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電影,我還故意去找原著來看,然後再一次讓自己哭得稀裡嘩啦。
我是屬於那種容易入戲也容易出戲的人,看故事的時候那個身臨其境那個代入角色有時候真的是讓我自己也不知所措;可是哭完痛完,我又可以很快地,像沒事人一樣地把故事的細微末節忘掉,然後重新投入生活。但是不知道爲什麽,關於那段陰鬱低沉,被侵略者不斷逃避篡改又不斷被我們自己淡忘冷遇的歷史,我始終是有一種不自覺地沉溺,每次遇到相關題材,我總是要一遍又一遍地自虐,在裏面慢慢琢磨那些人性最最陰暗的角落,讓自己對那段時期的人性絕望,好對現在那讓人絕望的現實再重新燃起一點點希望。
我想起之前讀到一半沒能讀下去的魏特琳日記,那沉悶又抑鬱的氛圍,像是為那本書那段歷史下的一個詛咒,那段時間碰巧也是我生活比較消沉的一段時期,所以讀到一半,魏特琳女士那種無力和絕望穿透大半個世紀,重重地壓在我心上之後,我決定先擱置一下那段歷史,回到現實生活中來,然後突然發現,身邊的世界多麼美好,自己還有無數種可能,所有一切的不快,都是那麼的渺小輕微,然後我居然發現,這也是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做法。
小說畢竟比日記要有趣,那個叫趙玉墨的女子,我相信是真正的存在,我也相信正如書中所說,無論放在哪個年代,她都會是一個美麗的傳說。書中每個人的人性都有缺陷,窯姐們低俗、女學生們假清高、男人們好色、神父也並不公正、漢奸可恨、日本人殘忍又病態。可是正是因為這些都是有缺陷,無比複雜卻又無比豐滿的人,才更真實可信。我看到一個因為混合了各種顏色反而顯得醜陋可笑的世界。
其實在小說的最後,神父沒有找到答案的那個問題,我一直在思考:在上帝面前,他有這樣的生死抉擇權,替上帝作出優和劣的選擇?爲了要保全一些生命,必須犧牲另外一些生命,那些需要被犧牲的生命,是因為這些生命不夠純,不值得受保護。
如果按人生而平等的觀念,窯姐和女學生,和所謂良家婦女的生命,應該是無分貴賤的;誰也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出生的環境,雖然也有人可以通過自身努力改變命運,可是雞頭還是雞,鳳尾終究是鳳,這不是一代人可以改變的。可是爲什麽在這種大是大非面前,人就要區分三六九等呢?這算不算是人的一個劣根性呢?希望把我們所認為最優等的留下,把我們認為次等的淘汰。可是在這個事情上,我們似乎總是太高估人類的力量,而忽略了自然的物競天擇。我們所謂的優等,其實是需要花心思呵護培養的,如果失去了優越的環境,往往成活率比我們所認為次等的要低。這樣我們所做的一切不是失去意義了么?
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沒有答案,因為那一年的南京實在超出了人類關於最惡和最善的設想,在那一年的南京,任何的人性都能被接受,只因為,那個城市承載了我們能想像的最大的痛、和最深的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