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恋爱
当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安东尼神父正在打扫主圣坛。阳光从样式简单的彩色玻璃窗上透进来，倾斜着落到地上，陈旧而干净的圣母怀抱耶稣像在木头十字架后面慈爱地凝视着他们。
“大人！”留络腮胡子的护卫突然指着前面叫道，“看那儿，好像是分队长！”
“当然。那位小姐真不像是侯爵阁下的孩子，非常娴静善良，而且很虔诚，除了上教堂，平时很少出门。如果不是因为腿有毛病，早就嫁出去了。乌尔塞斯侯爵非常喜欢她，这或许跟她的母亲早亡有关系，他好像为她许诺了一大笔的嫁妆呢。”佛朗西斯科用手肘捣了捣身旁的红发青年，“怎么样？听说在今天下午的聚会中你已经认识她了？”
可是他现在不能对那个男人这样做，他还需要他。在最可怕最黑暗的地方他能够忍受整整两年，怎么会在一两个月之内变得性急？他不想又树立一个敌人，现在他还必须摸清乌尔塞斯侯爵的底细，拿到他的支持——
“是吗？”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芒，然后夹紧了马肚子，“走吧，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小姐，这是我的朋友，亚里桑德罗神父，这个世界没有人能比他更合适穿这身衣服了。”
“是啊，他被安茹公爵套住了，表面却处于中立，这样说出的话实际上远比那些公开的亲法贵族有分量，更能影响女王。路易的这步棋子用得非常妙呢！”
亚里桑德罗穿过几排简陋的长椅，招呼背对着他们的安东尼神父，这个神职人员立刻开心地叫起来：“是你啊，亚里桑德罗兄弟。”
“他的钱就是用来干这些了？”
“当然可以。”亚里桑德罗高兴地回答道，“不过，费欧，你怎么会想到去那儿呢？”
当三个人骑着马朝城外的营地赶去时，他们并没有料到在身后的“金蔷薇”酒馆中，阿尔方索也得到了几乎差不多的消息，而且留着大胡子的乔万尼·卡萨男爵在最后还补充了一点他自己的猜测。
雷列凯托警惕地看着四周，随时注意是否有不稳的迹象。
金发年轻人的口中突然有些涩涩的味道——
一想到这点，雇佣兵首领觉得皮肤上恶心的战栗传遍全身，胸口仿佛堵着东西，胃部剧烈翻腾。背后的伤痕在回忆中开始发热，阿坚多罗能感觉出男人的对自己的欲望，这是他比任何人都要敏感的地方，也是让他开始疯狂地诱因：上一次——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一个小领主对他做出了这样的暗示，当天晚上就被他装进口袋里，用两匹马活活踏死了。
佛朗西斯科收敛起玩笑的态度，说道：“这是我今天中午才得到的消息，阿坚多罗。前段时间我让一个士兵装成小贩和侯爵城堡里的厨子搭上了关系——他们都是萨丁尼亚的老乡——然后那个士兵回来告诉我，乌尔塞斯侯爵阁下可能是整个那不勒斯最富有的人了：他几次看到侯爵和他情妇们的丝绸衣服堆满了洗衣盆，还有装美酒的罐子，全是彩色的瓷器和金银。啧啧，如果没猜错，我估计这个男人过得比女王还奢华。”
金发神父微笑着望向他的朋友，也许后者还没发现自己在说这话时神情就像个孩子。
亚里桑德静静地坐在这里看着他，看着那个跟记忆中已经不大相同的男孩儿，闷在胸九-九-藏-书-网口很多年的阴霾稍稍消散了一些。他几乎就愿意这样看下去，看着他呆在自己的面前，平静又安详，一切都那么美好。
黑发的国王最终大笑起来。“啊，是的。我明白了，我的朋友。”他突然把阿坚多罗搂进怀里，用力拍了拍他的背，“我现在完全相信你……不要着急，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下一次吧，当那不勒斯陆军统帅的头衔真正落到你身上的时候，我一定会来索要我应得的。”
“你说阿坚多罗·斯福查也派出了密探？”黑发的国王皱起眉看着面前的近卫队长，诧异地问道。
“对不起，费欧。”神父乖乖地道歉，然后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你又没回来呢。”
阿坚多罗用手摩挲着铜制的杯子，琥珀般的眼睛在淡黄的烛光中变成了深棕色，他直直地看着对面的阿尔方索，似笑非笑。“您说什么，陛下？”红铜色头发的青年微微侧过头，“请原谅，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啊，离城堡不远，就是侯爵采邑内的小教堂，里面只有一个叫做安东尼的中年神父。”
阿坚多罗抬起头，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骑着马朝这边过来。他微微皱起眉头，借着明亮的月光眯起眼睛：“佛朗西斯科，他怎么来了？”
