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白夏瓦
第七章
明月高悬，
“或许，我那么做，只是一时的衝动。”瑟若最后也承认了。“你想想看，这是我私人的信件，可是她很可能会看到几行字。我也敢说，就算她看了吧，很可能下一秒钟她就全忘光了，因为这信的内容也并不值得震惊，叫人很容易看了就忘。”
“就是萝！我真老糊涂了，怎么把他们两个忘了。这样就不是十三个人了嘛，成了十五个人。”
瑟若自己都快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声音又小又含糊。
“不！不！我很好。我的意思是，真的没事的。”
为你而谱。
“几个星期来，你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吗？”查礼的表情变得很厌烦轻蔑。
可是，她一想到喀什米尔莽莽云山和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杉林，瑟若的心中又是一阵悸动和恐惧。
“你坐在这儿，我去倒杯酒。”查礼简短地说道。
信尾没有签名，信头也没指名，这封信最初到底是给谁的？看来，写信的时间，应是在玛莎太太死后。也可能是那晚瑟若去敲她的门之前的两三个小时写的。那晚，瑟若要去告诉她，她看到珍纳窗口，有个看不到脸的影子。
爱丽思姨母突然出现在游廊的另一头。她穿了一件色彩华丽的和服，里面穿着灯笼裤，头髮上夹了许许多多的卷髮夹。
在他俩身后，舞会喧闹的歌声不断传来，一再重複着那首歌曲。瑟若愈听着，浑身愈是不由自主颤抖着。杯边的牙关，更是不停地打颤。
纸灰飞灭。
“谢谢你，查礼，我刚刚正要说……”
查礼俯视着她，最后笑了起来，虽然笑得并不愉快。过后，瑟若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却环抱住她，他的手坚定有力，他低下头，熟练地吻着她的面颊。
“哦？”
她朝前倾着身子，好奇地拍拍瑟若拿着信纸的手。
“真是这样？”查礼神色之间，又恢复了往常的兴致勃勃。“我建议你振作起来，别再想些旁的事，我们进去跳舞吧！你总不能整晚都坐在这儿，一直像看到鬼似的害怕！”
不错，这信封确实是那晚瑟若在珍纳房中亲手写的。可是，她是不可能去了。除非，有特别的机缘使她会到那儿。
想着发寒，双肩不由自主微微的颤抖起来。她走向外面宽广的游廊，天气太热，晚宴就在这儿预备了，这比在别墅里大饭厅吃饭，要赏心悦目得多。
拆阅着一封封信，看了半个多小时，一直到爱丽思姨母轻敲着她的门，通知她晚餐上的来宾卡还没写妥呢！她问瑟若不是答应了她，为她写了吗？
难怪，当她回到这栋大房子时，心中总有一种阴森森的怪异感觉，预感有一个人，一直在等着她。
有几秒钟的时间，两人都僵住了。瑟若当时想，查礼一定会气得揍她一顿的，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可是椅子正在她身后，她只有停住了。
是的！一点都没错！她懂了，恐惧使她又打了一个冷颤。潜意识里，她希望在转头之际，看到珍纳！
不！这太荒诞，绝不可能的。潘瑟若小姐，在白夏瓦这座印度古城的星空下，不是很逍遥自在吗？
她轻轻地，用着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哼唱着那首令人难忘的曲子——
