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未来等于希望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定位不是我负责的。
“我把你送到全新的历史中去，让你回到华伦迪尔身边，我发誓我会做到！我们有时间，我们有未来，未知的、可以去努力和希望的未来，只要请你相信我。”
这他妈的是什么见鬼的逻辑啊！
红龙准备冲击而紧绷的身体动作，令陷入自我感觉良好中的肯特忽然清醒了过来。
谷莠子忿怒地走着，越走越慢。
“不行！不行！你不能让你的母亲永远失去你！它还在龙岛等着你！它还在等你，并且会一直等下去，你想让它永远等不到吗？你想让它一辈子自我囚禁在龙岛吗？”肯特双手死死抱住红龙的脖子，想要让它调转方向。
谷莠子哭泣着，她宁愿被华伦迪尔憎恨也要去做，只要有机会说出来，不论华伦迪尔接不接受，改变都已注定。他拒绝不了已知的未来带来的牵引力，可是自己却根本没有把握这个机会。
红龙停顿了一下，它想起和自己的弟弟蓝龙的第一次见面。
一场大战打了个天昏地暗。不得不说，这头蓝龙真的是在妈妈翅膀下长大的，没用之极，红龙轻而易举就把它打了个满地找牙。
“……如果时间是一棵长了无数相似枝干的大树呢？每一根枝干都是从树干上分出去的，极度相似，但是却有微小的不同。一根枝干被摘去一片叶子，或者多生了一条虫，对其他枝干根本不会有影响。如果有一条虫子在自己的枝干上啃食了一片树叶，之后被一阵风吹到另一根枝干上，说不定会发现它啃过的那片叶子还在那里……”
红龙朝它咆哮。
“子爵您没事吧！？”
谷莠子看着伊达，很久才低声说：“谢谢……还有，刚才很抱歉。”
那天的天气很好，红龙刚刚打劫了另一头飞龙的老巢，收获也很令它满意。就在它眯着眼睛在云层上方边飞边懒洋洋地拍动翅膀时，那头蓝龙远远飞来，拦在面前对它说：“我是你的弟弟。”它直接这么宣布，并且紧紧盯着红龙打量它。
谷莠子无力地摇着头：“你能有什么办法？华伦迪尔比你强大一百倍，可是他都九*九*藏*书*网 没有办法改变历史，你有什么办法？即使回去了，最后还是要面对他的结局，还不如不要再经历一次，我不想看着他再经历一次……”
她好恨伊达·法兰没有让自己把握机会，她更恨自己竟然与华伦迪尔面对面而不相识。为什么？为什么？谷莠子，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做不到……她无从发泄地一下下打着面前的树干，直到自己双手鲜血淋漓。
此时的伊达脸上泪痕犹在，擦泪时抹得脏兮兮，而且还留着谷莠子清晰的指印，看起来不仅狼狈，简直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谷莠子知道他肯定不会愿意在肯特和赤红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
不等飞龙落地，那陌生又熟悉的魔法力量就把他们四个一起包裹在其中……
“我们走吧，回到属于我们的时代去，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思考你和你母亲的关系。”肯特很郑重地劝着红龙。
“我不能改变这根时空枝干上华伦迪尔的命运，可是我能改变另一根枝干上他的命运，还有你的。”这样我就可以幻想着，或者在某一根枝干上的谷莠子选择留在伊达·法兰身边，即使那不是这里的我，可是我却可以幻想着这样的情景发生在别的枝干上，发生在另一个我身上。
不，自己根本不是什么龙骑士，这里也不是自己要奋勇作战的战场。
看到她平静下来，伊达立刻松开手，为了阻止激动之中力气特别大的谷莠子，刚才他几乎是把谷莠子半抱在怀里，知道谷莠子一定很厌恶这种亲密动作，所以他马上就放开手，还特意退开半步。
伊达摇摇头，也不知道想要表示不用谢还是没关系。两人相对无言，过了半晌，伊达忽然想起什么：“肯特和赤红呢？”
这些谷莠子都知道，她看着伊达，等他说下去。
为什么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能把握这个机会改变华伦迪尔的命运？
它一直在龙岛等着，因为是我让它等的，不是它不来寻找，是我让它等待的……
伊达的眉头一下子紧了起来，拔腿向那边便走。
谷莠www.99lib.net子一把拉住他，迟疑说：“你、你的样子有点狼狈。”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代！”移动可不是我负责的。