“啊，谢谢，神父。”雇佣兵首领非常客气地欠欠身，“不用理会我，我只是想在这里默祷一会儿。”
阿尔方索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要以我的特使的身份去见他，阁下。你告诉他，我希望他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做出明智一点儿的选择。”
“哦，上帝啊，你的运气有多好！”
亚里桑德罗和阿坚多罗同时抬起头，望向声音的主人：那是一个黑发绿眸的秀美少女，穿着剪裁精致的素色长裙，外面罩了一条披风。她的右手拄着一根手杖，一个高个子的侍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就在国王陛下说出那个名字时，房间里突然安静极了。过了好一会儿，一只酒杯被“砰”地搁在了桌子上。
“帕尼诺！”亚里桑德罗惊喜地看着悄悄从后面冒出来的男人。
1420年意大利那不勒斯
“这么说来他还负责帮助路易讨好教会？”
大胡子男人的脸上露出领悟的神情，恭敬地向黑发的男人低下头。
国王笑了笑：“你有一双诱人的嘴唇，阿坚多罗。”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正在猜度阿尔方索的举动。他从与国王陛下的会面中可以肯定，那个黑发男人确实很想取得他的支持，所以才答应了他“平等合作”的要求。但是后来的动作又表示什么呢？阿尔方索似乎是想亲吻他，但最终又硬生生地煞住了。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挑了挑眉：“佛朗西斯科，你怎么在这里？”
——《旧约·民数记》15:27
“那太好了。”阿坚多罗看着金发神父用清水擦洗自己的脸和手，“陪我去教堂吧，怎么样？就是咱们碰面的那间小教堂。”
“就是要找你啊，听说你去‘金蔷薇’了。”佛朗西斯科笑着走近他的兄弟，让两匹马并行，“我下午就在尤利乌斯的小队那儿等你从王宫出来，没想到你居然直接回营地，我赶过去以后又听说你进城了，真是让我两头跑。”
“是啊，把这位小姐握在手里就能牵制侯爵，就算是赶走了阿尔方索他也不九_九_藏_书_网能跟我翻脸。”雇佣兵首领的脸上露出了充满恶意的微笑，“太好了，看看，上帝一贯眷顾我。”
栗色头发的步兵队长点点头：“这对他自己也会有好处！因此你要他一起来赶走阿尔方索他是求之不得的。但要防备的是，他也不会允许你的权力无限制扩大，否则将对他的法国主人形成威胁。”
原来如此，这才是帕尼诺会想起到教堂来的真正原因吧。
“看来尊敬的雇佣兵队长已经和我们一样了解了乌尔塞斯侯爵的小秘密。他还真像只狐狸，暗中弄出这么多小动作。”阿尔方索想了想，“男爵阁下，那些法国商人已经离开了吗？”
“恐怕还有别的，比如赌博……卡拉德林——就是那个士兵——他说曾经看到有一两个操法国口音的商人偷偷地在晚上去和侯爵碰面，然后带给侯爵一些箱子，他曾经溜到储藏室看过，那里面有很多赌具。”
黑发男人坐直了身子，意味深长地笑了：“哦，对不起。我以为既然咱们决定合作，您会对我坦诚一点。我听见您的一位朋友——我指的是那位金发的神父——好像这样称呼过您，‘帕尼诺’……”他抬高了眉头，“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名字，我想您或许会允许特别的人这样称呼您。”
侍卫点点头，侧身让一个中等身材的独眼男人走进屋子。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轻巧地把水倒进陶罐里，叹了口气：“亚利克，你又忘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应该叫我什么？”
阿坚多罗的脸上露出笑容：“啊，你想我了？”
“那儿空气不错啊。”红铜色头发的青年仰起头长长吸了口气，“这几天一直在跟王宫里的白痴打交道，香水味闷得我都快吐了。”
“晚上好，陛下。”男爵粗声粗气地向君主问安，然后迫不及待地上前几步，“上帝保佑，陛下，我们终于逮到那家伙的狐狸尾巴了……”
少女连忙向金发的青年屈膝行礼，吻了吻他手指上的戒指。
“还有……”佛朗西斯科压低了声音，“听说每次法国人来过之后，侯爵都会大发人到大主教的住处去。”
“土地是死的，人心是活的，而征服的极致乐趣，就在于后者。”男人对着夜空举起了酒杯，“父亲，您说得一点儿也不错。”
“我说，亚利克，你今天有空吗？”
“这是最有可能的。”
远处隐约传来了第二遍晚祷钟的声音，雷列凯托提醒道：“得快点回去了，大人。”
“我说过，阿坚多罗，是你聪明得让人害怕。”
