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作家的作品我所读甚少——几乎是没有。只记得几年前读过渡边淳一的《失乐园》,那个有关婚外情的故事曾勾起了无数的幻想与想象。可能是历史的原因,对于日本文学始终停留在阴暗的一面上,以至于我很少主动接触日本文学作品。
见到《癌病船》的时候是在某个春日午后,刷社交软件刷到麻木,随手从架子上抽出一本小册子翻翻——《癌病船》——一本二百多页薄薄的书。老实说,看过之后,我有一点失望感。原以为书中讲述的会是人类与病魔抗争中的伟大,没想到却成为了大国政治类小说,与癌症的抗争反而成为了大国政治博弈的体现——显而易见,西村寿行想将博爱做幌子,去兜售资本主义的一套理论。
小说讲述的是世界保健组织在美国斯克德财团的支持下,建造了一艘超大的船只,作为癌病医院。这艘巨船汇集了世界最先进的设备和医务人员,还有豪华的房间。这艘船在全世界七大洋航行,在各大港口停靠。作者大写特写这艘船途中各国的种种遭遇,有海盗劫夺船只、有解救遭到绑架的船上人员、还有帮助托里亚国家消弭细菌战争、以及保护船上避难的独裁国王卢萨卡三世……美国、苏联、非洲各国、军事力量、地下武装……当时国际政治斗争的体现纷纷成为了这本书大书特书的地方。我相信,看过这本书宏大开头的人一定和我之前想的一样:这本书是在讲生与死,人与病的斗争,可是我们都错了。从癌病船开船后不久,这艘船就成为了政治宣传的工具——而且是作者故意这样写的。
马拉德作为被通缉且身患肝癌的富豪请求上船治病,这对于逮捕他的人来说无论如何,他是逃犯,必须马上缉拿回国接受惩罚;可对于船长白鸟铁善来说,他是病人,作为拯救癌症患者的癌病船必须收留并治疗(这样的情况同样发生在卢萨卡国王三世一章)。两方都有道理,背后却是法律与道德的博弈:回国受审是法律,救人一命是道德。最终,道德战胜了法律,虽然也是出于马拉德一大笔捐款的考量,但在生命面前,一切法律都是无效的,更何况是癌病船这样一艘给予所有绝症患者希望的,被视为救世主的存在。一个人,无论他是怎样的人,首先他是一条生命,无论是以怎样的形式存在我们都要对生命报以敬畏之心生死存亡之际,我们都有责任去拯救。而对于马拉德和卢萨卡三世这样的罪犯,这种人道主义或许有更好的解释:即时他们被引渡回国也会死在路上,而假使救治成功之后引渡,去接受他的罪行与惩罚岂不两全其美?
癌病船在新加坡的经历真可谓雷声大雨点小,本来一本正经的对于白鸟船长的审查最后不了了之,一方面是由于癌病船的特殊性与白鸟船长个人的魅力,可另一方面却更多是来自于美国的施压导致这次会议的流产——其用意不言自明。事实上,作为美国公司的船只,虽然名义上是世界性,可背后却得到了整个美国政府的支持,全书中几乎每过几节便会刻意强调一下癌病船美国国籍的巨大作用,特别是在埃比亚和卢萨卡国王三世的问题上,美国频频直接的对各国施压,甚至市红十字会和联合国都受到了来自美国的压力,不惜动用武力直接与非洲各国动武——很简单,这是美国籍船只。打着博爱的名义,背里美国的影子却无处不在且在关键时刻发挥巨大作,也就难怪癌病船从日本起航后一路顺风航行无阻了。
可美国的强大实力在非洲红海却受到了不小的挑战,很简单,这里是苏联的势力范围。埃比亚政府军对地下反抗组织使用病毒武器并隐瞒不报,癌病船得知这一消息迅速提出予以治疗的申请却被拒绝,不仅被阻止进入红海而且被扣押——这可真是美国的失败。这也充分体现了作品的时代特征,其时苏攻美守,美国全面后退,尽量不与苏联正面对抗,也就难怪在癌病船的问题上不再强势,毕竟,因为癌病船而与整个苏联撕破脸可不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可最终,还是美国的实力说明了一切,当然也许是作者所说的博爱发挥了作用——癌病船冒着炮火进入红海,还间接促成了政府军对地下武装战争的失败。这看似是人道主义的胜利,实质上却也是美国霸权的胜利,以人道主义对于一个国家的内政插手干预,挑起人民对于政府的不满乃至于国家的内乱,不管这其中有多少正当的理由,美国插手他国内政确是不争的事实——即使它有一个看上去无比伟光正的理由。这也是美国做事的典型特征,用看似正当却未必有什么证据的理由直接插手他国内政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对于事后的烂摊子却弃如敝屣——典型的霸权主义作风。作者也许在揭露霸权主义如何争夺世界的同时,也宣扬了西方的物质文明和人道主义,大概间接还为美国这样打着幌子行事的做法大吹赞歌,这是有一定虚伪性的。
