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我对此一无所知啊。”阿德里安说。
“可是这个厨房花了我八千五百欧元,”帕特里克说,“这还是折扣价呢。单单这个冰箱……”
“什么?因我之故?”我叫道,我的脸更红了,“我是说因为我的信?因为我所写的……呃……”
“当然是赠送了,”露露说,“我不再需要它了。”
“什么?”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比喻,比我有时候听到的琥珀更好。“我姐姐提娜有着和我相同的眼睛,但由于她的金发使她的眼睛看起来要漂亮些。”我这样说,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
“刚才和您在一起真好。”阿德里安站在餐馆门外说。他伸出手的样子很奇怪,我不知道该和他握手还是拍手。我两者都没有做。
“对您不是吗?可是您……”
“并不是说我现在的情况非常好。”我补充道,“只是改善了一些。”
“当然。”我几乎没有看懂我读过的行文,只是不耐烦地寻找着数字,可以把我的账户重新弄成正数的数字。当我终于在第三页找到它时,我几乎要尖叫起来。“两万四千欧元。”
“不过,这种办公室恋情根本就不可能秘密进行。”我以母亲式的口吻说。
阿德里安靠在椅背上。“再来一杯浓缩咖啡?”
我忍不住哭了。“尽管你很生我的气……爸爸,原谅我所做的一切。我连一封告别信都没有写给你。”
“但是不可能所有人都能成为教师和专业翻译。”我说。
“那您不想再次自杀了?”
我开始研究菜谱。国际性餐厅同时意味着菜谱使用的语言亦是五花八门。“什么是阿巴龙尼?”
“如果那个新法西斯主义的光头罗特没有把我整个成绩破坏掉的话,我的分数会更高。”我说,“这是这个家庭里最差的一份毕业成绩单。当然我的母亲除外,她根本就没有。虽然如此,她依然对我没能像提娜、丽卡和露露那样成为年级的前三名而感到非常失望。这就是我的姐姐们,她们事事都胜于我。她们都是金发,精明而且已婚,或者至少已经订婚。”我停下来。希望这听起来不会让人觉得有不满或者嫉妒的意思。
帕特里克的住所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特别是走廊和卧室里实用的壁橱令我非常满意。
“我也这样认为。”我说,忽然有些伤感,“非常感谢您的邀请。再见。”
“我亲爱的孩子,两周以前你还想着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我可不认为你自己能打理好一切。”
“哦,暂时不会。”我说。
亲爱的塔勒太太和塔勒先生:
“无论如何我还是想知道您是否已经扫清所有的障碍了。”阿德里安说。
“您怎么知道处女座守时?”当我们开始吃餐后甜点时,我问。
“那它好还是不好?”我问。
“小心驶得万里船,”查莉说,“在这类事上我向来是像棒槌一样硬当当地坚持。”
“处女座。”阿德里安说。
“我?可是网上哪里有我的生日?”我有些得意。太好了!他在谷歌上查我了,他想更多地了解我。相反,在网上查查他这个主意我却没想到。嗯,回家后我一定要立刻补上。
“三十四。”阿德里安叹道,“每周日我都必须去父母那里吃午饭。”
我和往常一样准时到达,并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再转一圈,好让自己不是第一个坐在桌前的人。那样显得过分热心,我希望稍微酷一点。况且我不知道拉克里茨是否已经预订位子了。
房东拿过来合同,为了签字,我们所有人都坐在帕特里克的玻璃餐桌前。查莉提议让帕特里克手写一份合同,用以证明厨房是他赠送给我的。
“这可真要命。”我说,“您多大了?”
“把两个房子的东西放在一处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露露感叹道,“每个人都得舍去几件,没办法。就说我吧,必须把我最喜欢的沙发丢掉。你难道不想要,歌莉?”
他再次打断我。“你每个姐姐在读大学期间都花了两万四千欧元。你只读了一个学期就辍学了,并且开始自食其力。现在你得到这笔钱是合情合理的。”
“那好吧。”帕特里克说。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感情生活,职场生活,其他生活。”阿德里安列举道。
“起夫那德?”
