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珂赛特
第八卷 墓地来者不拒
六 在棺木里
第三锹土落下来。
他的一个气孔堵住了。
忽然,他感到不少人的手抓住棺材,继而粗拉拉磨擦板壁的声响,他明白是往棺材上捆绳子好下葬。
这的确是件奇事,内心的安全感,在这么大程度上保证了一切安全。冉阿让的整个安排,从昨夜起按步骤进行,而且顺利进行。他同割风一样,把宝押在麦斯天老爹的身上。对于结局他毫不怀疑。形势无比严峻,而心情又无比平静。
殡仪馆职工和掘墓工在下葬时,棺木大概悬空摇晃,并且大头先下去。等到
九九藏书接触穴底,平稳不动了,他的感觉才完全恢复正常。
从他上方响起冷冰冰而严肃的声音。他听见拉丁语词一个一个传来,极其缓慢,能抓得住。但是全然不懂:
冉阿让竖起耳朵,听见点动静,仿佛越走越远的脚步声。
一个孩子的声音说:“出自深处。”
四块棺材板透出一种可怕的宁静。冉阿让的恬静,似乎注入了死者九九藏书网长眠的某种特点。
那严肃的声音又说:“但愿她安眠。”
“他们走了,”他想道,“只剩下我一人了。”
冉阿让听见棺材盖上轻轻敲击,仿佛落下几滴雨。那大概是洒的圣水。
他心中暗道:“仪式就要结束了。再忍耐一会儿。神父快走了。然后,割风独自回来,我就出去了。恐怕还得足足一小时。”
接着,第四http://www.99lib.net锹土。
有些事情,连最坚强的人也受不了。冉阿让失去知觉。
谁装在棺木里?大家知道是冉阿让。
“睡在尘土中的人将醒来;一些人获得永生,另一些人蒙受耻辱,以便让他们永远看见……”99lib•net
那严肃的声音又说:“主啊,让她永世长眠吧。”
接着,他感到一阵眩晕。
割风钉上棺材盖板之后不久,冉阿让就感到被抬走,继而放在车上行驶。从颠簸减轻的感觉来判断,马车从铺石路驶上碎石路,也就是说从小街道驶上大马路。有一阵发出低沉而空洞的声响,他猜到是过奥斯特利茨桥。第一次停车的时候,他明白要进公http://www.99lib.net墓;第二次停车的时候,他心想:“到墓穴了。”
他感到一股寒气。
冉阿让设法在里面存活,保持细微的呼吸。
那是落到棺材上的第一锹土。第二锹土又落下来。
突然,他听见头上轰隆一声,好似遭到雷击。
那孩子的声音回答:“让永恒的光为她照耀吧。”
这是他同死亡做的一场游戏,他在棺材里能做到,也注视着进行的每个阶段。
孩子的声音回答:“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