诚然,这部作品也有好的一面,人物形象塑造生动,各有特色;濒死之人的心理也得到了很好的刻画,特别是夕雨子,石根和非洲小女孩之间生死相依的同伴情——这是一种同病相怜的依存,也是身处困境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希望与力量。
躺在床上看完了后面一部分,一边为历史中短暂的戏剧性笑出了声,一边也觉得看完后似乎少了些什么,感觉空荡荡的。
晚明,真是龙蛇混杂,就是描述同一个人,也能忽而化成拉帮结派的地头蛇,忽而化成舍生成仁的卫道士,也许,人性本来就是如此。整个朝廷不着重点,在一场场大戏小戏的争斗的中,演变成一种戏剧性地少官员的状态。连官员们的正业也许没有多少人记得,但写写名诗,写写戏剧搞第二创业反而在后世的知名度非常高。至于党争,应着那一出出悲喜剧,争国本、妖书、梃击等等。万历几十年不上朝,大臣们争来争去搞平衡,和稀泥,本来朝廷的法则,就是人走丢官养老、被言官的唾沫星子溅到,赔上一世英名之类。于是干事的少,长嘴说闲话的多。而且一句比一句厉害,从皇帝到首辅,大有斗争对象职位越高越光荣,骂得越猛越光荣之势。
但活还是要干的,混也要混的,实在点干,少当出头鸟,多半被欺负,当了出头鸟,一下子是镇下去了,但很就容易变成靶子了。于是有的人选择当受气包,有的人最后成了众矢之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堂也不外乎江湖,只是混的人高级一些,高智商高情商再加上官场经验丰富。此派一升,彼派一降,此消彼长之势没有间断过,无非是骂名,连带,辞职。辞职也有讲究,真辞假辞,以辞相协,以辞避风头等等。表相相似,不代表实际情况的相同。总之,伤名,基本不伤身。但到了阉党手里就不一样了,虽然当年明月对东林党的斗争评价并不高,但是,阉党一来,还是违反规则,让一堆抱着气节抱着操守的士人送了命。唉,出来混,总要还的。一则阉党闹腾,二则关外的敌人大有僚原之势,三则流民问题。明的气数与运气,在这本书中开始耗尽。
该混就混,该干就干,首先出场的申时行的确官僚的大家,和稀泥技术非常之高。言官的开骂技术,聪明人说话不得不让人家乖乖照办,以留下好名声的技术等等。说话是一门技术,认清形势,有目标地说服别人更是一门艺术。所以申时行先生得善终。
应该说,整本书里印象最深的是孙承宗.当教师起家,入朝堂做官非常晚.当了不爱学习的天启皇帝的老师,却因为皇帝的信任,而始终没有被阉党斗倒.四年前,曾有某人向我提起过这位人物,他是明王朝最后阶段的将领,比袁崇焕对挽救明王朝,有更有积极意义。但那时我并没有感觉,因为孙承宗的名声,在初知者的耳中,远远没有袁崇焕这么大。但孙承宗干的事,却是实实在在的,关锦防线的战略构想,以及实施过程,在他手里,满清未进一步.比起来,袁崇焕做的正事虽多,错事却也有一堆.
东林党上台固然充满着权谋色彩,但比起权谋,阉党干的事是赶尽杀绝,直到苏州平民也开始直接抗击。他们不是为了生存斗争抢饭的穷人,也不是官僚,反而是商人,是富民,于他们的利益只有害而无益,在这样的情况下,拿起鞋子去抽东厂的人,踩东厂的人。初中课本上的《五人墓碑记》所述,他们的行为的确是“激于义”,要说这本书给我最的畅快的感觉,便是那里了。比较有戏剧性的是东厂特务在混乱中丢了驾贴,但黄尊素依然去衙门自首。
杨涟死于狱中用残手写下血书这一段,可以用感动来形容,青史之上,还有这么大难关头依然坚持的人,除了尊敬还是尊敬。就连本打算邀功的看守读罢,也决定顶风把这份血书藏起来.东林党如果说之前名声不佳,阴谋不断,党争不停的话。那么,他们在天启朝慷慨付死的一刻,也在舍生取义的同时成就了他们的英名。还是用当年明月煸动性的话语来结束故事杨链的故事:"曾有一人,不求钱财,不求富贵,不求青史留名,有慨然雄浑之气,万刃加身不改之志.杨涟,千年之下,终究不朽."翻遍第六册,只此一句,评价可称为荡气回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