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一个人的成才是由各方面因素结合起来的。简单地说是由于天才、勤奋、机遇决定的,要成才必须先有才,所谓天才用毛泽东的话来说就是比较聪明一点。但有天才的人聪明的人很多,比我聪明的人多的是,但不勤奋,不用功也不行,所谓勤奋出天才就是这意思,但又勤奋又有天才的人没有好的机遇也不行,机遇听上去有些唯心,但是客观存在的不承认是不行的。这里有所谓大气候,小气候,能否遇到识才的老师、领导,这三者兼有,也许你就成功了,就成才了。
杨振宁的话,我以为是比较有权威的,他对东西方文化有很深的了解,也有比较鉴别,他说要努力提高中国学生的动手能力和独立工作能力是学校教育急需解决的问题。杨振宁的成功与他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有很大关系。做父母的应对孩子尽量地少干预,但又很爱,这是很理想的父母。
记者:谢谢你很坦诚地谈了你的家庭教育的观点……你能否为我们家庭教育杂志题几句话?
路遥:我不打我的孩子,也许是女儿更疼爱一些,也许是我自己童年的经历,吃了不少苦。当然农村的孩子免不了要挨打,中国有句古话:所谓“不打不成器”。一般的说男孩绝大部分被父母打过,这也是一种传统的教育方法,所谓“棍子底下出孝子”,伹这里有一个度的问题,要有分寸,否则,动不动就打这其实很野蛮,很愚蠢,证明你教子无方。我对孩子做错的事,在十分气愤的情况下我是要骂她,但有一点我与别的做父亲的不一样,我同样允许女儿骂人,我以为骂人也是一个语言锻炼,事实上可以说大人是个个骂人的!不管你是什么干部、军事家、政治家,连领袖也是要骂人的。大人们骂人可以,为什么就不允许孩子骂,孩子也应该有发泄内心愤怒的权利。
由于一切朝分数看,使学生作业量很大,出现单调的重复教育,例如一个字抄100遍,这没有必要,连我也很讨厌,不要说孩子了。
过去有不少报道说:华裔的子女在国外成绩好,这也是事实。学校成绩是中国人好,但毕业后的实际工作能力却是美国人好。我很同意杨振宁博士的观点。他在谈到他的成功时说过:我成功要感谢我的父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给了我很大的自由,而从不要求我完全按他们的爱好去做事。
其次培养教育孩子要有独立思考能力,这很要紧,不要人云亦云,如果没有独立思考能力,书读得再多,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平庸的人。我女儿虽然不大,但有她自己的眼光,有她自己的评判能力。对大人也有批判能力。对我们做父母的,对很有学术地位的亲戚也是如此。另外有意锻炼孩子的独立生活的能力,我女儿有一次就单独坐飞机一人从北京回去西安。
记者:路遥,能不能谈谈你的童年,你接受的是什么样的家庭教育?
记者:你希望你的孩子以后怎样?
他们处于几方面的夹攻之中!最忙的也是孩子。大人们大多数吃大锅饭,单位里闲得很,无事可干的大有人在。孩子一大早起来,有些连饭也没吃饱就背着很沉的书包到学校去,上午上课,下午上课,晚上还要做作业,我常常看到这样的情景:大人们围着方桌打麻将,小孩子伏在小桌子上做作业,大人们麻将打好再打孩子,这十分可恶!我以为打麻将的父母就没有资格教育孩子,更可恶的是打了麻将还要打孩子,常常看到父母一边拎孩子的一个耳朵,指使他干这干那,你想这孩子的压力有多大!如果学校教育、家庭教育都是用惩罚的办法来教育孩子,那就是一个十分愚蠢的国家。当然也就无法造就一代新人。孩子天天晚上作业做得很晚,好像小孩都变成专业作家,而作家第二天可以睡懒觉,而他们一早就要起来上学,这样下去身体也搞坏了。我想在这方面,发达国家做得比较好,我出访过西德,那里的孩子活动的空间比较大,发展余地比较大,孩子的心理发展比较健康,孩子就是孩子,不像中国的孩子不少都是讲大人话的,我以为我国应该有选择地学习国外的好经验,包括好的家庭教育经验,不要总是老一套,教育一定要有活力,那么下一代才有活力。
记者:你是否打骂孩子?
