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是她入伍后的第一个礼拜天照的,眼睛看着前方,并不是看着摄影师钻在遮光布里的前方,而是把自己的来路历史全切断而光明都在前方的那个前方,紧抿嘴唇,嘴角劲儿使得大了点儿,当年时兴这种李铁梅亮相口型。
盼望着,可以告别昨日不堪回首的过去,迎来美好明天?
哪知道,离开家庭苦难的坑,跳进世俗纷扰、更深更脏更不堪的大坑
鬼生了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平时躲着你,不看你,一旦看你就带有吓人的凝聚力!郝淑雯让何小嫚写下她家里地址,假如需要她复试,会往她家里发通知。必须要提到的是何小嫚那天的装束,她穿的就是那件结头累累的黑毛衣,紧绷绷的在她一根木棒似的身体上箍出了曲线。小嫚在登记簿上写的是演出小分队辅导员家的地址。亲父亲死后,只有这个辅导员得到过小嫚的全部信任。她留了一手,万一招生办的“首长”走访,辅导员不会讲何小嫚坏话。
三天后,小嫚收到了复试通知。这次她是把命都拿出来复试的。平时没练成熟的跟头也亮出来了,一个前空翻没站稳,整个人向后砸去,后脑勺都没幸免。当时所有人都惊叫起来,认为她一定摔出了三长两短,但她一骨碌跳起[...]
何小曼潜意识就有求死之心,当然不怕死、不惜痛,反正没人疼,摔坏拉到。
于是他热爱生病、热爱伤痛、热爱危险
母亲什么也没说。要说的太复杂了,怎么说得清?这娘儿俩之间该有她们自己的语言才能讲得清:她们自己的语言,对于任何其他人都是密码。就从那一刻,小嫚意识到,这家里还有比她更变形的,就是母亲。母亲的变形必须随时发生,在不同的亲人面前要拿出不同形状。能够想象,每变一次形,都不无疼痛,不无创伤。正是意识到这一点,小嫚决定离开家。
在这个家里,辛苦的不止她自己。
母亲的变形必须随时发生,在不同的亲人拿出不同形状。
可以想象,每变一次形,都不无疼痛,不无创伤。
比自己还有辛苦,还要累,还要没有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