这几个星期，她一直生活在欢乐中。瑟若想，总算从古莫格那场噩梦中挣脱了。可是，不知为了什么，这个晚上为什么总是使她不安，又重新勾起她对往事的记忆？不管她如何想挣扎抗拒，可是，心头那块阴影，却一直跟着她，跟着她，亦步亦趋。——现在，又用这首老歌来撩拨她……
她绝不想再回喀什米尔——她绝不想回去——
我不愿去！
“我看你也得表现给我看看！”瑟若在盛怒中，变得口不择言。
“不，
九九藏书网”瑟若颤抖着，她的手指忍不住去拭了拭脸上的泪痕。“没事的。只是我……我……”乐队奏起了一支更活泼、喧闹、快节拍的华尔滋，一曲结束之后，指挥轻轻唱起了一首歌……
在喀什米尔滑雪假期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对她来说，都好像变得模糊而不真实。就好像是夜里的一场噩梦，如今，她已经醒了，发现自己仍睡在安全而熟悉的房间里，她也无意再离开这儿。她简直近乎疯狂，经常投身在欢乐喧闹的社交场合中，儘量忘却在奇隆马格雪原上，和珍纳在一起的记忆。还有那条蓝色的滑雪道，旅馆边屋，寂然无一人走道上的那排脚印……
他说得很礼貌，可是却很坚定。
他喝着酒，目光从杯子的边缘望了过来，整个脸罩在一片阴影中。
“你在说什么？”儘管查礼的声音放得很温柔，却也有一触即发的危险性。
可是，她知道她很可能会死。一旦死了，她所知道的事也会被演没无人知，这才是更令她操心的。如此，她不得不冒一个险，写下了这封短函。
查礼马上递过了一根。
每一首欢悦可爱的曲子，
突然，她的心魂，又像回到奇隆马格，滑雪小屋外奇异的月光中。珍纳在月光下绑紧她的冰鞋，淮备滑过生命中最后一程。
她的脚下，是一片广大的、被骄阳炙热得又鬆又暖的土地。在白夏瓦的另一端，是开伯尔山，山上寸草不生。山另一边的阿富汗境内，住着凶猛无法纪的部落。在更远更远的东北方，就是喜马拉雅山。在那儿某一处的雪坡，就是奇隆马格。
华海伦，就像法姬说的，是个很笨的女人。
在玛尔，有一幢宽敞亮丽的白色别墅。门厅的桌子上放着一迭潘瑟若小姐的信件。这些信件下午就到了，一直等她回来拆阅。
“胡说，像这种人造丝的料子，才不容易洗呢，我只有把这套衣服送到洗衣店去想想办法。谢了，查礼，行了，只消一、两分钟就会干了。啊，好些了，有些部分已经干了。狄姆——狄姆！这该死的家伙跑到哪儿去啦？现在这些小军官是愈来愈没用了，他今晚还是陪我来跳舞的！查礼，我本想和华强尼一起来跳舞，可是你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丈夫，尤其是近来，把我愈管愈紧，常常不淮我去跳舞。”
“勇气啊！”瑟若完全不假思索。“我知道你的军团已经移师到巴勒斯坦了。”
我留下了纪录，在斯利那加‘女巫号’的船屋里，船屋的主人叫加佛。如果我发生了任何意外，请你儘快到那儿去找。租金我一直付到今年六月底。如果我不住了，只要是我的朋友，拿到这张收据，都可以住在那儿。
查礼也忙着掏出手帕，为她抹拭身上的水渍。
一个穿着蓝色滑雪衣，有着一头金髮的女孩？
星斗满天，瑟若坐在那儿，查礼很快就回来了，手中各端着还带着雾气的酒杯。
“真抱歉，恕我不知情，破坏了你们的密谈，看来，我还是回去找华强尼吧！”她转过头，对着瑟若没好意地笑了笑说：“别太认真了萝！你会吗？你可知道，查礼是有女朋友的人哟。是不是？查礼亲爱的？”
当初，是她对葛瑞吉说，应再找一个人，凑成十四个人去滑雪小屋。
他把她推开，端起了尚未喝完的酒杯，一饮而尽。
“谢谢你，狄姆，还加了冰块。再递给我一支淤好吗？狄姆！”
“你不相信？”
