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中纳言
“既然如此,我或许能救您一命。”
“是。”
“什么!?”
“基次大人,我们都担心得很。”
酒和下酒菜也都准备好了。
因为女子没有掀开整条被子,基次只看得到一部分,不过隐约仍看到那人身体表面密密麻麻长着一层黑色兽毛。
晴明和博雅坐在一面竖起的帐幔后。
“先吃掉那男人,之后,我再去找把我射伤的藤原忠常那些人,一个个吃掉他们。”
“我也莫名其妙。我在山中迷了路后,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到我熟悉的地方,之后好不容易才回来。”
“大概和那个女人不欢而散,面子挂不住,所以才说不出到底待在哪里吧。”
一行人后面又跟着忠常和一群手持弓箭、腰佩长刀的男人。
“基次大人是不是也遭遇了类似的事,所以才缄口不言呢……”
博雅在黑暗中发问。
“晴、晴明大人……”
嘁嘁喳喳。
“你比较想留名,或是比较想发财呢……”
三人在树林中走着走着,立即发现冠茸。
对方扬起一阵类似笑声的尖叫。
大概有数百、数千的东西,在黑暗中群聚起来。
基次合掌向女子乞求。
“什么意思?”
“他们都没再回来,晴明……”博雅说:“其他类似的事不也有很多吗?教人不许说出在当地的所见所闻,要是泄漏,那人一定没有好下场……”
“嗯。基次大人来时,我就知道那东西也一起来到庭院了。”
脸色也日渐焦黄,有时会看似很痛苦地唉声叹气。
“嗯。”
“地面和墙壁留有那家伙的足迹,而且那家伙躲藏的地方,长着黄花败酱,枝叶上黏着毛……”
“那是过一会儿的问题吧?我现在感到很不好玩。我觉得,我此刻不好玩的心情,在你看来,好像很好玩,这点令我感到不舒服。”
村民紧握着僧人的手,如此答。
“是。”
女子说毕,床上传出嘶哑的声音。
忠常和其他家仆站在屋顶上,瞄准逃窜的老鼠一一射出箭矢。
到底该走哪条路才好呢?
“是吗?”
女子转身进了里屋,一会儿又出来。
博雅听晴明如此说,在黑暗中睁大双眼,侧耳静听。
“正是啊,晴明。”
博雅说毕,咚一声把空酒杯搁在托盘上。
吱!
“很难说,博雅,目前还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无关系。”
“你怎么知道的?”
不过,屋内昏暗处,不时传出沙沙、嘎吱、刷刷等声音,似乎有无数东西在移动。
“我们都是身怀功夫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杀死……”
毕竟那儿有取之不尽的酒泉。只要得到酒泉,村人应该可以发财,过得很富足。
这类谣传说得煞有介事。
基次向晴明和博雅说。
五
一行人在据说那头山猪经常出没的村子里等待,果然不出所料,起初先听到树林下的草丛传出沙沙声,继而出现一头犊子般大小的野兽。
太阳刚下山,四周暮色苍茫。
“反常?”
“黏着什么毛?”博雅问。
第二天、第三天,伤口渐渐复原,到了第四天,伤口愈合了。
“是、是。”
“这样就不好玩了。”
“郎君,您不能吃掉这位大人。这位基次大人将为您疗伤。假如他治不好您的伤,到时候您再饱餐一顿,连他的骨头都任您吃掉,明白了吗……”
基次吩咐女子准备了布条,再用布条擦拭脓汁,最后给伤口涂上名为“忘痛膏”的药膏。
“博雅大人,正是如此……”
只是,双唇红得看似染上鲜血。
“是。我很喜欢配药,这回也是为了找药草,在山中迷了路。”
“我到庭院查看了那东西躲藏的那一带。”
“据说,沉迷于某事的人,本身会化为草木、石子等大自然的一部分。我在摘取蘑菇时,眼中看不见其他物事,不知不觉中就化为大自然的一部分。或许正因如此,我才能通过结界来到此地吧。”
“大致。我刚才不是说过了……”
一名村民站出来,牵起僧人的手。
“喂,喂……请问有人在吗?我名叫在原基次,因在山中迷了路,不知该怎么办。请问能不能让我借宿一夜呢……”
“就是那个!别让它逃走!快射!快射!”
