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旅行的女子在山路上感受到沉重的诡异气氛,山中神祠仿佛用不可见的力量让她带回一颗黑色石头——这让一间乌冬面店遭遇火灾,也让穿着浴袍、一丝不挂的女客人敲响她的客房。就在幽灵动荡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这一天是过往伴侣的忌日……
《无情·厄运》是由一长一短两个中篇组成的小书。《无情》一篇在幽魂浮现的梦境和对女友的追忆中交替进行。年轻女子先是被父母失败的婚姻牵连,再貌似无情地利用女友的感情,又无情地离开。她从山中景象想到彼此分手时的决绝,再想到当初短时间内两次闪电搬家的过程,最终到女友丧生火海后来自幽灵的电话。
人是否死去,在芭娜娜的语境中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所谓幽灵也从不是恐怖小说的路子,谓之“温情的超自然”亦无不可。譬如坐在她床边喋喋不休的女客人,就是怨怼着殉情之伤而徘徊不去的幽灵,虽然也会令人毛骨悚然,但任谁也无法否认那跨越生死界的哀怨。而来自女友亡灵的忠告是:“不要苛责自己,要无情地活下去”,更是令人动容,在现实的无情之举背后,无非都是血肉之躯,都是家和爱的受害者,无情的只是生活本身固有的姿态。
在忌日与亡灵在梦中重逢,体验着来自异类世界的关怀和理解,也感受着真实世界里美丑兼备的俗世热忱——旅店的老奶奶女侍体恤撞见幽灵的她,陪着她度过一夜,让她深感“正是这样的人们在支撑着这个世界”,并逗趣地称之为“这才是一夜情哩”。这岂止是幽默啊,对照着充斥全文的幽怨感伤,这小小的笑无异就是生存者该有的暖意。
吉本芭娜娜始终用散淡的语言、偏好神神道道的情节,但最终却能写出温暖人心的故事,故此被誉为疗伤小说。虽然之前的《厨房》和《哀愁的预感》已让我们见识到她处理“非正常”人生格局的本领,但我相信,没有比《无情/厄运》这本更鲜明的表述出她对感伤的态度。尤其是后一则《厄运》——
因过劳而脑溢血的姐姐就要离开人世了,未婚夫终止了婚约,逃去了乡下。一家人为了突然萎缩的病人劳心劳神,眼泪都快流干,精神也快崩溃了。妹妹几乎要放弃去意大利留学的计划,猜想治疗姐姐的病要花不少钱,便拼命打工挣钱,把自己累得不行。偏偏就在这种显而易见的横祸面前,出现了一个淡定的陌生男人,未婚夫的哥哥境哥。他每天都来看望病人,会用橘子的思路去点醒沉浸在悲伤中的人。妹妹和他就是在姐姐渐渐亡故的厄运中相识并相爱。
身体、脑部是分开来死亡的,这带给亲人足够的时间去接受死亡的事实,与其说是厄运,不如说是慈悲。当妹妹在境哥面前肆无忌惮地哭泣时,他以坦诚和恬淡让她领悟到:一味沉溺于无谓的感伤,就等于在玷污时间的神圣性,否认时间流逝的神力。该放手时就该放,如此简单的道理,但世人越是执迷于情和忆,越是难以成功。这篇小说也不例外,烙印着吉本芭娜娜神神道道的预言和梦境,《厄运》中谈及临终时的音乐,是别出心裁的伤感浪漫,正是芭娜娜式的对死亡的超脱姿态。
人生是冷是暖?这就像一道脑筋急转弯,而芭娜娜给的答案从来都是惊人的机智,而在这一切非正常格局的情节背后,我们分明见得她对世界苍凉、人心悲喜的洞彻,还有,就是那坦然的包容,带着小小的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