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 宋词讲座系列(一)柳永词论
二、柳词的抒情方式:“只是实说”
上片是甜蜜的回忆。一起笔就说“凤枕鸾帷”,渲染出男女的恋情已超出了少男少妇的精神恋爱的程度,二三年彼此像鱼与水一样难分难舍。恋爱时情人觉得天比过去蓝、景比过去美,景物用“良辰好景”来形容,见出词人心中的欢乐,恋情用“深怜多爱”来叙写,显示双方感情的深厚真挚。双方总是拣好听的情话说,说了一片又一片,反复听又总觉得新鲜。热恋中的女性喜欢放纵恣意、撒娇任性,有时简直有些过分。然而,她越撒娇反而越使人觉得逗人爱恋。“恣性灵,忒煞些儿”与上句“无非尽意依随”是互为九*九*藏*书*网因果的,正因为男方处处迁就随顺,才惯得情人娇纵恣肆;情人越是娇憨任性耍小脾气,男方更觉得她可爱,更是百般赔小心。弄点小纠纷,耍点小脾气,使恋情更显得俏皮活泼,更没有一点儿沉闷的气息。“无事孜煎,万回千度,怎忍分离”,情人细腻多情、柔情蜜意,爱得太深而害怕失去它。原来好撒娇恣纵不是因为厌倦,而是觉得太幸福了。上片最后轻轻带出“分离”二字。由上片害怕分离跌入下片事实上的分离。上片的情调旖旎欢快,读到“而今渐行渐远”才知道上片是刚与情人分离的男方对前不九_九_藏_书_网久的爱情的回忆。过去越幸福就反衬得现在越凄凉。连用三个“渐”字,细腻地展现了作者旅途中离情人愈远相思之情就越切的心理。“漫恁寄消息”以下都是词人的心理活动,既直率坦诚又细腻真切。
一位被情郎遗弃了的女性,低声地倾诉着自己的幽怨和情思。她的性情是那样温存细腻,对恋人还是那么一往情深,真切地表达了她既恨又爱的复杂心情,本词的抒情方式也“只是实说”——细腻而又直率的内心独白,一位风尘美人把自己破碎的心撕毁给人看。她的诉说把人引进其内心深处,我们理九*九*藏*书*网解她的怅恨、孤寂以及对爱的渴望。这种直抒胸臆的方式更能真切细腻地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
感情是一种非常抽象的东西,所以词人们常用景物来表达和反映情感,让抽象的东西变成可感可触的形象,让不可捉摸的东西变得可以感受和体会,即景抒情容易使感情含蓄蕴藉。如贺铸《青玉案》中“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还有李煜著名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可柳永有时不用这种以景传情的方法,而是一五一十地有什么说什么,直言不讳地抒发感情,故意把话说得又直又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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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给人留下想象的余地。如此诗开头就老老实实地说:“凤枕鸾帷。二三载,如鱼似水相知。”说情人“奈何伊,恣性灵,忒煞些儿”。说自己“而今渐行渐远,渐觉虽悔难追”“也拟重论缱绻,争奈翻覆思维。纵再会,只恐恩情,难似当时”。就像对一个知心朋友毫无保留地诉说自己的私生活,他说得越直率越老实,人们听得就越过瘾越想听,直率反而更耐人回味。王孙动是经年去,贪迷恋,有何长?万种千般,把伊情分,颠倒尽猜量。
凤枕鸾帷。二三载,如鱼似水相知。良天好景,深怜多爱,无非尽意依随。奈何伊,恣性灵,忒煞些儿。无事孜煎,万回千度,怎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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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少年游》:
一生赢得是凄凉。追前事,暗心伤。好天良夜,深屏香被,争忍便相忘。
柳词中的情感真率热烈,表达这种感情的抒情方式往往是直抒胸臆,项安世认为柳词的抒情方式“只是实说”(《平斋杂说》)。如《驻马听》:
而今渐行渐远,渐觉虽悔难追。漫恁寄消息,终久奚为?也拟重论缱绻,争奈翻覆思维。纵再会,只恐恩情,难似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