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峰来到人间,就该本本分分做他们的模范英雄标兵,一旦他们身上出现我们这种人格所具有的发臭的人性,我们反而恐惧了,找不到给他们的位置了。因此刘峰被异化成了一种旁类,试想我们这群充满淡淡的无耻和肮脏小欲念的女人怎么会去爱一个旁类生命?而一个被我们假定成完美人格的旁类突然像一个军二流子一样抱住你,你怪丁丁喊“救命”吗?
做成了标兵,做了英雄、偶像,反倒活到了庸庸碌碌人的对面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他有着令人憎恨也令人热爱,令人发笑也令人悲怜的人性。并且人性的不可预期,不可靠,以及它的变幻无穷,不乏罪恶,荤腥肉欲,正是人性魅力所在。
一个人有着本我 和超我两个人格
超我 ,也就是距离完美人格越近,就距离本我和自我越远
小郝的脸上也出现一种被恶心了的神情,并且为这恶心吃了一惊。偶像千好万好,跟他接吻恐怕接不了的,会恶心了偶像,更恶心了她自己。
这是偶像的悲哀,还是时代的悲哀?
人的思想都拧巴了,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惊怵,幻灭,恶心,辜负……
惊悚、幻灭、恶心、辜负
他哪里辜负了你?
配不上他的是你
林丁丁还是说不出来,脸上和眼睛里的表达我多年后试着诠释:受了奇耻大辱的委屈……也不对,好像还有是一种幻灭:你一直以为他是圣人,原来圣人一直惦记你呢!像所有男人一样,惦记的也是那点儿东西!试想,假如耶稣惦记上你了,惦记了你好几年,像所有男人那样打你身体的主意,你恐惧不恐惧,恶心不恶心?他干尽好事,占尽美德,一点儿人间烟火味也没有,结果呢,他突然告诉你,他惦记你好多年了,一直没得手,现在可算得手了!
圣人怎么就不能爱了?
爱你,也许是圣人没脑子。
林丁丁突然挣扎得猛烈,并“哇”地哭出声。假如那次踢腿踢出了卫生纸的大哭是冤无头债无主,不知谁糟蹋了她完好的纯洁,这次她是冤有头债有主。刘峰抱着这个哇哇哭的女子,完全乱了,不知正发生的是什么事,事情的性质是什么。他连掏出那一团糟的手帕都想不起了,展开巴掌就去给丁丁抹泪。根据丁丁后来对我们的描述,我想象力都跟不上了:那该是多滑稽的场面!刘峰一只手紧搂着林丁丁,生怕她跑了,另一只手那么眉毛胡子一把抓地给他心爱的小林抹泪。一边抹,一边暗自惊叹到底上海女子,这手感!细嫩得呀,跟刚剥壳的煮鸭蛋似的,蛋白还没完全煮结实……脸蛋就这样好了,其他部位还了得?手从脸蛋来到她那带柔软胎毛的后脖颈儿……都是夏天的过错[...]
严歌苓的能力在于任何原本还充满活力和激情的人物和事件经她的手一处理铁定会味如嚼蜡,在东拉西扯唠叨啰嗦之间只剩下她充满超验优越感的自恋。
那时候,在我们那伙人里,业务优秀并不给政治进步加分,往往还减分。本分的事做不好没关系,跳群舞溜个边,唱大合唱充个数,都毫不影响你入团入党,只要做忙够了本分之外的事,扫院子喂猪冲厕所,或者“偷偷”把别人的衣服洗干净,“偷偷”给别人的困难老家寄钱,做足这类本分外的事,你就别担心了,你自会出现在组织的视野里,在那视野里越来越近,最后成为特写,定格。
真是一个神奇的年代?
业务优秀不能给政治加分,反倒不是本分的事情做多了,才能进党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