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自闭之物
第四章 狐狗狸大仙
如此想来，苇子那句“请允许我开始提问”的郑重之语就能理解了。她对着狐狗狸大仙说话，其实是在提醒彻太郎。
尽管如此，敏之似乎仍尽力以最快的速度补好了纸，“簌簌”的声响骤然停止。
“狐狗狸大仙、狐狗狸大仙……承蒙大驾光临，不胜感激……”
“狐狗狸大仙、狐狗狸大仙……请允许我开始提问……”苇子续道。
转到椅子背后的彻太郎，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道。即便如此他还要吹毛求疵：“不过，绳子有一点松啊。”
——够了，拜托别再提这种问题了！
来自屋外……
在这一团漆黑之中，令人惊悚莫名的念语连绵不绝。
她再次颔首。
——狐狗狸大仙不回去吗？
父亲随即开口道：“最后要送走狐狗狸大仙的时候，好像很不顺利，所以身子不由自主地动了几下吧。”
苇子的语声清晰可闻，音调的抑扬与先前提问的时候大不相同。
“狐狗狸大仙、狐狗狸大仙……还请归去……”
“由我来接手赤箱，可以吗？”
“这是什么呀？”彻太郎不觉惊呼。纸面上由铅笔描画出的线条如蚯蚓一般歪歪扭扭。
“啊……那个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肯定是……”
在动？刚这么一想，黑暗中就传来了极其微弱的声响。
“若已大驾光临，还请昭示灵迹……”
苇子回答：はこ——箱子。
藁半纸被取下。
“狐狗狸大仙、狐狗狸大仙……”
而且来自正面——声音从放有圆桌的方向传来。
依旧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的。可是，那箱子与母亲和继母的死究竟有什么关联呢？
敏之问：苇子从哪里来？
敏之大致确认了全部文字，边作着判断边偷眼看苇子，只见苇子点了点头。
敏之问：由苇子来接手赤箱如何？
不久，声音止歇了，死一般的寂静降临室内。
“不光是两只手，连两条腿都被绑在椅子上。脱开绳子去操纵那块板是绝对办不到的。”
如同催眠术一般……
巌自问道，这也是为了拂去睡意。然而，苇子的念语不断传来，怎么也无法集中思想。何止如此，他已越来越深陷于睡魔之中了。
彻太郎正在解两腿上的绳子，闻言忍不住抗议起来。然而，敏之仍旧死死地盯住苇子：“而且，在那块板动起来的时候，我用右手在板的上面和周围99lib•net探摸过……”
苇子开口了，与先前相比语气没有任何变化。然而，之后她再次安静下来。过分宁静的时间流逝着，宁静得使人对吞咽口水也犹疑起来。
是透过和室仓屋厚实的墙壁，从屋外传来的？巌凝神静听。
“这个房间今后还会出现死者吗？”
苇子保持双手反剪在椅后的状态，无力地歪着头，身子一动也不动。
“更何况她还被绑在椅子上……”
舅父们则各自凝视着从自动笔记板抽回的手。仿佛那笔记板随意启动时的骇人感触，仍然残留在掌中。
声音停止后间隔了数秒，似乎是为慎重起见而观望一下情况。接着就响起了彻太郎收纸、敏之补纸的动静。
正想指出这个让人惊骇的事实时，父亲从椅中站了起来。他一边向苇子走近，一边用关切的口吻道：“不要紧吧？现在我来给你解开绳子让你……”
敏之问：狐狗狸大仙，请昭示到访的印迹。
藁半纸被补上。
领悟的那一瞬间，巌清晰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铅笔移动于藁半纸上发出的硬质之音，正掠过桌面在黑暗中回响。
——想必还是不知道为好。
“什么也没有……”
结束……了？
“若已大驾光临，还请昭示灵迹……”
虽说这些问题都是事先商定好的，但也亏得苇子竟能毫不迟疑向狐狗狸大仙提问。
“唔……是平假名啊……嗯，要看也是能看懂的嘛。”
端坐对面的父亲先是看了看苇子，随后把脸转向巌和两位妻兄。
由于离开了封箱小刀，那箱子在举行狐狸狗仪式的期间，在深沉的黑暗中，配合着自动笔记板的运动在台子上翩翩起舞……如此情景竟清晰地浮现在了巌的脑海中。
巌安下心也就是片刻之间。
苇子回答：ぁる——有。
念语仍在继续，这时从左手方传来了骇然屏息的声音。与此同时，听到了像是有人在活动身子的动静。
如此这般，循环往复。
