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岁开始写小说,怎么也算是大器晚成了吧。
更何况是从33岁开始跑步。
村上春树的小说颓靡忧伤,充满迷蒙和幻象。以为本人也是同样的气质,没想到的是,这部类似传记的文字,完全改变了我对他的印象。
自律、专注、严格和节制。感觉他就像一棵没有长在丰饶肥沃之地的树,扎根,汲取,一寸一寸地,长成了参天。
他描写29岁那年突然决定写小说的情景:“我还清晰地记得那晴朗的天空,刚刚回复了绿色的草坪的触感,以及棒球发出的悦耳声响。在那一刻,有什么东西静静地从天空中飘然落下,我明白无误地接受了它。”
人生中有很多这样的时刻吧,有个念头冒上来,你心一动,人就怔在那里,周围的镜像立刻失色失声,你仿佛得到了个什么启示,心不能言,却一下子澄明通透。
然而,更多的时候,我们把这样的启示生生浪费了。回过头,继续哼哼哈哈,握手微笑,劳顿苍忙,寂寞热闹。
第一部小说《且听风吟》之后,他开始想要专职写作。当时,他还在经营酒吧,经过开始的千辛万苦后,酒吧已有起色,把什么都投给写作,是孤注一掷的一场豪赌,很可能穷困潦倒,像很多写作的人那样。而经营酒吧,已经吃喝不愁了,继续下去,应该会招财进宝。
他反省,说,“别人大概怎么都可以搪塞,自己的心灵却无法蒙混过关。”
有人劝他,可以把酒吧交给别人打理,自己躲起来写作。他没有接受。“无论做什么事儿,一旦去做,我非得全力以赴不可,否则不得安心。将店铺随意交托给某个人,自己躲到别处去写小说,这种讨巧的事情我做不来。”
于是,他关了酒吧。
于是,剩下的时间,他写作,一字一字;他跑步,一步一步。
其实,写作这件事,有很多的隐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式,也有不同的看法。比如,他们说,写作如舞蹈,写作如蹦极,写作如摆渡,写作如旅行,写作如做爱。
在他这里,写作,就是跑步。
跑步是恰合他性格的一个表达,是他个人心性、情致的纹理,让跑步和他的写作,有了很多共通之处,可以融合在一起,可以共处。
比如,他喜爱独处,表达得准确一点,他是那种不太以独处为苦的性情。就像跑步这种行为,不需要竞技对手,完全是一个人的事情,是向内向心的事情,也是自然而活力的事情。等同于写作。
比如,提到作家究竟该健康地活着还是颓废地活,他说,世俗的观点都是“艺术家=不健康、颓废者”,(比如,搞艺术的都是长头发,大胡子,脏兮兮),而看到一个作家过再正常不过的日子,别人会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作家。他说,“写小说乃是不健康的营生,如欲处理不健康的东西,人们就必须尽量健康。这就是我的命题。甚至说,连不健全的灵魂也需要健全的肉体。”所以,他长跑,他不抽烟,他晚上十点睡早上五点起,他的体力可以战胜写作的毒素。
比如,他写到一次跑完马拉松后的情景:“我终于坐在了地面上,用毛巾擦汗,尽兴地喝水。解开跑鞋的鞋带,在周遭一片苍忙暮色中,精心地做脚腕舒展运动……这是一个人的喜悦。体内那仿佛牢固的结扣的东西,正在一点点解开。”那种喜悦和类似于成就感的内心情致,也如同写完长篇,搁笔,轻吐一口气。呼。
写作,跟跑步,都成了他的哲学。
他是这么表达他的性格的——
“我那个人的、顽固的、缺乏协调性的,每每任性妄为又常常怀疑自己,哪怕遇到了痛苦也想在其中发现可笑之处的性格。我拎着它,就像拎着一个古旧的旅行包,渡过了漫长的历程……我心中对它怀有某种依依不舍的情感。”
我说我喜欢这本书,在于,写这本书的人,跟读这本书的人,都找到了一种宁静和回归。
摘一些他的字句吧,都是我在读到时,能让头顶上的明灯亮起来的。
“跑步对我来说,不独是有益的体育锻炼,还是有效的隐喻。
别人大概怎么都可以搪塞,自己的心灵却无法蒙混过关。
说起来,我这个人是那种喜爱独处的性情,这种倾向从年轻时便一以贯之,始终存在于我的身上。
就同活着一样,并非因为有了结束,过程才具有意义。而是为了便宜地凸显过程这玩意儿的意义,抑或转弯抹角地比喻其局限性,才在某一个地点姑且设置一个结束。相当地哲学。
健康与不健康的东西绝非冰火两极,亦非针锋相对。它们相互补充,某些情况下自然地包于彼此之中。
我甚至满怀欢喜地期待下一次出的小说是什么样子。作为一个不完整的人、一个有局限性的作家,我走过了充满矛盾、毫不起眼的人生旅途,却依然怀着这样的心情,这不也是成就之一么?”
厌倦一切……需要无序,需要懦弱……
书中的这一句话几乎可以完美的概括这本书的内涵,文中太多的省略号使文本显得无序,读起来也难免像麦格雷对探案的过程一般觉得厌倦。
这是一本混合着假日慵懒阳光和酒精味道的中篇小说。读完本书,令我印象最深的竟是这一段描写:
假日!倚在涂了绿漆或橙漆的船舷,欣赏波光粼粼的水底……躺在松树阳伞下睡个午觉,听吃饱的苍蝇飞过时的嗡嗡作响有多好……
满满的假日气息是不是?故事就是发生在度假胜地的法国南部海滨——戛纳,慵懒、厌倦、盲目充斥着整个故事。麦格雷在故事中不停地奔波,他自己觉得烦躁和愤怒,然而却也把这种情绪带给了读者,使我们在大量的省略号和没头没尾的语句中迷茫。这是我读这本书后最大的感受,也是我读过所有麦格雷系列后一致的感受。
麦格雷探长系列不能算是推理小说,因为他不会给你同等的线索,你也不会看到他思维的过程,作为读者我们不能和作者斗智。麦格雷探长系列也不能算是侦探小说,因为故事的主角不是麦格雷,西姆农着意刻画的是20世纪法国社会的万象,多数是中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生活的状况,以罪案为背景,甚至只作为故事的引子。所以有人评价麦格雷系列是20世纪的《人间喜剧》。麦格雷系列只能算是有着犯罪和侦探色彩的批判现实主义精品。
当你不当它侦探小说去读,当你不抱有读推理小说的期待去看待这一系列,当你把西姆农看成巴尔扎克,当你想了解20世纪的法国平民社会全貌……那么你会喜欢西姆农的麦格雷探长(虽然在书里麦格雷是个不太好接触的人)系列的。
虽然我只是个喜欢读不深刻的通俗小说的低端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