据说,北山出现了一头大野猪。
“原本打算做这做那的,结果几乎一事无成,秋天就过了,你看,今年不是快结束了吗?晴明啊,人是不是就这样逐渐老去,然后死去呢……”
博雅饮尽杯中酒,说。
“确实有。”
“我绝对不会失约。我绝对不会说出这儿的事。”
“我昨晚确实不清楚,后来大致得出答案了。”
博雅说毕,接着又说:
“郎君,我刚才说的那位基次大人来了。”
“我只是依照我的本色,随心所欲地活着而已。名声或财富,都是之后擅自http://www.99lib.net随之而来的东西,宛如一场浅梦。来的话,我接受,不来也无妨,两者都无可无不可……”
这时,有几枝点燃的火把自屋顶掉落到庭院。
“你带我们去!”
“救、救我一命?”
蜜虫把酒倒入晴明和博雅的空酒杯。
四
“起初觉得夏天刚过,马上迎来秋天,等注意到时,秋天也即将结束。俗话说,年纪愈大,时间会过得愈快,晴明啊,这句话真是说的没错……”
“不过,即便如此,那也并非坏事……”
然而——
女子故意把火光搁在远处,基次看不清床上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拔出箭后,伤口涌出大量发臭的脓汁。
冬天的气息一天比一天深浓,目前已是清晨庭院会降霜的时期,惟有那隐约可闻的菊花香,在空气中留下秋日余韵。
“晴明,你呢……”
“自古以来,不是常出现绝对不能说出详情,也不能告诉任何人的事吗?晴明。”
“是谁?谁胆敢闯进我晴明宅邸?”
庭院暗处传出低沉声音。
众人顺着晴明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个人类可以弯身钻进的洞窟。
尸骸一旁,坐着一名身穿唐衣的女子,睁着两颗红眼睛,正望着晴明籼基次。
可是,若有人问基次:
为何知道是被吃了——因为两具骷髅头上都留有野兽的咬痕。
晴明站起,大喊:
继而传来说话声。
“喔,找到了。”
他在以前从未见过的深谷中走着走着,最后抵达某村落。
接着,
基次奔过去,打算扶起女子,女子却伸出白皙的手,一把握住基次的手。
抵达宅邸,让下人传话后,忠常亲自出来迎客。
“博雅,我啊,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喝酒,度过如此刻这般的时光……我就心满意足了。人活在这世上会遇到各式各样的事,但无论发生任何事,博雅啊,只要能拥有和你交杯换盏的时刻,我就十分满足了。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基次大叫出来,女子松开白皙的手,手便咕咚落地。
直至早上,基次都无法安枕入睡,折腾一整夜,总算等到天明。
年轻人腰上都佩着长刀,并手持弓箭。
刷!
“唔……”博雅双臂交叉抱胸。
“可是,听说这三天来,忠常大人宅邱连续发生棘手难办的事,不是吗?”晴明道。
放出的箭射中了野兽。
“基次大人要来这儿?”
吱、吱、吱、吱、吱、
“你故意解开结界?”
“原来如此。”
僧人打算前去敲门,询问哪条路可通往高野或吉野,走着走着,竟然发现村中有一处涌泉。泉水喷涌不息,布置华丽,四周铺满石子,再仔细一看,喷出的泉水有点黄,而且很香。僧人立即伸手掬饮,喝了后,才发觉那是酒。
地板下又不断传出好几只猫的叫声。
“这三天来,忠常大人宅邱连续发生两起家仆早上死在庭院里的事件。”
“虽然不知是哪个时代,但你应该听过,有个在大峰山修行的僧人去了酒泉乡的故事……”
他在黑暗中侧耳静听,远处传来咯吱咯吱的沉重脚步声。
“什么事?博雅。”
“走。”
被子发出沙沙声动起来。
即便溪涧有水可以喝,但山中没有食物,于是众人都认为基次可能已经死了,尸体被山中的野兽吃掉,所以找了三天后便停止搜寻。
呼!
