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就是一份不折不扣的抄袭作品——完整地“抄袭”了金庸武侠小说的武侠精神,写作手法,情节设置,嬉笑怒骂,甚至连段子也都如出一辙。可是就是看着这样一本完全的“抄袭”作品,却也让我废寝忘食,执三日而书毕,随主角赛德克巴莱,哦不,赛戈莱纳的命运沉浮而提心吊胆。能做到这一步的“抄袭”,恐怕要改头换面称作“致敬”了罢。更何况,人家马亲王也在前言中大大方方地说:“……而这一本小说,则是反其道而行之,用的是新瓶,装的却是旧酒。说的是欧罗巴中世纪的故事,却仍旧是中式武侠的内核……我对这部小说没有野心,也不认为这种尝试能够开创一个新的流派——它其实还是传统武侠的格局,甚至在行文风格上我都尽量朝着金庸靠拢…”。这样一番议论,不仅堵住了众多读者对初次创作武侠小说的亲王大加挞伐的悠悠之口,更是旗帜鲜明地,乃至炫耀式地向天下人剖明自己向金大师致敬的心迹。
说到致敬,就自然离不开模(chao)仿(xi),就像《2001太空漫游》石破天惊,时隔三十年和《地心引力》与《星际穿越》同气连枝一样。本书的情节简单明快,却又似曾相似:一出场的必定是个武功中等的配角,配角发掘了主角,或施以恩,或加以恶,主角因此或欢天喜地或悲怆可怜地偶得一身功夫。懵懂无知的主角初出江湖,必然被卷入一桩神秘离奇的江湖恩仇,其中还往往夹杂着彼时彼世的政治斗争。在这桩江湖公案中,一定有一个或机灵俊俏,或大方可人,或阴险恶毒的少女和主角摩擦出几分青涩的火花。主角凭着满腔热血建立盖世奇功,就在即将登上人生巅峰的同时,倒霉地遇到一件概率奇低,令人不得不扼腕叹息的巧事蒙受窦娥之冤。为洗脱冤情,主角不得不屈身与邪恶之徒合作,借此发现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后顶着世人歧视的眼光,通过重重考验(一般是比武)沉冤得雪,再获认可。
看起来简单,但要说从人物设置,情节安排再到高潮桥段要做到算无遗策,谈何容易。就像小说《2001太空漫游》中启迪猿人智慧的方尖碑,当人类在月球上再度挖掘出同样的方尖碑时,考察者用普通尺子量方碑的三道边,其长度比例是1:3:9,以后,不管用什么更精确的方式测量,穷尽了地球上测量技术的最高精度,方碑三边的比例仍是精确的1:3:9,没有任何误差。作者克拉克写道:那个文明以这种方式,狂妄地显示了自己的力量。
马亲王也一样,用一种谐趣的方式,狂妄地展示着自己的力量。真正的强者绝不会愚蠢地脱光衣服,露出一身腱子肉在众人面前晃来晃去,而是要大隐隐于市地用最平常的一面展示自己的伟大与力量。谐趣的要旨就在于看似漏洞百出,粗笨可笑,但细细琢磨却发现处处无不暗伏杀机,饱含设计,令人吓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细思恐极;更有甚者,当被折服的众人前去顶礼膜拜之时,却又发现心中的“神”一副愚夫痴汉的模样,抠脚卖萌,更令人战战兢兢,不辨真假。
有人说,马亲王是一位文体作家,且这正是对他最高的赞誉,我深以为然。一直以来,马亲王都是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各种文体信手拈来。悬疑,奇幻,科幻,考古,架空历史等等,如今还要再添上一份武侠。或许这些文章都不能入主流文学之法眼,但面对像我这样一群粗通文墨,半懂不懂的当代青年而言,却极具杀伤力。而我认为,马亲王作为一位文体作家,其骨子里便充满了一种谐趣的情趣,无论其所作文为何,均处处散发着一种信手拈来,褒贬随意的风骨。所谓鬼才,大抵如此吧。就像诗鬼李贺一样,雄鸡一唱天下白,天若有情天亦老,能留下这样名句的人,胸中之才识气魄已到了斗转星移之境界。谐趣谐趣,既谐且趣,谐为曲笔,趣为其魂,且笑且哭,以笔绘魂。其庄者,令观者无不动容;其趣者,令读君笑口常开。就像马亲王目前正进行一场“重走诸葛北伐路”的活动并详细记下了一路所见所闻。尽管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其对诸葛亮的敬畏崇拜之情,却又时常在深情处调侃一二,令人不时出戏,啼笑皆非。但这正是功力所在,令人出戏而不烦,情移而不恼,非常人所能及也。
当然,至于主角性格变化是否不够连续,欧人口吐白话是否奇怪,在谐趣的大旗下应是瑕不掩瑜,无碍观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