“头晕！”红龙从牙缝里回答。
伊达向她伸出手：“给我时间，我会做到的。给我一些时间，等到法兰公国不需要我，我用剩余的全部生命来做这件事。请你相信我，我会做到的。”
忽然，扑通……扑通……扑通……接连三声落水声打破了这片平静，紧接着，是一声更巨大的落水声，“轰”，这片海面被砸出了一圈巨大的波浪。
谷莠子看着眼前的伊达·法兰忍不住畏缩，想要向后退去，脊背却碰到了树。
“不行！红龙，不能杀死他们！我们应该去和子爵会合！听我说，不行不行！”
弟弟、母亲这种字眼对红龙而言是一种讽刺，它恨这些字眼，一直都恨。
“咳咳咳……怎么会在海水里……”
“你怎么了？”肯特担忧地喊。
……
“你……”谷莠子张嘴说了一个字，却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
那么岂不是现在的我害了过去的我？不对，现在的我是那颗蛋，那么我其实就是未来的我。未来的我害了现在的我？也不对，这样的话，这个在思考的我又是什么样的我？我明明在现在却是未来的，现在的那个明明还没出生却是……
谷莠子有些慌乱地看着他，这种有些疯狂的设想和华伦迪尔的理论完全不同，这令一直只接受华伦迪尔理念的谷莠子惊惧。
红龙把蓝龙拖到一处火山口一脚踹下去，得意洋洋地飞走。
华伦迪尔，为什么你要让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我想到你身边，不管那里是地狱还是永恒静止的时间空隙。华伦迪尔，你回来带我一起走吧，别把我一个人扔下……谷莠子倒在树下蜷着身体，自觉找不到任何存在下去的意义。就这样一直静止着，直到时间把自己带到华伦迪尔身边去吧。一直这样静止不动，时间总会把自己带走。
她渐渐停止了动作，看着伊达消失的方向。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这少年。
从那以后，它与蓝龙的每次相遇，都以这种大战为9９liｂ•neｔ终结。蓝龙很笨、很天真，经验缺乏到可笑的地步，这些争斗自然每次都是红龙获胜。刚开始蓝龙还会提起“母亲在龙岛等你”之类的话，不过很快就被红龙教训得不再废话，不见面的时候躲着它，见了面就直接厮打。
如果用魔法改变历史是允许的，华伦迪尔自己就可以回到那一天，他可以轻易地杀死即将对他使用奴隶契约的那个人，那么一切便都结束了，他一生悲剧的根源根本就不会再出现。可是华伦迪尔拒绝这种方式，他自己创立了一个新的魔法体系，自己制定了法则，便用自己的生命和一生的荣辱祸福去维护。
伊达从身后冲过来，死死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再折磨自己。谷莠子激动挣扎着，抬手又给了伊达一记耳光。伊达脸上印着清晰的指痕，却只是紧紧抓住又企图回去打树的谷莠子喊：“你别这样，你别这样！”谷莠子对他又踢又打，伊达承受着，一边还试图用魔法替谷莠子治疗双手。谷莠子发泄了良久，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华伦迪尔，华伦迪尔，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在这里，我却没有发觉……
谷莠子正要回答，远处已经传来一声熟悉的龙吼。于是谷莠子也不用多费口舌，抬手往那边一指。
红龙变回原形之后，积压着的那些狂怒暴虐已经无从压抑，它无比渴望一次大开杀戒，它对眼前这些敌人的恨已经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它不愿意让时光杀死他们，不愿意在四百年之后想要报复的时候，却连他们的坟墓都找不到，它想现在就动手，把他们撕碎，为阿历克斯报仇，为自己和母亲报仇。
不等谷莠子做出反应，他已经快步走开了，在他之前站着的地方，一颗水球正慢慢飘向谷莠子。谷莠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大哭一场，脸上的模样绝对不比伊达好到哪里去，急忙掬过水球，在脸上洗擦起来。
红龙越想越感到天旋地转，九_九_藏_书_网险些一头从空中栽下去。
“我有！我真的有！”伊达大声说，“我觉得华伦迪尔对于时空的理解还不完全，如果我能找到时空的另一种走向，我就能做到！”