敏之问：苇子今后该怎么办？
“这个嘛，好吧……”
敏之问：苇子在猪丸家宅院的背后干什么？
至今未显露过丝毫情绪化言行的她，似乎第一次动摇了。
听着父亲和彻太郎的对话，始终日不转睛地观察苇子的敏之道：“提问时的声音确实是从这边传来的。”
看来彻太郎是以九-九-藏-书-网为有某种不明之物现身晃动了自动笔记板。不过，或许是承认后觉得有些难为情吧，他又道：“啊，不是……说起来，我是感觉你在边上搞什么动作。然、然后呢？”
苇子回答：いる——在。
“还是让捆绳的人来解绳比较好吧。”说着，他伸手招呼彻太郎。看来即便到了这时候，舅父仍在疑心苇子使诈。
苇子回答：なぃ——非。
敏之问：猪丸岩男先生的前妻好子为何会死在这个房间？
把纸拿走了？
苇子回答：なる——成。
“我从哪里来？”
此时，提问突然中断，室内一片寂静。
苇子提出问题。
“喂喂，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啊！”
隔了一会儿，开始听到铅笔在藁半纸上移动的微弱声响。
苇子回答：ぁる——有。
敏之问：所谓“赤箱”究竟为何？
苇子回答：じゅ——咒。
“那个箱子——”
“狐狗狸大仙、狐狗狸大仙……恭请您大驾光临……”
“猪丸岩男先生的续弦由子为什么会死在这个房间？”
“没有。”父亲回答的同时，巌也点了点头。
苇子回答：そと、でて、くぅ——外、出、来。（独独这页纸上记载了很多文字，无法辨识。唯有这几个字勉强能看明白。）
移动了？
从这里开始，提问内容忽然变了。
“我会复述提问内容，把问题所对应的藁半纸从‘一’开始按顺序摆到桌上，由大家来一一讨论上面的文字，你们觉得如何？”
一刹那，敏之和彻太郎的身子骤然耸动。显然，苇子擅自提了个他俩没准备的问题。然而，自动笔记板同样作出反应。铅笔停止了活动，寂静再次到访。
“猪丸家应该把生意范围拓展得更宽吗？”
苇子回答：ぃゐ——在。
“……”
“狐狗狸大仙、狐狗狸大仙……还请归去……”
而且，苇子的声音从他的右斜方传来。这就意味着，她正好好地待在既定的位置上。
——啊！
敏之问：猪丸家应该把生意范围拓得更宽吗？
“狐狗狸大仙、狐狗狸大仙……还请归去……”
苇子回答：なか——内。
移动于纸面的铅笔发出响声。
不过……桌子上自动笔记板动个不停，椅子里则坐着人，即便位置有小小的偏移，也完全不足为奇。
“瞻仰一下狐狗狸大仙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样的谕九_九_藏_书_网示吧。”
敏之问：猪丸家的生意就这样没敏之问题吗？
敏之问：岩男先生的继承人会是谁呀？
不打起精神来可不行——
没关系。没有坠入催眠术。
“赤箱里放着什么？”
从舅父们那里感觉到奇妙的声音，想必是因为搁着单手的板突然动起来，让他们吃了一惊，甚至是在发抖也说不定。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从苇子嗓音的变化，可察知她正在垂首施礼。
“可能是在我俩之间……”
为什么会这样呢……
须臾，苇子口中徐徐吐出念语。
苇子回答：まま——就这样。
“猪丸家的生意就这样下去没问题吗？”
苇子回答：む——WU。
“我该往哪里去？”
“这样做比较容易懂，挺不错不是吗？”
“我在猪丸家背面的杂木林里干什么？”
屋里真的很黑。舅父们身后那扇唯一的窗，由于外侧的百叶窗也被拉上了，星光完全射不进来。苇子后方的拉门也关得严严实实。虽然有缝隙，但走廊上并没有窗户。一楼的灯已关，所以也不可能有光从楼梯口漏入。
漆黑的暗室中，仪式开始了。
“狐狗狸大仙、狐狗狸大仙……还请归去……”
敏之问：为了猪丸家生意的发展，该不该把目光投向新领域呢？
说起来，以前父亲曾和泰史合计过开新店的事。
啊……
他从彻太郎座位旁的台子上拿起藁斗纸，往这边亮了亮。
“岩男先生的继承人会是谁呢？”
但是……承载着那箱子的台子不可能移动分毫啊。苇子无法触到，父亲和舅父们也不可能去碰它，当然巌也是。
苇子回答：なぃ——非。
况且，和室仓屋出入口的土门已在内侧落闩——这是个谁都无法进入、且决计不会让室内黑暗逃逸的完全密闭空间。
敏之进一步细细打量着苇子，忽然又走回到圆桌旁。
念语的语速渐渐加快。