“什么意思?”
博雅点头,接着描述起来。
“大概吧……”
“对了,晴明……”
女子说毕,往前例下。
“唔,是半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吗?在北山射中的吧?”
齁……
女子突然说出出人意表的话。
“我记得,应该是这里……”基次驻足道。
这位基次——虽然身分是可以进出宫廷的中纳言,但他对本草学深感兴趣,经常亲自去摘取药草,再亲手用药碾子磨碎、掺和,或揉成药丸,每逢自己生病时,总是自己开方配药服用。
“这几天都在做什么呢?”
肢体其他部位完整无缺,只有头部成为骷髅。
“我要写几封信,你们负责送信。”
“在。”
六
“你从来不说这种话的。”
村民如此说,并指点僧人回去的路,之后放了僧人。
“你听说了什么?”
忠常带着三名负责驱赶鸟兽的随从出了门。
晴明啜下少许酒,再将杯子搁回托盘。
“你昨晚不是说,你不清楚吗……”
“结果你明白了?”
“不行。那位大人是您的救命恩人。”
“大致。”
“今天的你,很反常。”
女子唤来基次,对基次说:
野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叫声。
“我已经回复,基次大人来访时,源博雅大人也在场,若不在意这点99lib•net,请随时大驾光临。所以基次大人应该快到了……”
那天——
“来此地的人,都会被我家主人杀死并吃掉。不过,您身上若带着灵药,能为我家主人疗伤的话,说不定可以活着回去。”
“大约在十天前吧,基次中纳言大人不是到北山寻找药草吗……”
“您去吗?”
由于村人非常用力地握着僧人的手,僧人暗忖:对方一定是不想让自己逃走。
第二天,宅邸的人雇了不少熟悉山里的人,在那一带的山谷或山脊搜寻,用尽所有方法找了三天,仍寻不到基次。
到处都是冠茸,三人忘我地忙着摘取。
“喂,晴明,事情到底变得怎么样了?”
“你听人说过藤原忠常大人射中一头黑色大野猪这事吗?”
回头一看,原来村民站在四周,正望着僧人。
藤原忠常如此说。
“基次,你再三保证绝不说出,此刻竟然还是说了……”
因四周有其他人,晴明对博雅说话的口气比平常客气。
那声音很低缴。
“是人……是人的味道……”
是这边吗?
基次抹去额上流出的汗水,开始述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被子下发出不知是打鼾还是呻吟的声音。
再继续往深处走,可以看到地面滚落着无法数计的人骨和骷髅,一只身上中了好几箭的大公鼠躺在中央,已经断气了。
吱!
晴明背倚柱子,端起酒杯送至唇边,问。
哪、唧、唧、唧、唧、
虽然众人接连不断射箭,但那两只大老鼠仍勉强逃走了。
“只是,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因此我才亲自前来。我想,这种事应该和晴明大人商讨……不,应该说向晴明大人求救,才是最佳办法。来此之前,我明明下定决心,打算说出一切,可是,一旦真的来了,我反倒觉得更不安、更恐怖,或许口舌会不听指挥,说得结结巴巴,但我仍愿意说出一切。”
“出现了……”
两人在傍晚前来。
“是的,对不起。我不知该怎么向你赔罪……”
晴明掀动红唇低语,再将酒杯送至口边。
瞬间,地板下传出一阵喧哗。
“你带我们到那个村落去。”
那人身上盖着一条被子,被子高高鼓起,并能看见被子正在缓缓起伏着。
式神蜜夜于方才点燃的火光,在灯台上摇曳不定。
一行人搭牛车抵达半途,之后,基次亲自顺着山径上山。
“是我的丈夫,他前几天在山中受了重伤。只要您为他疗伤,我会帮您说情,让我丈夫饶了您一命。”
晴明和博雅坐在窄廊上喝酒。下酒菜是烤蘑菇。
唧、唧、唧、唧、唧、
随后,那头野兽再度冲进草丛,消失在澍林中。
基次对这些问题均不作答。
基次在窄廊上坐下后,开口道。
房屋主人出来见客,看到僧人时,当下说:
“蜜虫,蜜夜……”晴明呼唤。
晴明举着灯火走下窄廊,来到庭院。
同时,屋顶上的人也自屋顶抛下火把,借火把的亮光从屋顶向老鼠射箭。
晴明说的没错,约莫半个时辰后,在原基次果然出现了。
晴明边说边走回窄廊。
至今为止,因为听说北山会出现一头大黑野猪,基次考虑到安全,一直没上山。但后来又听说藤原忠常用箭射中野猪,已经除害,因此基次便前往北山。
“唔,唔。”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唔……很难说。”
“不行。您不是说过,只要他治好您的伤,您会饶他一命吗?”
