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芳汀
第一卷 正义者
三 好主教摊上苦教区
“长官先生、各位富绅先生,”主教说道,“我明白你们为什么反感,你们认为一个穷教士居然妄自尊大,乘着耶稣-基督用过的坐骑。我要明确告诉诸位,我这样做是迫不得已,并非爱慕虚荣。”
主教先生的车马费化为救济款,他并未因此减少视察。迪涅教区是个累人的地方,平地少,山岭多,如刚才所说,几乎没有道路。总共三十二个堂区,四十一个司铎区,二百八十五个小区。这些地方都巡视遍了,确非易事。然而,主教先生却办到了。去近处他就步行,平川路就坐乡村马车,进山里就干脆乘驴去。两个老妪一般陪同,如果路上太颠簸,他就独自前往。
他的谈话就是这样,又严肃又慈祥;如果缺少实例,他就打比喻,直言不讳,话并不多,但是非常形象化,这正是耶稣-基督的雄辩,自信不疑而又能服人。
到了争利抢收的村庄,他就说:“瞧瞧昂布兰那儿的人吧。在收割的季节,万一哪个家庭儿子去当兵,女儿进城做工,父亲又病倒,不能下地,本堂神甫在布道时就把这事提出来;于是,99lib•net星期天做完弥撒之后,全体村民,男人、女人和孩子,都到那个可怜的人家的田里,帮忙收割,将麦秸运回,麦子装进仓里。”
到了为金钱和遗产而分裂的家庭,他就说:“瞧瞧德沃吕山区的人吧。那里十分荒凉,五十年也听不到一回夜莺的叫声。可是,家里父亲去世,男儿便出去谋生,把财产留给姐妹,好让她们嫁出去。”
他在巡视中,对人宽容和气,谈心的时候多,说教的时候少。他不把任何美德置于高不可攀的境界,讲道理和举范例也从不舍近求远。面对一乡居民,他往往要以邻乡为榜样。到了对穷人悭吝刻薄的乡镇,他就说:
到了打官司成风、农民因而倾家荡产的村镇,他就说:“瞧瞧盖拉谷的那些善良农民吧。那里住着三千人,上帝啊!真像一个小小的共和国。他们既没有法官,也没有执达吏。乡长处理一切事务:他分派捐税,每人缴纳九九藏书多少,全凭良心秉公办事,还义务为人排解纠纷,替人分配遗产而不取酬劳,判案也不收费用。大家都服他,因为他是生活在纯朴人之中的一个公正人。”
有一天,他骑驴到达旧主教城色内兹。当时他囊空如洗,不能雇用别的坐骑。城市长官在主教府邸门前迎候他,直眉瞪眼地看着他从驴背上下来。几位富绅在他周围嘿嘿讪笑。
到了没请教师的村庄,他又举盖拉谷人的例子:“你们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吗?一个小地方,只有十几户人家,供养一位教师自然困难,于是,全谷就公聘几位教师,让他们走村串庄,在这村教一周,到那庄又教十天。在集市上我碰见过那些教师。他们帽带上插着鹅毛管笔,容易认出来。教语文的只插一支,又教语文又教算术的插两支,教语文算术又教拉丁文的就插三支。他们都很有学问。是啊,没有知识多么丢脸啊!照盖拉谷的人那样做吧。”
“瞧瞧布里昂松的居民吧。他们让穷人、寡妇和孤儿,有权比别人早三天到他们牧场割草。房子如果倒塌,他们就给重盖,分文不取。因此,那地方受到上帝的保佑,整整一百年间,没有发生过一起凶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