现在的语文教学老是死记硬背,结果是字、词、句子使用得当,但通篇却毫无生气,有一种现代八股味。当然当作家的和当老师站的角度不一样,视角也不一样,看问题当然也不一样了。但是我认为应该多给孩子一点童年的快乐,让孩子有更多的时候能无忧无虑地玩。
路遥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题下了“要大树的美,不要盆景的美”几个字。
记者:你女儿学习成绩如何?你如何看待学校教育?
现在我们不少做父母的都“望子成龙”,这是可以理解的。但问题是期望值太高……
我以为要求孩子做到的,自己首先要做到,自己不能做到的,那么也要允许孩子做不到,大人们如果是嘴上说一套,而实际又另外一套,这其实是一种人格分裂,对孩子是绝没有好处的,这只能培养孩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严重的会使孩子虚伪,伪善。因此我以为真正能培养孩子成才,就首先应该教育他如何成人。提高中国整个家庭教育的水平,关键还是要努力提高家长的素质。我想你们《家庭教育》杂志社正努力在做这项工作,这是对整个国家,整个社会,甚至是整个人类都是有益的工作。
路遥:我女儿今年读小学六年级。性格比较内向,也许在遗传基因上像我的多。我想尊重孩子,这是最重要的,在这个前提下身体第一。孩子的身体是最重要的,没有好的身体什么也干不成,不要给孩子的压力太重。对孩子来说,未来不是靠父母设计好的,路要靠自己走,能对社会有贡献,自己又愿意干这就好,我女儿以后如果自己选择当工人,这也很好。其实世界上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职业,各有各的烦恼,如果去干听起来很好的职业而自己又力不从心,这才是最痛苦的事,对自己对社会都没有好处,人尽其用这当然对孩子的正当要求兴趣,做父母的要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我女儿曾喜欢弹钢琴,我也就咬咬牙用稿费给她买了一台钢琴,倒不一定要她成为钢琴家和音乐家,但我认为有音乐修养,这对提高孩子的总体素质大有好处。后来她喜欢上绘画,就请了一位老师教她,同样也并不一定要成为画家,而是使她的童年愉快些,幸福些。我可以说是个慈父,或者从理论上讲有些“奴隶式父亲”的味道。这大概与我艰难的童年有关,我有一种补偿心理,对孩子的要求尽量满足,比如说这次台湾的“小虎队”来西安演出,我知道我女儿很喜欢“小虎队”,只有两张票就让孩子去看了。孩子喜欢“小虎队”剧照,我就托人给她搞来。说实在的,我这个人很少求人,但对孩子的要求,一般都是有求必应。
路遥:我从小就是个调皮的孩子,有时还来点“恶作剧”。我出生在陕北农村,从小很苦,是从那个刮着西北风的黄土高坡上爬出来的。谈不上什么家庭教育,我兄妹八人,我是老大,因为穷,后来就过继给我伯父,生父母、伯父母都没有文化,是地地道道的陕北农民,那时连饭也吃不饱,一切都要靠自己。我似乎有一种感觉:我生下来就是大人。严酷的生存环境使我的童年是用成人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这个社会,这片黄土地,当然这种眼光是用我自己的眼光。农村里生活到十多岁,直到读中学才出来,我从小不太听大人的话,喜欢玩,也许由于想象力丰富,时常搞些别出心裁的恶作剧,心里很开心,精神上也很自由,没有现在小孩有这么多的心理压力。当然从现在传统的观点看我不是一个好孩子,因为我不听话。为什么小孩一定要听大人话呢?我看不见得,谁对就听谁的。父母可以教育子女,子女也可以教育父母,我十几岁就开始教育我父母,因为我有文化,我看待人生、看待社会,看待世界就是要比他们深刻。
中国的孩子太苦太累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想每个做家长的能从孩子的角度想想,也许能尊重孩子,平等地与孩子交流,这是有好处的。当然孩子是有缺点的,是需要教育的……
路遥:现在学校教育重分数的现象很普遍,学生负担太重,这中间也恐怕不全是学校的责任,家长也有责任,总的根源恐怕还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作祟,把分数好考上大学作为唯一的标准。
记者:你认为中国的家庭教育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路遥:现在中国最苦最累的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