“你不清楚吗?”
“原来如此……”博雅道:“你从对方留下的毛和足迹,判断出对方的真面目,所以才请忠常大人准备了猫……”
“只要每天重复如此做,便能逐渐止痛,伤口也会愈合。”基次说。
女子手持灯火在前头带路,但愈进里屋,四周便愈昏暗,这点确实很奇怪。而且,愈往前行,一股臭味就愈是扑鼻而来,那臭味逐渐浓重。
“嗯,是啊,大人一定先回去了。”
“嗯。”
“是吗?”
早上——
最后,天终于黑了。
“即便对方是怪兽,我也不能不守诺言。就算他至今为止糟蹋了农作物,或吃掉孩子,只要他因受伤而改掉之前的恶行,那就再好不过了。况且,对方既然是野兽,就自该有野兽的法则吧?我不喜欢拿人类的法则套用在野兽身上……”
“明天晚上,去忠常大人宅邸……”
而且是美酒。
在这冰凉的空气中,仍隐约闻得到菊花香。
就在已快枯萎的黄花败酱丛中。
明明在这种深山中,那女子身上竟穿着搭配典雅得体的十二单衣,而且不知薰了什么香,衣服还传出高雅香味。
之后,便不再有人看到那头野兽出现在北山,因此村人都说,野兽可能中箭受了重伤,死在山中了。
山中树林本来就没有路。无论望向哪边,看到的景色都相同,基次九*九*藏*书*网根本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来自哪个方向。
沙沙。
等带去的笼子都盛满冠茸时,随从才发觉基次失踪了。
“什么要来了?”
“嗯,嗯……”
空气冰凉。
晴明点燃火把,率先钻进洞窟。
每天夜晚,大野猪会下山糟蹋农作物,甚至会闯入屋内吃掉该户人家储存的鱼干或青菜。有时更会咬走熟睡中的婴儿,吃进肚子。因是夜晚,没有人曾经清楚看见大野猪,但根据曾瞥到一眼的人说,是头全身长着黑毛的大野猪。
“本来以为是黑毛大野猪,其实是大老鼠的化身。”
“你说的没错,晴明。所以人才会吟风咏月,陶醉于乐声中,起身而舞吧……”
忠常把箭搭在弦上,拉弓射出。
“好了,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我迷路了。”僧人答。
地板下齐声响起聒噪声。
“找药草?”女子双眼发光。
“正因为我跟对方做了约定,所以始终没说出这件事。”
晴明到此住嘴,无言地望向已昏暗的庭院。
有几只大小如猫的老鼠从晴明一行人脚边窜过,逃出洞窟。
说是声音,不如说比较接近气息。
“博雅大人,您愿意和我一起去吧?”晴明问。
“这枝箭插进肉中,拔也拔不出,反倒令伤口更痛,所以只能保持原状。”女子说。
“在。”
“鼻子、眼珠和脸上的肉都被吃得一干二净,连脑浆也被吃光,但其他部位都好好的。听说头部只剩头发和口中的舌头。”
“那么,等一下当事人会来这儿,到时候你亲口问对方不就好了……”
“我想,基次大人记忆中的房子,应该就是那洞窟……”
“你们打算杀我吗?”僧人问。
“是它们,你没感觉吗?”