查礼站了起来，海伦也就往他的椅子上坐了下去，吩咐她的舞伴，去拿白兰地加苏打来。又转过头对查礼说：
信封上是她自己的笔迹，写着姓名和地址，就是那晚珍给她写的。显然，珍纳把这9９lib.ｎeｔ个信封交给了南都大饭店的经理克洛先生。一定是她随着玛莎太太的棺木，去斯利那加那天交给他的。
可是，就算是再笨的女人，也看得出查礼眼中那股不感兴趣的眼神。
“你们在谈些什么啊？”华海伦突然插了进来，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看来你们一定在谈很好玩的事，让我也听听如何？”
不！我不想去！瑟若绝望地想。是的，我曾答应过珍纳，可是我再也不愿回喀什米尔！
她更不让自己再去想到松林小屋里的一切。否则，恐惧感会淹没了她的理智。可是，现在，为什突然又想到珍纳呢？……
后面的舞厅又响起了缓慢的狐步舞曲，灯光也放暗了。
若不是她提起，珍纳会应邀而来吗？
只是为你而响……
“我以前也常看你的比赛。狄姆，你知道我是绝不抽这种牌子的香淤……”
罗珍纳小姐在一月份寄存了一个小包，在斯利那加南都大饭店的经理那儿。罗小姐不幸亡故之后，这包东西已由南都大饭店经理存放在她银行的保险箱中，一方面发函通知她的律师处理。只要证明遗嘱有交代，即可前去领取……
南都大饭店，正是珍纳和玛莎太太冬天住的地方，后来，玛莎太太就葬在斯利那加。因为在那个时候，古莫格的雪太深，地面上都是厚厚的一层坚冰……
他站了起来，俯视着她，瑟若猝然站起身来。
瑟若真没想到，她的舞跳得比她想像的更好。瑟若热烈地踩着拍子跳着。
瑟若冰冷的手指拆开了信封上的蜡封，里面夹了两张纸：
华海伦尖叫了起来，站起了身子，瑟若也惊慌站起，两张信纸随势飘落到地上。瑟若忙着向华海伦道歉。
瑟若走到长形餐桌边，上面摆好了银色的餐具、水晶碗和玻璃杯，和一大把玫瑰插在花瓶中。她帮着僕人，再安排两副餐具，分别放置好名牌。
瑟若一听，心下不好意思，连忙放下拿在手上的两页信纸，把身边的一迭信全塞在梳粧台的抽屉里。
饭后，舞会开始了，女士们个个都希望能和查礼共舞一曲。一直到舞会进行了一半，查礼才有机会前来邀请瑟若。
“我怎么会忘呢？宝贝。事实上，我正想到些事，柯雨果夫妇今天晚上会来吧？”
半个小时以后就要入席了。雷朋少校本该坐在瑟若的右手边，索性让他坐到桌子尾端，身边的位子，就留给梅查礼吧！
查礼又去搬了两把椅子。等到狄姆端了饮料回来，查礼又很周到，从草坪另一端，搬了一张绿漆的桌子。
“姨妈！你怎么这么糊涂！真无药可救了。梅查礼来了，一定觉得奇怪，连我都觉得会脸红！”
这张短短的小笺，瑟若一读再读，不知读了多少遍。瑟若实在看不出隐在字句后还有什么线索，和更深一层的意义。
“唉！可怜的珍纳！”
瑟若谢过他，声音小得细若游丝，一言不发地喝着酒，查礼这时又搬了一把椅子来，坐在她的身旁。
最后，所有的灰烬全落在她脚下的草皮上。
他站在她面前，微微皱着眉，凝视了她好一会儿。他真不明白，天气这么热，瑟若的身体竟然瑟瑟地颤抖着。
“不是的——我是说——那完全是件意外！”
舞池里的歌声，仍在重複着这一段的唱词。
也许，珍纳还会寄信给其他的人，也许是葛瑞吉、佛普丝、安凯利……不管怎么样，那封信现在已经烧掉了。她可以忘了，当然她可以忘了……
瑟若怔怔站在那儿，瞪视了他好长一段时间，突然，她一把抓起了提袋，转过身子，朝着灯火明亮的舞厅，拔起腿飞奔过草坪，留下查礼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满ｈｔtp://wｗｗ.９9liｂ.ｎｅｔ天星斗的花园中。
