了不得,想得这么周密了才肯和咱们说,是不是外企出来的都这样?不深思熟虑不开口?不过他这个新型的团购模式确实不错,以前是依赖网友发起团购,咱们和商家都处于被动地位,今后商家和咱们都可以转为主动,就像从推车变成拉车,局面就会完全不一样。”他感觉施颖摇了摇他的胳膊,忙说:“当然你今天也功不可没,许克想出了新模式,你给新模式做了最好的包装,他大功一件,你一件大功。”
“商户搞的都仅限于自家,就算是连锁的也仅限于同一品牌的加盟店,而咱们的可以覆盖众多商户。至于那些打折卡你刚才也说了,主要是针对差旅人士,买机票、订酒店、商务宴请之类的,消费方向单一,而咱们的可以覆盖多种行业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