“所以他们是阿尔班和尼古劳斯,”我说,因为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简直不能想象他们比您还帅。那您为何读大学时不去做模特?阿尔班能做的,您同样可以做到。”
“其实我也不信。”我一边扯谎,一边努力回想处女和射手是否相配。回去以后我要立刻上网查查。服务生把我们领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上面只摆着两个人的餐具。
“一个是核物理博士,他曾经作为划桨队的一员参加过汉城的奥林匹克运动会,他所有的孩子都会拉小提琴和弹钢琴;另一个继承了我父亲的公司并且和一个模特结了婚。我的父母很为他们感到骄傲。”
“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我说,“您肯定经常光顾上等餐厅,是吗?”
“爸爸……”
“我怎么能把把玛丽亚娜介绍给我的家人?”阿德里安惊愕地说,“她肯定也不愿意去。我都已经说过,这不过是我们之间一段说不清楚的插曲而已。”
“是的,”阿德里安说,“因为您所写的。还因为那反正只是卑劣而多余的一段插曲而已。您现在知道您写了些什么吗?”
“可是您提到了我的星座!”我说,“刚才在门外的时候,您不记得了?您说我守时什么的,我说是因为我的星座,然后您说……”
“可是我根本不……”
“这和关心没有任何关系,”父亲说,“那笔钱我早就转给你了。”
“等于每个月两千欧元的税前收入,”父亲说,“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尤其是你应该想到你为自己付的养老金有多么少。碰巧我转到你户头上的正好也是两万四千欧元。”
“您知道吗?”阿德里安笑着说,“我不想再听关于您姐姐们的事情了。”
“您可以马上得到其中的一半,”阿德里安说,“这只是基本稿费——我们非常希望洛妮娜系列可以带来更多的利润。越多越好。”现在我的手还是抖了起来。“每年两万四千欧元,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
“爸爸,真的,我一个人能顶得住。我一直都是自己打理一切。”
我不用考虑那么多:我顶楼的红沙发可以送人。还有那套老厨具,也许爱维琳姨妈能够在教堂找到需要它们的人。
“您知道吗?”我打断他,“我不想再听关于您哥哥们的事了!如果我说您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帅的男人,不,是我迄今为止所见过的,那您一定要相信我。我也认识几个英俊的男人呢。”
你们的男爵夫人布里特·冯·法尔肯海恩,婚前用名艾姆克
“我的爱维琳姨妈认为我是邮递员的孩子,”我说,“但实际上我是唯一一个得到我父亲遗传的孩子。褐色的头发,褐色的眼睛……”
“反正这个厨房很难看,”查莉说,“好像是‘科学怪人’的实验室。锃亮的板子使每一个手印都看得清清楚楚。要是我,连一分钱都不肯付。”
“为什么您所有的姐姐都是金发,只有您不是?”当服务生离开以后,阿德里安问。
“好吧,我在谷歌上查的。”他说。
“阿尔班在进行学业的同时还当了模特,”阿德里安说,“尼古劳斯在四周前被网民选为欧洲最帅的科学家。”
“我记得我说过的话,”阿德里安说,“我知道您的生日是九月十四日,这就是全部。”
当我走出去几步以后,他喊道:“您等一下!”