“随我来吧……”
“你对这事感兴趣?”
女子很美。
“哎,这样不是很好吗?”
僧人再度被人牵着手,带到房子后。
转头一看,庭院里边暗处,有两颗发出怪异亮光的红点。
基次精神很好,虽然看上去有点疲累,不过他没有消瘦,而且面色丰润。
基次确实摘了许多冠茸。
不久,黄昏降临,四周逐渐暗下来。万一如此待到夜晚,很可能被野狼咬死。基次既不安又害怕,身心都即将耐不住时——
“基次那家伙,肯定是待在某个老相识的女人住处了吧。”
基次在前带路,晴明和博雅随后,三人走在树林内。
“你家主人是……”
基次简单说明自己的状况,接着向对方说:
“中纳言大人!”
“准备纸笔……”晴明道。
每摘下一棵,立即又发现另一棵,摘了另一棵,又马上看到第三棵。
“哇!”
蜜虫和蜜夜轻飘飘地出现在晴明身边。
不料,僧人回到山下村庄后,竟到处向人说:
他听到声音。
“太好了,平安无事……”
这季节,刚好可以在北山大量摘到一种名为冠茸的蘑菇,能治头痛。由于盛产时节即将结束,基次慌慌忙忙出门上山。
“好吧。我就当作已经杀死你,饶你一命。听说杀了和尚,会被诅咒七世。但你绝对不能向任何人提起这村落的事。”
“或许基次大人先下山了。”
还伴随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血腥味。
“有。每次上山时,因为不知会受什么伤,我总是随身带着全套解毒、治伤之类的药。”
原来宅邱的家仆们听到晴明的喊声后,立即一起将事前准备好的二十只猫抛进地板下。
“那么,到时候,我会出声暗示,请您按照计划进行……”晴明道。
“老实说,我仍在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出此事……”
“走。”
“是的。”
火把掉在地面,仍在燃烧。
黑暗中,有某种东西众在一起。
“不,没事。什么都没发生。”
两名随从好不容易才下了山,抵达牛车停留处时,仍不见基次踪影。
“你这家伙,我不甘心!那时果然应该吃掉你……”
正当僧人又喝起来的时候:
女子说毕,微微掀开被子。
于是,宫中谣传道:
前方有道帐幔,帐幔后铺着床,看似有人躺在床上。
导致人人都得知该酒乡的存在。
基次握着箭往上拔,箭滑溜地拔出了。原来伤口已溃烂,肉已经失去晈合箭的韧力。
基次发出僵硬的声音。
“真的?”
刷!
于是,僧人带着年轻人进入大峰山。可是,十名年轻人和僧人均……
“我怎么了?”
之后,晴明和博雅便被领到此刻两人正坐着的帐幔后。
女子大吃一惊地问。
“对了,有关基次大人在北山遭遇神隐那事,博雅,你听说了什么没有?”
“博雅,再过一会儿,你自然会明白。”晴明说。
“我是说,时间过得很快……”
“不,好像有某种声音……”
基次说毕,从屋内出现一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女子。
“我不是可疑怪物,我是普通人。”基次答。
“您这几天都在哪儿过的呢?”
“晴明,你怎么了?”
吱!
忠常擅长射箭,至今为止,只要他瞄准猎物,无论天空飞翔的鸟,或地面爬行的虫,每一箭都能射中。
“我此刻就放您回去。我教您怎么回去。但是,您回去后,请千万不要提起这儿的事,也不要说出在这儿的所见所闻。”
“拜托!拜托!”
基次跟在女子身后进了屋,但屋内毫无其他人的动静。
“那昨晚为何……”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和忠常大人射中那头野猪的事有关吗……”
“昨晚不是有个怪东西躲在庭院吗?”
“您在失踪的那五天期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严重了。
他看上去极为疲惫,脸颊也凹陷了。
“您看,那边也有。”
僧人跟着村民进入一栋大房子。
“是那里吧?”