瑟若说：
“谢谢！”
海伦接过淤，又转过脸对查礼说：
春去夏来，
“我知道他们会来。”瑟若耐着性子说，“六个礼拜以前，你就请他们来了。”
最后，歌声停止了。许多舞动的人影，也纷纷走到清凉的庭院来，庭院里，还亮着几盏灯。
世上最甜美的话语。
查礼抬了抬眉。
这个晚上，一直觉得珍纳似乎就像站在她身后，离她那么贴近，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如今，再度握着这个信封时，彷彿又感到当初天寒地冻那股冷寒逼人。在这人言喧哗的夏日花园中，瑟若心头又罩上了松树林间的层层黑影。
随信附着一个信封，瑟若的注意力全移到这个信封上。
她走了进去，打开了灯，正淮备向对方致歉。是她的眼睛——还是她的感觉错了？抑是有人促狭？——那儿什么人也没有。
这间宽敞的房间竟是空的。
“瑟若……”
一个模糊的声音从她后面传来，使她突然转回身子。可是，那只是一隻小蜥蜴。根本没有……没有……什么令她好惊愕的。
“我们出去休息一会儿好吗？”查礼提议道。“我并不擅于跳华尔滋。”
“别胡说了。”查礼道。“你抖得像一隻淋湿的小猫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瑟若？半小时来，好像有人告诉你谁死了，被葬在哪儿。瞧你那神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坏消息？像见了鬼一样。”
查礼说：“海伦，我很抱歉，今晚我想请潘瑟若小姐跳舞。”
瑟若歇斯底里叫了起来：
“真抱歉，刚才的举止，看来真笨透了，不知今天晚上，我是怎么搞的。那不愉快的歌声，总是萦绕在我的脑海里，而且……”
我不想管下去，我再也不想看到那儿的层山迭岭……
有一丝微风，从草坪另一端吹过来，吹来尘土和枝头花朵的香气，也吹起地上珍纳那封信的灰烬，一直朝着凉台那边吹过……
未开灯的客厅中，好像有人在那儿等待。瑟若想：阴影中，一定站着一个早到的客人。她颇感奇怪，为什么僕人没为那人开灯呢？花园的每一盏灯都亮了，可是客厅一直都是黝黑的。
查礼朝前倾了倾身子，从她那双颤抖的手中，取过了杯子。
她猝然坐了下来，伸手端起那杯未喝完的酒，一饮而尽，才放回那只空杯子，抬起脸来看着查礼。
还有一封信没拆开，她把那封信放在最后面，因为信封上贴的是印度邮票，看来比较没有兴趣，地址是打字机打的。瑟若猜想，那里面恐怕是帐单，或是通告之类的东西。这会儿也没有时间细读，就匆匆去浴室洗澡换装。
查礼点了一根淤，靠在椅背上。透过一圈圈模糊的烟圈，他的目光正望着她。
归结这么多疑问，只有一个答案——因为她害怕死亡。
“查礼，你不热吗？我穿了这身人造丝的衣服，可真难受死了。谢天谢地，下个星期又可以到喀什米尔去了，我再也受不了这里的燠热的地方。到了缪耳，我们和道格拉斯在一起。查礼，我真希望介绍你认识道格拉斯，他是西柏爵士的儿子。查礼，再拿两把椅子来，给你和狄姆。”
另一张纸是“女巫号”船屋租金的收据，租金预付到一九四七年六月底。背面有些租船屋的条约，和屋主的签字。
说罢她匆忙走了。
递了一根淤给瑟若，她拒绝了，他索性自己抽了起来，一边閒閒的谈起那个乐队指挥传奇的身世，令瑟若大感惊愕。说来，他还是个匈牙利皇族，可是世事沧桑，现在却一贫如洗。
“我猜，那对你绝无好处，你只有变得更紧张更害怕。知道吗？来，瑟若，你不像是那种会歇９9ｌｉｂ.neｔ斯底里的女孩，让我看看你的勇气。”