“……再或者，我用我的魔法使这棵树长出一条全新的枝干来，按照我的意愿来长……同一棵树干上的新枝干，不干涉那些老枝干的生长，和它们平行着一起吸取主干的营养向上生长，各长各的，互不影响……”伊达这样说着，他的眼神中闪动着难言的光芒，疯狂、执著和热切。
“见鬼的，你这个该死卑劣无耻的魔法师又把我们传到哪里去了！”
谷莠子恨伊达使她错过了这个机会，更恨自己没有及早发现这机会。她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可能是整个时光的改变，华伦迪尔也许会变成完全不同的人，谷莠子这个人可能根本不会存在。同样地，伊达·法兰、兰姆帝国这一切也可能不会存在——不是消失，而是从未存在。可是她不在乎，即使用整个世界为代价去换华伦迪尔悲剧一生的改变，谷莠子也在所不惜。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灵魂，一切一切，去换得华伦迪尔的幸福。
红龙这次总算听了劝，长吼一声，载着肯特往他们和谷莠子分开的方向飞去。
华伦迪尔，华伦迪尔……喃喃地叫着这个名字，谷莠子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跪倒在地痛哭起来。
肯特现在不畏惧他们，可是他不能跟他们战斗，这里不是他的战场。在这个时代的战斗对他来说不管输赢都是灾难。只有回到自己的时代，在属于自己的时光中，他们才能恢复成同时拥有过去和未来的正常人，才有等待和奋斗的权利。
那些魔法师、骑士、佣兵们已经回过神来，开始准备攻击眼前的龙骑士。
蓝龙那么笨，是因为一直待在龙岛，它什么生活经验都没有。
暖洋洋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海水轻摇微波，一派平静祥和。
华伦迪尔，华伦迪尔……谷莠子哭泣着，伤心欲绝，她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华伦迪尔会憎恨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没有那样的办法……”谷莠子喃喃地说。
“华伦迪尔九-九-藏-书-网认为时间是一条河流，上游发生任何一点小小的变动，都会在下游引起某些变化。比如一条鱼，上游的人把它钓走了，在下游它就不存在了。”
龙语魔法，哼，有个屁用。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请给我时间，我来找到可以改变历史的办法。”
“求你给我时间，我来想办法让你回到华伦迪尔身边，求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可以做到的！”伊达半跪在谷莠子面前哀求说。
“你……”谷莠子惊讶地看着说到这个话题眼中生出华采的少年。她不想承认华伦迪尔的理论有缺陷，更不想承认华伦迪尔不如这个少年，可是似乎现在只有在华伦迪尔的理论有缺憾的情况下，自己才有一丝希望，不是吗？
是因为它一直待在龙岛，也不让蓝龙离开。
蓝龙看起来傻乎乎的，歪着头说：“我找你很久了，我想来看看你在干什么蠢事。你害我在龙岛待了两百多年，母亲一步也不让我离开，我还得偷偷地才能跑出来！你为什么不去找我们？”
远远地，肯特便看见子爵正向他们迎来，在他身后，谷莠子紧紧跟随着。
“你滚开，我不想看到你！”谷莠子心里明白伊达并没有错，他为了保护他自己，这样做是理所当然，可是她还是没办法接受，因为那是华伦迪尔。
我为什么要去找你们？有什么理由让我去找你们吗？你们和伟大的红龙有一指头的关系吗？红龙根本不与它说话，扑上去就咬。
“你们两个每次只会说这推卸责任的话吗？快给伟大的红龙弄清楚我们在哪里！”
伊达凝结出一颗水球洗洗脸，然后抹干，见谷莠子朝他点头，知道收拾得能见人了才再次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看着谷莠子说：“其实……自从我遇见你之后，就一直很狼狈，只是不敢让你看出来而已。”
谷莠子不知道怎么期待这样的未来，伊达的那些描绘令她感到有些颤栗。难怪华伦迪尔选择了伊达·法兰，这个人和华伦迪尔几乎是一样的，不，甚至更疯狂，他没有华伦迪尔那么出众的智力和才华，却有华伦迪尔所没拥有的东西，那种说不清道不明，更可怕、更强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