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宾先生在全书结尾处,万念俱灰,放弃了追求了多年的爱人,不由得要拿席勒名诗《华伦斯坦》中的句子来安慰自己。刚才我一激动,也想拿这句话做签名,但是转念又想,华伦斯坦是何等人,配说这句话的我,现在大概还没出世。都宾倒是有五分资格来说这话,他亲历滑铁卢战役,一生痴爱别人的老婆,到头来几乎落得一场空。萨克雷的这部《名利场》,不是以感情戏为主题,但总归也逃不过所有文学作品的这个老调子,不过这出大戏里,莉贝加遇到的所有男人,无论是玩弄她的,还是被她玩弄的,都谈不上是感情。爱米对她丈夫也是单方面的相思,对方倒不是全无良心,可是谈到爱情,唯有都宾才是真性情的人。
爱情永远是单方面的,你爱她,她不爱你,又或者是压根不知道你爱她(这种情形反倒好些)。往往是在失去你之后,才会珍惜你呢(要是眼里根本没有你,那倒也无所谓得失)。要说都宾蹉跎了岁月,却也有些为难,他的煎熬,未必是他不愿意得到的,他的自作自受背后做好人,给爱人有私的关怀,那种心理上的满足,也未必就比将她揽在怀里亲热,来的幸福。残缺才是美,许仙没被法海蛊惑了,在家里也难免怪白娘子个子太高,惹他老要穿高底鞋;织女不用回天宫,牛郎大概也会嫌她入夜了不睡觉,瞪着星星发呆;马文才要是暴死了,梁山伯也得常在家里受祝英台白眼;范喜良就算没死,孟姜女也得兵荒马乱的跟着他,熬到了高祖时代,还得勒着裤腰带过日子。都宾对爱米的感情,正因为拖泥带水,才显得有滋有味,爱米对十五年前的死鬼丈夫念念不忘,还不是因为那点小秘密莉贝加从来不跟她戳穿么。
出版社将名利场有意识的分为上下册,想必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来全书700多页,并成一册翻阅起来不方便,二来,从滑铁卢战役之后,小说也的确从时间段上有个大的跨越,物是人非事事休了。上册看来看去,也不过是带点儿世情讽刺的恋爱小说,下册却严峻起来,主人公死的死,败的败,活下来的生活地位不断发生改变,名利场里浮浮沉沉,真把人看得眼花缭乱,作者那份看透一切的口吻,又叫人舒心舒骨。书近结尾,乔斯众人落脚的德国境内的小公国,倒真也神似厄休拉·勒奎恩笔下的“海根”位面,公侯伯子男遍地都是,往常儿在国内难得一遇的贵人,在这里却能随时上他们家里做客,进宫晋见主子也不是什么费事的新闻。萨克雷自己在书中常常笔锋内收,好像说书先生,戏里面走过幕的穿剧人,评论起是是非非,到后来,就差亲自上阵,已经都跟书里的主人公碰上了面。就好像伍迪·艾伦在 Annie Hall身边排队,突然转向镜头跟你说话似的。
当盗墓8轰轰烈烈的出来时,我就准备一口气把系列读完。因为三胖子实在把故事铺太大了,好多的前因都记不住。然后,坐车在看,走路在看,如厕在看,躺着也看。手提垃圾在废弃物站,却因为看的入迷,就那里提着站了好久。
总之,看完了。
看完后,先是一片空白的心情,不能有任何想法,整个人带入到故事里没出来。很多人都会在这时候说“结束了?这就结束了。”我不是。这好像是你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别人的一生,看着看着,他的人生到头了,你却发现自己的世界才过了几天。一种时空的错觉感。
然后我去洗了把脸,走了走。
结局蛮突兀的,忽然就抖出了一整个老九门斗争的明面暗线。然后是各个人物的归宿。文锦和三叔仍旧不知在何处,铁三角各安天涯,潘子走了等。三胖子应该是尽力了,局铺大了,根本不能所有的局都说透。就像三胖子在后记里说的“故事的情节开始出现一些我自己都无法预测的变化”。书中的人物活了,拓展出自己的世界。我愿意相信这样的话,那么,这样的结局应该是他们真正的意愿。
当然,这个是不完美的,没有完美的结局。但它是完整的。不想多说这样的结局它里面的悲喜带给我怎样的心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眼中的哈姆雷特。我只是很感谢三胖子带给我的一次悬疑、玄幻的感官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