“我真抱歉，今天晚上，情绪很不稳定。你进去和海伦一起跳舞吧，我想清静一会儿。”
“不舒服是吗？要不要我带你进屋去？”
“好吧，就算我是故意的，又怎么样？”
华海伦正抓着查礼说个不停，瑟若耸耸肩，拆开了那个信封。花园中的一盏灯，正从树隙后透过了光来，她凑着光，看着信上的字。
可是，眺望着很快就暗了下来的庭园，瑟若心中愈来愈扰扰不安，她也很难解释，为什么内心有这么不安的感觉。
“瑟若，你是怎么了？看起来好可怕！”
瑟若还一直呆在那儿，倒是华海伦的手触醒了她，这才猛然一惊，恢复了心神。可是心头一震，无意间碰翻了桌上的饮料，全洒落在华海伦那袭人造丝的衣服上，半融的冰块，全落在海伦的膝上。
狄姆坐在一边无话可说，索性溜走了。瑟若也无趣地打着呵欠，顺手打开了手提包，取出了一个珐琅的小梳粧盒。这时，忽觉得有什么东西滑落到脚跟旁的草地上。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封引不起她兴趣的信，在入浴打扮之前，没空拆阅，匆忙塞进了皮包中，想等以后再看。
“谢谢你！”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真是太好了。你是否……是否愿意把你的打火机借我用一用？不，我不是想抽淤，谢谢你。”
閒谈中，瑟若也慢慢平稳住刚才紧张的心情，忘却了身后传来令她心魂不安的乐声。
他的眼睛没有去看瑟若，反而是望着海伦，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什么都不愿留在记忆中。她一直说服自己，这些全是她的幻觉……
华海伦瞪着她，像一隻被激怒的猫。“算了，看来我这袭晚礼服是完了！”
查礼面不改色，可是却搬开一张椅子，请她赶快离开。华海伦忿然步过草坪，那袭人造丝的长裙，随着她的步伐，在草坪上窸窣作响。
“好吧，就依你了。老天，都快八点一刻啦！我可不能再站在这儿和你聊天，我都还没来得及打扮哩！”
瑟若脸红了。
瑟若望着那三个字逐渐被烧黑，成了灰烬，眼眶也为之一湿，心中暗想：
这封信，是从洛瓦平弟一家律师事务所寄来的，邮戳的日期是两天前。信中用浅易的英文写道——
半小时后，瑟若从房间走了出来，身着一袭轻纱，佩戴着水钻的首饰。一头红髮，梳得光可鑑人，绿色的眼眸就像浓绿透明的橄榄石，在上下两排卷曲浓密的睫毛间流盼着。
可是，手中这封信，很可能使她卷进国际谍报人员诡谲暗斗中。这个已被谋杀的女孩，竟然写了几行信给她……
瑟若急急拆开这些信件。看到信封上贴的一张张英国邮票，突然起了乡思——转回自己的卧室，打算好好享受读信的乐趣，听听来自家乡的那些消息和閒话。
瑟若完全陷入了兀自的冥想中……
下面的字突然变得很潦草。
瑟若银色的鞋跟，猛不防绊了一跤。查礼只觉臂弯中环抱的瑟若突然变得全身僵硬。他低下头凝视着她，只见她的脸上，突然失去了往昔的神采。
查礼点燃了打火机，瑟若接过来，把珍纳的信放在火中烧了。那张薄薄的信纸，还好没有被海伦的白兰地加苏打给溅湿，很容易就燃了起来，火焰迅速吞噬着那张信纸，烧成飞灰，最后只剩下角落上的三个字——“在那儿！”
潘小姐：
广大庭院的尽端，种着些胡椒树，树影后衬着柠檬黄的天色，还抹过一抹淡青。空气里弥漫着玫瑰花甜甜的香气和紫丁香的芬芳。豔阳下晒了一天的土地，透露着鬆暖的气息。
“瑟若，夏天我猜你会去喀什米尔吧？我们下个星期就要去——咦，这是什么信？”
“小心别打翻杯子，会弄葬了你九*九*藏*书*网的衣服的！”他温柔的说：“不会唱太久，一会儿就会停了！”