“太矮了,”阿德里安说,“我只有一米八一,而我的哥哥……”
“不会这么快,”帕特里克一边说,一边不赞同地投给查莉一瞥,“还有,储藏家具要花一大笔钱。”
“是的,”阿德里安说,“但是,呃,我代表出版社,想确定您不会再次试图自杀,否则我们会很麻烦。”
“钱我借你。”查莉说。她永远那么慷慨,但是她根本就没有钱,如果有,那一定是乌尔里希的钱。因此我不能这么做。
我却认为这个厨房很不错。说实话,甚至是超好。流畅而平稳的抽屉,上乘的美国冰九-九-藏-书-网箱,一流的燃气灶……我们的聚餐之夜终于可以在我这里举行了。弗洛、哥利安和泽韦林可以在我的床上睡觉。卧室虽然不大,但因为衣柜是嵌入式的,所以看起来还挺大的。卧室隔壁也可以再放一张床给玛尔塔和马里乌斯的孩子,如果有必要的话。
“什么?但是押金只有……”
“我也要把书架打折处理掉,”帕特里克说,“它们设计得很好。”
“可是和以前相比已经好多了,”我说,“而且我确实喜欢写作。”
我尚有一个“工作餐”要赴,我知道,我不能穿着那件上面印着“波多尔斯基,我想为你生个孩子”的T恤出现在“贝多芬”这样高雅的餐厅。我拿上我的万事达卡去买新衣服还有内裤,不管账户上会有多少赤字。为了调剂生活而重新置办一些新衣服的感觉真好,不必再穿什么透明的、破旧的或印着有伤风化字体的东西了。浅灰色的裤子和短袖衫也许不是特别富有生气,但它们看起来很高贵,用手指捻也不起皱。我在下车之前再次通过汽车的后视镜检查自己的唇膏是否完好,头发上是否还戴着卷发夹——这种事常常发生在查莉身上,她在卡洛琳娜和贝尔特的婚礼上有一半时间头上都戴着这东西,我发现了它,是因为我想弄清楚人们为何一直在窃笑。我还把护齿口香糖吐出来,有时候在餐厅除了吞下它,你别无选择。
“帕特里克,”露露说,“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家庭成员之间不应该骗对方的钱。”
我敢以我的新合同打赌,他的哥哥们不会有他这种迷人的微笑。我能做的,只是和他一起微笑。
服务生来点菜,给了我一段让我的脸色恢复正常的时间。服务生走了以后,阿德里安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我。“我给您带来了一份合同,是洛妮娜系列销售额百分之五的提成。每年结算一次。为此我还制定了一个基本稿费的条文,好让您不必等到二月份才拿到钱。合同一经签订,您马上可以得到百分之五十的基本稿费。”
“我一向都准时,”我说,“这是我们这个星座的特点。”
父亲挥了挥手。“那刚好是你应该得到的数目,”他说,“其实我早该把钱给你的。”
我直视阿德里安。他的目光躲向一边。
整个房子的色调是黑色和白色的。瓷砖如同象棋棋盘,木地板被刷成白色,白色的墙壁,黑色的整体厨房,厨房正面锃亮,操作台是不锈钢的,黑色的皮沙发,白色的书架,地板上铺着一张斑马皮,墙上挂着几张黑白照片。
收音机里提示有雷阵雨,它会暂且涤去春日的温暖,不过现在倒还干燥,不会辜负了我新买的漂亮浅口高跟鞋。鞋的样式比较古典,虽然鞋跟很高,但穿起来舒服得令人难以置信。
“可是您的眼睛根本就不是褐色的,”阿德里安说着向前欠了欠身,“在阳光下,它们如同焦糖浆。”
“赠送吗?”查莉问。露露喜欢她茄色的、新巴洛克式的丝绒沙发胜过一切。上面有镶着金边的狮子蹄和一个金冠的刺绣。它被放在一面淡紫色的墙前面,旁边是一个用餐巾手工技术改良过的宜家抽屉柜。餐巾手工技术是露露的一大爱好。帕特里克的黑皮沙发摆在那里一定显得怪怪的。
浓缩咖啡上来了,我们的“工作餐”也渐渐接近尾声,为此我颇感遗憾。阿德里安必须回到他的杂物室,而我则要买一瓶香槟,回到查莉那儿庆祝一下。在此之前,我还想去看看我父亲。
阿德里安扬起眉毛。“这是有条件的!首先,您还要上税;其次,为此您每个月必须创作出两本小说;再次,您有没有算过每小时的收入?我想,恐怕只有那些波兰采芦笋的人会赚得比这个少。”
“帕特里克,”露露劝诫说,“歌莉没有钱,而且她是我的小妹。”
“对,肯定是,”阿德里安说,“如果我的高中毕业成绩单被公开的话,我一定会控告我的学校。不过您的情况不同——一点七分,成绩可真好。”
