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洁的污秽的虚伪的善变的丑陋的美好的宁静的歇斯底里的,真实的人性是赤裸着并交杂以上的种种,生命的颜色取决于你看见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以及留下了什么,而关于那个年代的记忆却是共同的,非黑即灰。
书看得快,只是好奇向来无可挑剔的严歌苓是否真会强加宣扬某些观点。事实证明她是个很好的说故事的人。
战俘李全友救了奄奄一息的王浦生之后后悔不已,分秒必争的当儿还被一个不知活不活得过明日的人拖累,大场面多催生意念改变的时刻,李全有望着一大片倒下去的同胞,生之可贵映入心头,也许他没有预见九年后可以有一个集体控诉的机会,亦不知道多一个人活着便多了一份惩治日军的正义力量。他只是觉得,活着便有了希望,而这希望,不仅给自己,也给千千万万的人。
“那些生命之所以被牺牲,是因为她们不够纯,是次一等的生命,不值得受到他英格曼的保护,不值得受到他的教堂和他的上帝的保护。他被迫做出这个选择,把不太纯的、次一等的生命择出来,奉上牺牲祭台,以保有那更纯的、更值得保存的生命。”这是英格曼神甫的内心独白,也是电影上映之后被推向风口浪尖的缘故。评论纷纷说这是张艺谋处女情结的再现,女孩比女人值钱。林奕华在《男性眼中女孩与女人的终极价值之争》写道“在这被刻画成是以“性”(贞操)作为战利品(也是武器)的战场上,一切强调侵略者的兽性和暴行的处理手法,只会令‘女学生’(中性)与‘妓女’(女性)作为欲望符号的符号性有增无减,致令这首<秦淮景>不是荆轲与易水寒,却是有如女孩在女人身上找到了‘安全感’, 因为(通过安全的‘投射’——一如观众的位置和视角)看见成长后的自己, 从而得到‘男人可以这样被取悦/征服’的成长教育——一种男性对于‘女孩’的想象。”
不否认我在看完电影之后也有过这样的疑虑:这是女性的终极价值之争?女孩的性命比妓女的值钱?更不否认大多数人对此持肯定的态度,因而大可不必拿中国人说事儿,中外皆如此,英格曼神甫也不例外,然而必须承认的是对于英格曼神甫而言这实则无奈之举,并且,如若话闭那群秦淮河女人真真应允,恐怕他今生都愧疚不已。观念是观念,举动是举动。
纯粹把它当成一个故事来读,秦淮河女人的美在于它是自发性的行为,它当然受上述观念的影响然而她们生命的自主权却不是被他人左右的,因而这种精神才更可宝贵。唯有蓄意捕风捉影者,一口咬定女学生同妓女两个身份的选取意味深长,是作者同导演处心积虑的阴谋。即便如此,忽略行为的自发性而刻意强调创作动机,难道不是一种本末倒置?为何不愿意静静坐着听故事,非得打断、插嘴甚至四处流窜?
抛开女学生同妓女的身份,可将这两者套入孩子同成人的身份对照。女学生作为孩子,是需要保护的弱者,是花朵,他们的茁壮依赖于周遭人们竭力构筑起来的美好世界,而那时的世界不好,不仅不好,而且残暴不堪,岌岌可危。秦淮河女人舍身保护女学生,换言之即是使孩子眼中的美好世界所受的颠覆尽可能地减少。为了不让“错过”演变为让她们悔恨的“过错”,秦淮河女人把“错过的幸运”亲手赠予孩子们,她们本来也可以有这样的人生,只是种种“错过的可能性”让他们行至此时此地。她们是在保护着孩子的梦,同时也是自己的梦,每个梦想都值得灌溉。“女学生对她们是个梦,她们是按梦想来着装扮演女学生的,因此就加上了梦的美化。” 她们深谙,来生,要长成纯洁无暇的女子,去完成那些未完成的梦。
孩子是生命的希望,是连系现在和未来的纽带,是铭记历史、雪耻的依靠力量。只有当希望在了,其后的一切才能成为可能。这份大爱,真如《圣经》说的,“爱是恒久忍耐”。
这个故事本非常简单,而且简单就是美好。
同一天空底下相关怀,这就是最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