“按惯例行事……”
朝着火光往前走,看到山中有一栋大房子。
“晴明啊,基次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博雅问。
“我想,那头中箭受伤的野兽,确实是藤原忠常大人射中的那头黑毛大野猪……”
只要有房子,表示有人住,也可以问对方回去的路。而且,看情形,说不定可以借宿一夜。
当晚,基次入寝后,突然听到声响,于是睁开双眼。
博雅倒吸了一口气。
不止三、四只。也不止十、二十只。
“蘑菇?”
“可是,要是让那小子回去,他大概会说出我们的事。到时候,人们很可能会前来打破结界,打算杀我。”
黑暗中,野兽的双眸闪闪发出红光。
晴明和博雅躲在黑暗中,正在喝酒。
身穿唐衣的巨大母鼠,背部也中了四枝箭,气绝身亡了。
“这、这是什么!?”
地板下爬出数百、数千只老鼠,一只接着一只爬向庭院。
“齁汪汪汪!”
“既然如此,我去除掉吧……”
接着闭上红眼睛。
“反正我已经平安回来了,这样不就行了?”
“我完全不知道。”
这时——
“太好了,太好了,源博雅大人,晴明大人,我正在等您二位前来。我已经按照您信中所吩咐,全都准备妥当了。”忠常说。
“嘘!”晴明制止博雅,道:“快来了。”
“那你为何……”
“基次大人!”
七
“走。”
众人身在山上斜坡的树林中。
“多亏您的治疗,伤口已经好多了。明天应该能让您回去。”女子说。
这回传来女子声。
众人纷纷如此说。
三
一
基次无法抬脸正面望着晴明,垂着头说话。
“可以行动了。”
“什么意思?”
博雅朝着晴明的侧脸,岔开话题。
“那么,我们明晚出发。”
女子露出白色尖牙笑道。
“算了,算了。是我太蠢,竟然信了人类说的话……”
晴明起身。
如此摘着摘着,不知不觉中,基次发现自己和随从走散了,只剩自己一人。
十天前——
“我要吃,我要吃掉那男人……”
“此处不是任何人能来的地方。”
“我吗?”
“您今晚为何对我说出此事呢?”晴明问。
基次在树林中转来转去,结果走到更深的山里,完全手足无措。
这正是基次的事件。
“嗯,很感兴趣。”
“我救了你一条命,你也答应不透露,可是你竟然向众人说了……”
“除非很特殊的情况,否则人类不可能来到此地。因为我们这儿结下人类不能跨进的结界……”女子说。
“我真不知该从何说起……”
据说,基次保证了好几次,才离开那栋房子。
“就像你说的,时间会移转,人也会老去,正因为如此,当人遇见自己喜爱的物事时,不是更会感慨万千吗……”
“我在山中发生了此等事。”
第五天傍晚,基次竟然回到自己的宅邸。
“晴明啊,真是过得很快……”
听年轻人这么说,僧人也动了心。
“说的也是……”
“你说了……”
“我会好好对他说,他就不会……”
众人威胁僧人。
此处是藤原忠常大人宅邪里屋——
“是的。有外人闯进这个村落时,为了不让对方回去后乱传这里的事,我们都按惯例杀死对方。”
“大概被菊香醺醉了。”
齁……
过www.99lib.net一会儿,地板下爬出两只特别大的老鼠。
“虽然我无法成为菊花香,但说不定有可能成为乐音。总有一天,人们会忘却源博雅这个人,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死了或仍活着,然后有某个人,不知道作曲人是我,而演奏我的曲子……这样应该就很好了吧……”
“我回去后,会向主人报告,吃了忠常,下一个就是你……”
瞬间——
“是吗……”
他本来就很喜欢行猎,猎得的野鹿或山猪更是不计其数。
庭院大门已敞开,老鼠接二连三逃出大门。
“活该!”