哈泽那克二十六号
哦,她当时要是和我站在一个立场上就好了,在学校里我也时时帮她摆脱困境。可惜现在已经太晚了,而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只能以这句诗来作为安慰:“我们为逝者感到伤怀,而我们的爱就是对他的告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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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阿丽克萨姨妈肯定会喜欢的,”父亲说,“她就是这类读者群中的一个。”
“露露说你想替我付租房的押金,爸爸,”我说,“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我不想接受这笔钱,虽然你这么做是出于对我的关心。”
服务生过来,我们点了浓缩咖啡。
“有时候人们会觉得你好像来自另一个星球,”我说,“或者更甚,似乎整个世界都在不断向前,只有自己还站在原地。”
“不,”阿德里安说,“我是射手座。”
“我觉得,哦,我想,现在我们也称得上是同事了,我们其实可以以名字相称,是不是?”他说。
我又回来,紧张地望着他。
唯一的问题是要交相当于三个月房租的押金,这是我的万事达卡所不能负担的。
“这个,”我说,“这可说不好。我的意思是我也有可能生病或者出什么意外。您也一样。每个人都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发生些什么。”
“好了,你应该马上开始写。就写一个年轻女人想自杀,她给自己认识的人写了告别信的故事,你觉得怎么样?”
“在易趣上,”查莉说,“你的网络技术不是像棒槌一样过硬吗?”
“这个,呃……我不知道。”阿德里安说。
其实我觉得它挺酷的。阳台非常大,不仅可以容纳一套桌椅,而且还有足够的地方放一个躺椅或吊床。啊,这么多年以来,我是如何在没有阳台的房子里熬过来的呢?
“在您原来学校的主页上,”阿德里安说,“那里还有您的高中毕业成绩和重点学科的分数。”
“是我自己把它磨光又油上了白漆。”帕特里克说。我注意到他根本就不看我。也许在此期间,他记起来他还欠我一杯卡布奇诺的钱,也许他感到有些羞愧。我尽量不和他独自停留在同一间屋子,因为我对他有一些恐惧。那天他抓住我的胳膊摇晃,使我的手臂上留下了一块块的黑青。
我向前欠欠身。“我也是!而这只不过是他们制造的借以骂我的机会。您有没有考虑搬到另外一个城市生活?”
“哦,”我说,“希望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是的,常常被称作阿姨,似乎是作为……可是您并非单身,”想到这个,我的脸突然红了,“我的意思是,哦,对不起……”
我向他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真不错。我倒要看看他还知道什么。“斯考帕罗?”
“什么?”我差一点昏倒。自大学第一学期,也是最后一个学期以来,我再也没有从父母那里拿过钱,甚至在圣诞节和生日。我的母亲更乐意借那些机会送给我她自以为很有用的东西:由安哥拉羊毛制成的灰色的两件套保暖大衣和能够立刻用没有削皮的水果榨出果汁的榨汁机2020。
我摇了摇我通红的头。“只是个大概。”我很想问他那段插曲为什么卑劣而多余,但是我不敢。那个玛丽亚娜·施耐德可能在性方面有一手。卑劣而多余。
此刻,让我引用奥托·冯·莱克斯纳的一句名言来送给您:“安慰是一种心灵的艺术,它常常就是深情的沉默,或者是沉默的矜怜。”
“哦,真好,”阿德里安说,“我们以前有时候也这么做过。或者一起做饭,或者一起玩,可是他们逐渐大多都有了孩子,然后就……”他停下来。
“哪,您瞧!那您的父母一定……”
“我坐在曙光出版社的一间杂物室里,”阿德里安打断我说,“这当然不允许对外公开。他们只是声称,他们的格利高在出版系统担任领导职务。‘曙光’这个名字绝对是禁忌。”
“在各个层面?”