都是为你吹奏，
月色醉人，
回到白夏瓦已有两个月了。
“姨妈，你是怎么了？老天！你知道吗？现在都八点五分了，你不是约客人八点一刻到吗？难道你忘了，今天晚上要请客？”
“那我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本礼的声音带着笑意。
海伦看看查礼，又看看瑟若，突然很不是味道地说：
让我对你道尽，
突然一阵恐惧扫过瑟若的心头，吓得她浑身打颤。这个星斗满天的夜晚，感觉上充满了未知的神祕。
“好的。”瑟若点点头，说话的声音细如蚊声，随着查礼走出燠热拥挤的舞厅，花园的空气好清爽，两人踏过柔软的草坪，瑟若就在一张柳条编製的籐椅上坐了下来。
瑟若说：“我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也许是刚才碰到桌子了。或许你该马上回去，把衣服脱下，浸在水中，说不定能洗掉污点。”
瑟若站起身，弯下腰，从草地上拾起信纸。这才发现，她的手和膝盖被激怒得发抖。
或许，她突然下了决心，认为可以相信潘瑟若。
“你走！”瑟若一下子变得歇斯底里了起来，声音都在颤抖着。“我真的想一个人静一静。”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好玩罢了！这倒也不失为一种发洩的方法。”
在黑暗的某一处，彷彿有一隻野狗或是胡狼鸣叫了起来，那声音听来森然可怖。其他的同类听了，也一齐悲嗥着。那种毛骨悚然的合唱声，直叫人心中的灵台发寒。
查礼平稳的声音，打断了她思潮澎湃的冥想，又使她跌回了现实。
我真不该这么麻烦你，可是又不得不这么做。我不能再多说什么，不能了，都在那儿。
把信烧掉，对瑟若来说，就是对珍纳不幸的鬼魂一个答覆了——
“所以我才来问问你。你看，我再跟他说一声，现在不需要他来了，你看好不好？也许，他也并不想来。”
她缓慢的，一字一句，一读再读，好像她能在字里行间，寻到隐藏在其间的玄机。珍纳在执笔之初，心中的对象到底是谁呢？她的目的又是什么？究竟又为了什么，她要写这封信？
“我也怀疑他未必想来。”瑟若感到口舌干涩。“可是你要这么做，我坚决反对。为了自己的名誉，也不能做得这样不圆滑。”
瑟若游目四顾，不禁皱了皱眉，感到很困惑。刚才她强烈感到有人曾在这儿，这会儿简直不敢相信，方才的感觉竟然是错误的。难道，是外面经过的车辆的前灯，流经时映出了外牆的黑影？
就在这时，华海伦拿着一只粉盒，上面还有军团的盾徽装饰，一边朝着鼻子扑粉，一边谈着。突然她转过脸来对瑟若说：
心思像一阵风，从尘沙满天的屯兵小镇洛瓦平弟，一直吹到斯利那加。斯利那加是喀什米尔凉爽的绿色山谷的首都，是个湖沼纷接的河谷地区。这个名称，即是当地语的“太阳城”，河道交错，船艇纷佈，许多人都以船为家。
难道，潜意识中期盼着某人出现吗？
婚礼金色的铃声，
如果那晚珍纳仍留在旅馆，她仍然会看到那盏红色的灯火，一样也会去赴约的，结果也一样——
也许，这都怪命。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怎么会把白兰地和苏打，不小心弄湿了华海伦的衣服？如果你不喜欢她，这么做未免有些过分萝！”
“今天下午，你的马球打得太好了。”
秋去冬来，
会是因为今晚的宴会——原本只有十三个人？
“为什么他们要不停地唱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