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那会儿,郭敬明正红(请原谅我以郭敬明开头)。我们这帮小屁孩的作文开始大段出现那类忧伤、华丽、梦呓般不知所云的文字。他的崭新的(对我们来说),不同主流严肃文学的文风,让我们当中的很多人为之沉迷。女生以看郭敬明的《梦里花落知多少》哭过几遍为荣。男生呢,那时还不大开窍,却也都懂得开始模仿其文笔,把自己包装成仰望天空(背景是樱花伤逝吧)的王子样。我心智发育得很晚,那时连伤逝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却也竟然晓得写一些小感伤小花朵小清新,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氛围中。
某天,语文老师在课堂上给我们念了郭敬明的短篇《幻城》。我想,老纪(我们语文老师)也要加入这个大军了!那时,我们作文若有出彩的,老纪就会拿来修改,改到我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写的了,之后就让我们投稿。果不所料,之后的某天,他就煞费苦心的将我作文中的一句话,修改成郭敬明体。现在每每想起,都不禁莞尔。原文是这样的:“我的眼角湿润了,有什么透明的东西在脸庞滑下。”这种柔弱、矫情的文字是那时我惯用伎俩,主角总要唯美纤弱惹人怜的。结果,老纪就把这句话变成了,“透明的凄丽,如杨丽萍的孔雀舞,在眼角飞扬……”天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欢杨丽萍啊!每每上课就讲起她的动作之传神,年过六旬,兴头上,还煞有介事的模仿过那种孔雀手。记得当时,改编后的这句话让我深深的震惊了,那是把郭敬明和杨丽萍融为一体的老师啊!自己拙劣的模仿,的确是班门弄斧啊!当下就断绝了要走唯其美路线的文风的想法。之后高中却死灰复燃,这是后来的事了。
大概是初中一二年级时,读了韩寒的《三重门》。那时我的理解却仅仅是,这种叛逆是流行潮流。整本书最深的印象竟是那首打油诗《卧春》。林雨翔的叛逆故事虽然十分钦佩,但自己却从没有产生要这样做的想法。同一切乖乖读书的小孩一样,那时我每天作息一致,睡前喝牛奶,吃富含纤维的蔬菜,听从父母的安排,没有主见。结果,在一次向邻班同学介绍自己时,对方回应道,啊!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乖乖男,XXX啊!让我好气又好笑。然而之后的青春期,自我的虚荣心大涨,每每拿这件事吹嘘自己,阐述时,却把“乖乖男”三个字略去,并辅以各种动人故事,却又更是十分可笑了。
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最大的叛逆应该就是偷偷收集了一抽屉的盗版磁带。03年左右时,仿正版的磁带泛滥。什么大热歌手发专辑了,去学校附近的“希望音响”,或其他小唱片店,保准能找到物美价廉的仿正版。老板也乐于做这个生意,正版的卡带二十元左右,小城上的初中生很少买得起(富二代请无视),大家刚从饱温暖的阶段出来,早上包子只要三角钱,一元就能吃饱,剩下的一角还可以捐献乞丐。但是四元的仿正版,口袋皱巴巴的零花钱凑凑,总是有的。于是父母让我好好听英语的复读机被放入各种流行音乐磁带。为了表示自己的“独特品味”,还特意去关注欧美流行歌手,听后街、西城、玛丽亚凯莉,和别人谈论起来,眉飞色舞。然而很多年后真的喜爱上欧美音乐,不知道是不是这缘故。
初三时,读了韩寒的《零下一度》和《像少年啦飞驰》。初版的《像少年啦飞驰》,黑色的小册子,翻来覆去的看。那时生理和心理都有些发育了,慢慢理解了其中的奥妙之处,有些略带点黄色的笑点,也体会了出来。刚刚发育那会,像每个精力旺盛的少年一样,渴望对性的了解。正如韩寒所描述的那样,我常常跑到书店,去翻阅当代通俗小说,定位到有关性描写的部分,一目十行,猥琐无比。《挪威的森林》和《海边的卡夫卡》那时被我们当成“黄书”来传阅。我清楚地记得,某位仁兄告诉我挪威的森林的激情描写是在,第XX页、第XX页和第XX页等。家中有的藏书,三言两拍或其他名著中香艳的故事,更是早被我翻个烂透。那时,开始有些敢和父母争辩了,什么故事都自己偷偷埋在心里,却也是妄想的成分居多。那时还迷上武侠,整天幻想自己的绝世武功,拯救世界。之后向同学借了一本盗版的《金庸全集》,比板砖还厚,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躲在被窝,打着手电看,近视就是那时候造成的。
高中的叛逆,表现地默不作声,然而内心波涛汹涌。那时没有什么权利,乖乖的听话读书,却同时想放纵自己。脑海中总有这样的景象,某个夏日放学的午后,骑车在绿荫斑驳的道路上,光线在脸上忽明忽暗地滑过。突然想闭上双眼,松开把手,张开双臂仰望天空。然而现实却是不得不紧握方向,小心翼翼,避让行人。05年左右,小城上电脑开始普及,家中购置了一台。我很后悔,没有利用高中时多看看自己喜欢的书,却一有空就趴在家里的电脑前下载各种盗版mp3,玩游戏、看电影(含某种电影,要转换成AVI格式放在MP4上,供大家传阅)。三年也偷偷地喜欢过谁谁,然后毕业后了无音讯,发出的短信石沉大海。那时买了本《一座城池》,常常想什么时候化工厂也爆炸一下,天空是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和我一起的看萤火的女孩是谁之类的问题。那时我渐渐明白,好的作者是和读者一起渐渐成长的。大学期间,利用闲暇,读了一些书,韩寒的几本都有涉猎,也开始看他的博客,去搜索被删除的博文。今年我大四,考研未遂。面临二战和工作的抉择与平衡。《青春》上面的文章,大都在他的博客上阅读过。
此刻,又是一个十字路口。感谢那些朋友,他们如《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里所说的先行者,替我撞过每一堵高墙,摔落每一道沟壑,告诉我这条路的正确,继续前行。然而,现在没有了,他们走上我找不到的路,我在想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哪去了哪里?是虎头蛇尾吗?想了想,明白了一个不想接受的事实,青春已经过去,你要成为后人的先行者了。所以谢谢你们,再见。你们送的萤火虫,一直在黑夜里发光,在我面前飞。但是,再见了。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