“拉克里茨女士不能来,”阿德里安说,“她家里有事。”
房东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友好可亲九-九-藏-书-网的女人。她和她的女伴侣在一楼开了一家奶酪店。我们从房子里的走廊经过时,查莉很夸张地仰起鼻子嗅了一下,不过我对奶酪的气味毫不在意。我爱奶酪!在房间里根本就闻不到什么。最重要的是房东对解除租房合同完全没有提出异议:我六月一号就能搬进来。她连我的工资证明都没看,因为她觉得作为一个自由职业者是没有这个东西的。
“在我哥哥得到牛津大学客座讲师职位的同时。”阿德里安打断我。
“好吧。”我痛快地说。
“是,”阿德里安说,“不过我也喜欢看电视里的烹调节目。”
“我有两个哥哥。”阿德里安不动声色地说。
我笑道:“也像我这么严重吗?”
“闭嘴。”查莉说。
“这没必要,”露露说,“爸爸会支付押金。”
阿德里安摇了摇头。“您想吃什么?这里的菜一向很可口,可惜就是量少了一点。”
“是的,如果他们有了孩子,就很少露面了,”我表示理解,“可是该怎么办?不能只是因为有了孩子便不再与旧友见面,不是吗?”
“好。”这可真奇怪。我十分肯定拉克里茨不知道我的生日,在合同里也从来不会出现生日,否则拉克里茨也不会对我的年龄感到吃惊。
“您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我问。
是的,确实是这样。其实我做了一桩好买卖。为了漂亮的厨房和绝好的房子,让他骂我一句性冷淡也无妨。
菜上来了,非常可口。莴苣丝是汤里的配菜,被切成细条。阿德里安点了韭菜芦笋汤作为前餐,庸鲽作为正餐。我很想尝尝,可是我当然没有勇气问了。我点的珍珠鸡也非常不错。我们进餐时没讲多少话,但这没什么,是一种令人感到舒服的沉默。
“我早就警告过你,贱货,”他说,“她相信我胜于相信你。”
“好,”我说,“虽然我喜欢阿德里安比格利高更多,而且我小说里的一个吸血鬼也叫作格利高。”
“回头见。”阿德里安说。
“伊皿西?”
父亲动了一下,似乎想拥抱我,但他只是拉住我的手。“近来我对于你、对于我们都思考了很多。我深深地自责,因为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应该发生。你在外面的花园里指责我的那番话是正确的:我们从来没有在人家面前表示过我们为你感到骄傲。我生你的气,是因为你和你的姐姐们一样聪明,一样有天赋,却中断了学业。这些年来我一直认为你把生活虚掷了。”
“我可不想要什么施舍。”我说。
“是鲍鱼吧,我想。”阿德里安说。
“可是您还从来没见过我两个哥哥,”阿德里安说,“我所有的女朋友都被他们吸引住了。至少是每周日我带过去吃午饭的那些。”
“这百分之百是违反数据保护法的。”我说。
“但是整天和这些幸福家庭混在一起是不可能的,”阿德里安说,“没人会这么做。”
“原来如此。”我吃掉最后一勺草莓冰淇淋圣代。原来如此?
“实际上是关于‘你’这个称谓,”阿德里安说,“至于你如何称呼我倒是无关紧要。”
我的脸红了。“是的,那时的情况……但我的境况一下子变得好起来了。我今天刚刚和曙光签了一份合同,一个允许我分红的合同。我每年光基本稿费就有两万四千欧元。”
“正是如此,”阿德里安说,“他们总是装作羡慕我们的样子,而实际上他们对我们这些单身只有怜悯。”
“吼,吼,吼。”查莉叫道。
“不能,我想不能。无论如何我已经将它终止了。”
在门外的大街上,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和我单独说话的机会,查莉和露露正在奶酪店门前听房东向她们解释可以让天竺葵欣欣向荣的秘密。
“您指的是和玛丽亚娜的事?直到收到您的信,我才明白,原来他们都知道这回事。”阿德里安局促地揉了揉鼻子。我刚才的尴尬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我们两个人?”在我想阻止自己以前,这句话已脱口而出。
“确实如此,”父亲说,“而且我发现你的小说并不赖。真的。我完全被它们吸引了,我没有一刻不在想,这些全是出自我女儿的构想。你大可尝试去创作一部真正的书。”
“我也爱看,”我叫道,没法阻止自己不去注视他,“烹调确实刺激。我们每周六晚上都在一起做饭聚餐。我和我的朋友们。”
“您说的是卑劣而多余。”我纠正他。
“您慢慢读一遍,”阿德里安说,“这份合同不仅仅赋予您权利,而且还要您承担义务。您肯定您已经扫清所有的障碍了?”