他走向方才发出红光的那两颗眼睛之处,望着该处,再走至黑影奔去的墙头,举高火光照看。
果然如基次所说那般。
“别担心,我很健康……”基次答。
“我估计可能会发生那种事,所以昨晚于事前解开了结界。”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晴明点头。
“到底是什么?”
“去哪里?”
基次暗中庆幸。
“我是指,在这种万物皆移转、百花皆枯萎的状态中,不知在何处盛开,只隐约闻得其香……类似这种存在的人……”
“什么……”
晴明走到窄廊上。
屋顶上传来忠常的喊声。
“这样确实很像你的为人。”
每次都是早上才被人发现尸体躺在庭院里,更可怕的是——
“倘若您失约,您必定会失去性命,明白了吗……”
基次结结巴巴地说。
“后来?”
即使他真的在山中徘徊了五天,也不可能如此有精神,但只要有人间及这点,基次总是答道:
“我也猜不出。”晴明答。
包括两名随从,上山的人总计三名。
“忠常大人宅邸已经有两名下人被咬死了,我今晚才来向您说出此事。一定是那头野兽咬死的。到了这种地步,我不能只顾着保全自己的性命。可是对方是那种妖物,我想,大概只有晴明大人才能应付,因此我决定向晴明大人说出一切。我认为,晴明大人应该有能力守护我和忠常大人……”
晴明点头,伸手去端刚盛满的酒杯。
“明白了。”忠常点头。
还是那边呢?
吱、吱、吱、吱、吱、
接着,敷上新布条。
每逢两人的酒杯空了,负责斟酒的是蜜虫。
夜晚——
“或许,对方身分很高,基次才不能说出对方是谁。”
女子以低沉的声音,徐徐地说。
再仔细一看,兽毛上插着一枝箭。
“为了想查清我们将对付的对手到底是什么东西。”
博雅缩着全身,打了个冷颤。
基次也只是用袖子捂住嘴巴答:
晴明边走边答。
在原基次带着两名随从,到山上摘取可以当药草的蘑菇。
“它们已经聚在一起了。”
僧人的名字没被记载下来,但据说那名僧人某天在爬大峰山时,中途迷了路。
他看见火光。
晴明一反常态地多嘴饶舌。
结果,十名年轻村人来向僧人说:
“不好!说起来,你今晚要对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弄清楚了没有?”
两名随从拼命呼叫,寻遍了四周,仍找不着基次的身影。
二
基次的说明完全没头没脑。
“我要是去了,这回肯定会没命。”僧人答。
“不过,这不是房子……”基次问。
女子说后,基次又听了一阵子“哞……呼……”之类从鼻子吸吐气息的声音,再过一会儿,鼻息音也消失了,接着传来脚步声逐渐远去的咯吱声。
是野兽的气味。
若有人问他:
“我绝对不会向别人提起村落的事。你能不能饶我一命……”僧人边哭边乞求。
听说他制的药比药师的处方更灵,而且接受了药师平大成、平中成两位大人的指导,医术早已远超过业余爱好者了。有时还特地请假,亲自上山摘取四季药草。
“大概也有人活得像此刻的菊花那般吧……”
“晴明,如果你说的是中纳言在原基次大人,那我听说了。”
“哎哟,您是人类吗……”
“嗯。可是,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平日的话,那类怪物绝对不可能闯进你的宅邸啊?”
博雅开始描述。
“请您随我来……”
即便在火光中,基次仍能看清对方的嘴唇。
“嗯。”
“你现在身上有各种药草吗?”
然而,基次回来后,竟食欲不振,逐日消瘦下去。
“晴明,我不要过一会儿才明白,我现在就想弄明白。”
两颗红圆点晃动着,接着是一条大小如猫的黑影奔出,眨眼间即跃上墙头,消失于远处。
“今天中午,基次大人遣人过来,传话说,有事要和我商量,想见我一面。我们此刻吃的蘑菇,正是基次大人的使者那时带来的……”
“唔,嗯。”
“您不用担心。我会竭尽全力试试看。”
“没错。”
“您说的没错。”
这时——
“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