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韩寒是我快大学毕业的时候。记得在书店里看到《三重门》的封面,心想,一个中学生能写出什么东西,便连碰都没有碰一下,——这直接导致我多年来一直以为《三重门》是本武侠小说。
之后我一直在国外,所以也便错过了韩寒出名的全过程,以及围绕着他的各种令人晕眩的争议。隐约知道有个叫韩寒的名人,有个叫韩寒的赛车手,有个叫韩寒的和徐静蕾传过绯闻、、、他们是不是一个人呢?我不太清楚。
然后在2009或是2010年,我读到了韩寒的一篇博客。我不记得具体是什么内容,只记得当时笑得不行。这才知道,当年对韩寒毫无来由的不屑一顾是多么的愚蠢和错误。从此记住了,原来韩寒是一个作家,写得很好玩。
“好玩”是我对韩寒文字的最深印象。不错,他的思想有成熟深刻的一面,可是很多文人学者的文章更深思熟虑更多引经据典更理论。他的文章也的确犀利,但公共知识分子中不乏比他批评的更尖锐更大胆。让韩寒与众不同以及受万众追捧的,我认为是他的文风和文字。最让我赞叹的,是他可以对一件事一种思想一个现象赋予新的视角和新的解读,并且用极其风趣幽默的语言表达出来,而丝毫不失其内涵。读他的文章就好象在看一幅幅讽刺漫画,既准确地抓住了事物的本质特征,又用夸张的笔触描绘,虽是寥寥几笔,却让人忍俊不止,拍案叫绝。中国现代当代作家中,淳淳善诱的有之,深沉厚重的有之,语重心长的有之,尖酸刻薄的有之,孤芳自赏的有之,简洁明快的有之,可是如韩寒这样集思考和幽默于一体,既深刻又毫无包袱的,真是只有他一人了。
从此我开始追看韩寒的博客。可惜新浪管理员非常尽职,很多精彩的文章稍纵即逝;虽然都可以在网上找到,但终究不如看本合集那么舒服痛快。所以当我看到这本台湾出版的《青春》,便毫不犹豫地带回家来。这本书集合了韩寒8年来数十篇精彩的博文,包括被网管删掉的那些。这些文章被分成“青春韩寒”,“创作韩寒”,“公民韩寒”几个板块,与几篇韩寒的独家专访一起,力图还原一个真实的韩寒。
这本书给我的另一个收获,是看到了韩寒早期的博文。看得出来,那个时候他没什么方向,只是在抨击一切他看不惯的东西。虽然我同意他对高考、作文教育的批评,可其它的很多文章却只是些无聊的论战。而2008年以后,也许是因为那年多难,也许是像他自己调侃说的“个人都不跟他玩,只好和公共事件玩了”,韩寒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对社会、对极权和对愚昧的批评上。而对他以前攻击过的大部分个人,他不止一次地表示了歉意。
在韩寒的《我的2011》中,他说:“在2008年2月5日,、、、我开始了自己真正的杂文旅程。”这和我对《青春》的读感一致。然而,他又说,在2011年他开始想要“杀戮群众”,这却是不准确的。因为在2011前的很多事情上,比如家乐福事件,比如地震捐款,比如世博会,他都是在站在群众的对立面的。他只是“我笔写我心”,怎么想就怎么说,毫无顾忌和恐惧。更何况,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只是一介书生”,用笔不用刀,又何谈杀戮?当然也许正是他的这种勇气和坦白,他坚决不站队不扎堆的立场,才真正刺痛了某些人吧。
但其实,不管是纸上谈兵也好,借刀杀人也好,对现在的韩寒来说,如何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把大众的注意力吸引到一些值得关注和讨论的事情才是当务之急。虽然我最喜欢的是他的文字,但不得不承认,当一个人的博客点击率全球最高的时候,大部分人欣赏分析的便不再是他的文字,而是他的文字所含的意义、动机以及会带来的后果。幸运的是,从《青春》这本书和他最新的博文来看,韩寒不断地在成长,他的文风日益温和理性,但是对社会的思考越来越深刻,看问题的角度也越来越多样化。他的博客,依然青春焕发。
而我只希望,他的文字依然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