“您听我说,”我说,“我多年来一直为曙光写作,每个月两本,每一本都是按时交稿,而且没有错误,马上付印。”
“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露露又一次说,“签这样一个合同真的没必要。”
“我根本就不是神经性抑郁症,”我说,“我不过是在较长一段时间里处于人生的低谷而已。感情生活、职场生活、其他生活——所有的一切曾经都那么无望。但是现在不同了。”
“你必须把厨房承接下来,”帕特里克说,“你至少应该付给我三千五百欧元。”
“好。”阿德里安说。我期待着他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可是他没有问。
“不清楚。可能在老合同里看到过,也许在克里茨女士的日历上见过。但凡我看过的东西,我一般都会记住。浓缩咖啡?”
“一种奶酪。羊奶酪。”阿德里安扬起眉毛越过菜谱的边沿望着我,“您是真想知道,还是在做测验?”
“玛丽亚娜·施耐德也同样?”
我对令爱歌莉的去世致以沉痛的哀悼。我和歌莉自五年级开始同班,并且彼此一直非常亲近。遗憾的是近年来我们失去了联系。我在慕尼黑完成了社会教育学的学业,通过考试之后,曾为残疾儿童工作过一段时间,结婚后移居一个大农庄,现在有两个孩子,露易丝四岁,弗里德里希一岁,因此我对歌莉所面临的问题根本一无所知。
“根本就无所谓,”阿德里安说着打开餐厅的门让我先进去,“我不相信星座。”
“变态狂。”查莉嘀咕道。她也一起过来了。
“类似我们的肉条,”阿德里安说,“切成细条的肉。”
“我得先完成那二十四本吸血鬼小说,”我说,“因为吸血鬼小说将会非常流行。”
当我见到父亲时,他又是一副严肃的面孔。“歌莉,真令人感到惊奇,今天可不是星期天。进来,你母亲在打桥牌。来一杯茶?”
“为此我刚才把我的厨房送给了你,”帕特里克说,“这下我们扯平了,你这个贱……性冷淡。”
“可惜是这样的。”我说,“顺便告诉你,我们之间从来就没发生过什么,混蛋,也不要叫我贱货。你因为我不愿触摸你的橡皮棒槌而大怒,在你恶毒地骂过我之后,还让我替你付了卡布奇诺的钱。”
“啊,是的,”阿德里安说,“我在英格兰上过两年大学。”
“您来了。”一个温暖的男中音说道。是阿德里安。他穿了一条牛仔裤和一件绿色的Polo衫,颜色和他的眼睛差不多。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定是一个女人为他挑选的,一个能读懂他眼睛的人,也有可能是他的母亲。“您能准时来,真是太好了。”
“我为您感到高兴。”阿德里安说。
“贝多芬”美极了,不管怎么样,从外面看是这样。当我透过窗子向里面张望的时候,我不禁惊诧于在一周的中期会有这么多人来吃午餐。
我惊异地点点头。“怎么,您也是?”
我略作思考,然后说:“是的,可以这么说。”
“以防以后你又想找歌莉骗钱,”她说,“我的意思是,如果刚才露露没有听清楚的话。”
致悲痛中的塔勒一家
“你只管收下好了。”露露说。
“那我应该赶快签字。”我说,并故作懒散状。啊,我的天哪!合同!基本稿费!钱!现在我能够付租房的押金了,不用去抢银行或接受父亲的施舍了。“由于无法预知的开支,我的账户上已经是负数了。有多少?”我打开信封,费力地抽出一打带有印章的A4纸。我的手止不住想要颤抖,我努力克制住。我是一个专业人才,或者说正向着这个方向迈进。
“我能想象您的哥哥们有多出色,”我说,“可是他们不可能像您这么英俊!”我很自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