苇子回答：し——死。
她藏书网持续行礼。然而，从巌的前方传来了轻微的响动。自动笔记板在动，铅笔在纸上游走，就是那声音……
“为了猪丸家生意的发展，该不该把目光投向新领域呢？”
敏之问：苇子是什么人？
巌以苇子的话为号，打开电灯。耀眼的光芒霍然照亮了沉沉的黑暗，他不由自主地眨巴着眼睛，查看起室内的情况。
片刻后，从舅父们那边再度传来活动的迹象，纸沙沙作响。
苇子回答：はこ——箱子。
“板的周围没有任何东西。触碰板的人只有我和你……川村君两个人。”
此处，稍稍间隔了一段时间。
——舅父们是只打算开开玩笑，还是出于真心想出了这些问题？
“所谓的赤箱究竟是什么？”
这声音微乎其微，但听起来就像有什么异形物在厚墙的另一边竖起爪子，令人惊悚的画面也不由自主地在脑中浮现。
不，也许苇子确实打算给巌他们施行催眠术。
与狐狗狸仪式开始前相比，感觉台子所在的位置不同了，但是要这么说的话，圆桌也好大家的椅子也好，看起来都比最初时要凌乱一些。
父亲赞同敏之的方案，于是就像考完试对答案一般，讨论工作开始了。结果如下：
“猪丸岩男先生的前妻好子为什么会死在这个房间？”
“狐狗狸大仙、狐狗狸大仙……请速速同归原位……”
敏之问：把赤箱处理掉也没敏之问题吗？
敏之问：赤箱里放着什么？
提问连续不断，真像是一开始就在向狐狗狸大仙祈求谕示一般。
原本恭敬的呼唤开始一点点向命令式的词句转变。不久，念语自身竟似化为咒语，语义变得完全无法理解。也就在这时狐狗狸仪式终于结束了。
慌张的敏之立刻奔到父亲身旁。
苇子回答：そと——外。
“狐狗狸大仙、狐狗狸大仙……恭请您大驾光临……”
所有人都围拢到圆桌边后，敏之将藁半纸呈扇形展开，以便让众人看清纸上记载的狐向狸大仙的回答。
敏之问：这房间日后会不会再出现死者？
巌用右手狠命地抓了一把左手背，极度的疼痛让他的意识骤然一清。
接着，传来了敏之从自99lib•net己右侧的台上取纸，垫于自动笔记板之下的声响。这个时候，两人的手绝不能离开板。在一团漆黑中进行这项作业，看来是相当费工夫的。
啊……是自动笔记板在动！
苇子回答：なぃ—一非。
随后苇子提出新的问题，自动笔记板动起来——如此这般，循环往复。
巌细细观察眼前众人的样态，突然他的视线止住，钉死在了放着赤箱的台子上。
“平假名？”
不对……来自室内……
“两人的死与赤箱有关？”
苇子的语气中好像含着些许焦躁……
敏之问：猪丸岩男先生的续弦由子为何会死在这个房间？
这古怪的情形，带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
“狐狗狸大仙、狐狗狸大仙……请立刻回归原位……”
“岩男先生、还有巌儿——你们感觉到有人从椅子前后穿过吗？”
其实两位舅父最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当然，敏之希望是巌、彻太郎则希望是月代来继承家业。
“还捆得好好的呢。”
巌十分紧张。放在平时已是将要就寝的时间里，和大人们混在一起，参加这种诡异的仪式。光这些就已是很严重的事了，却还在承担防止作假的监视任务，所以他神经紧绷也是情有可原的。
“结束了。”
这时巌猛然警醒。因为他意识到，这反复入耳而来的念语才是将自己引向昏睡的元凶。
从舅父们那边也没传出什么不明动静。看来，苇子把他们想好的问题全问完了。
巌险些叫出声来。
就像一直在等待着似的，苇子开口道。
敏之问：苇子该往哪里去？
每当一个问题被回答完毕，彻太郎就得从桌上取走藁半纸，放到自己左侧的台子上。不过，也许是自动笔记板自己动起来的现象让他过分失措，竟忘了这个最重要的约定吧。
“把赤箱处理掉也没问题吗？”
大概是自己神经过敏吧？
苇子回答：ほか——其他。
巌渐渐感到了恐惧。
“狐狗狸大仙、狐狗狸大仙……恭请您大驾光临……”
“岩男先生！请等一下。”
“今后，我该怎么办？”
然而，不久他便开始受到睡魔的侵袭，明明很紧张却又很困……
敏之问：两人的死与赤箱有关？
“狐狗狸大仙、狐狗狸大仙……屡次赐予回答，不胜感激……”
是两位舅父……
“若已大驾光临，还请昭示灵迹……”
“我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