“我、我只是希望你别累着自己。”金发青年腼腆地说，“不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上帝啊，贝娜丽斯小姐。”阿坚多罗站了起来，高兴地笑了，“您好，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您。哦，请坐下来吧。”他站起来，温柔地让这个少女坐在了长椅上：“小姐，您怎么会来这里？”
“好的，好的。”神父把打扫出来的垃圾和工具都收拾好，对金发的年轻人说，“亚里桑德罗兄弟，我正好想问你关于龙胆草和胡椒的提炼问题，据说是治粘膜炎的好药。你等等，我去把书拿来。”
过了五分钟，也许是十分钟，阳光缓慢地从窗口滑了过去。礼拜堂门口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亚里桑德罗猜测那或许是来祈祷的村民，并没有回头。然而那断断续续的、有９９ｌｉb•net些异常的声音却直直地来到前面，然后停下来。一个温柔悦耳的女声用惊喜的语气问候道：“早上好，是您吗，斯福查大人？”
“发生什么事了？”阿坚多罗诧异地勒住了缰绳。
雇佣兵首领愉快地大笑起来：“能有其它的什么意思呢？亚利克。”他一点也不费力地提起沉重的陶罐，和教士一起朝房间里走去。
室内暧昧不清的空气顷刻间被驱散了，好像烛光下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干了一杯，又闲谈了几句。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礼貌地向国王陛下告辞，重新披上披风，带着护卫大步走出“金蔷薇”酒馆。
阿坚多罗，这个男人确实有着一种近似撒旦般的吸引力，他俊美的轮廓下是可怕的冷静。国王知道，自己方才几乎快被他的外表诱惑了，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说明——这个男人发现了他对他的迷恋，而且在刹那间就做出了是否迎合的判断。这是一个精明的阴谋家才具备的能力：阿坚多罗第一时间考虑的不是国王对身为男性的他做出了有关情欲的暗示有多么惊世骇俗，他没有在乎这教会和世俗看来足以治死的大罪，他的眼里当时全是算计。红铜色头发的青年愿意付出身体来达成和自己定下的协议，没有丝毫犹豫和反抗。他怎么会毫不排斥？很反常也很诡异。
卡萨男爵迷惑地望着他的君主。
年轻的神父披上外套，提着陶罐来到院子里的水井旁。他下意识地朝阿坚多罗住的那间民房望过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紧闭的门窗——已经有几天没有见到那个人了，他一定非常忙吧。
阿坚多罗冷笑了一声：“有意思，怪不得他这么缺钱。看来那个男人实际上是路易埋在那不勒斯暗处的眼线吗？”
“当然，我没多少事做。”
“坐下吧，乔万尼。”阿尔方索笑眯眯地为他的近卫队长斟满了一杯葡萄酒，“别着急，慢慢来，你要详详细细地把一切告诉我。”
“嘿！”栗色头发的青年冲他们挥挥手，催动坐骑跑了几步，“真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你，阿坚多罗。”
“是的，陛下。”
上帝啊，这到底是为什么……
“看起来您不愿意让我那样称呼您。”阿尔方索笑了笑，走到了红发青年的身边，“好的，我尊重您的意思。不过，我认为还是应该用什么东西来证明我们双方都能够遵守约定才行。”
阿尔方索细细地回想起那个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觉得他似乎故意如此，美貌的青年应该是在尝试着操纵他吧？
清晨的阳光刚刚从东边的天际照过来时，似乎可以听到小教堂的晓钟。
青年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他表情僵硬，略微瑟缩了一下，但瞬间又若无其事地绽放出最柔和的微笑。
“我也是，小姐，您这样说我非常荣幸。”红铜色头发的青年在她面前半蹲着，然后转向立在一旁的金发神父：“来，亚利克，我想你一定愿意认识贝娜丽斯小姐。”
“嗯，既然他们走了，那我们就该好好抓住机会。”国王愉快转着手中的杯子，“你再去一趟乌尔塞斯侯爵的城堡吧。记住，这次要从正门进去。”
亚里桑德罗结束了祈祷，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他望着窗外的太阳，伸手画了个十字。
“您很谨慎，陛下。”
亚里桑德罗此时才发现，这姑娘裙角下的99lib•net右脚以一个不大自然的角度向里弯曲着。他偷偷地看了一眼红铜色头发的青年，后者脸上充满了少见的温柔和专注，无比轻柔地扶着费力起身的女孩儿。贝娜丽斯望着俊美的雇佣兵首领，脸上的红晕又加深了一些。
雇佣兵首领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我得说你真是个天才，佛朗西斯科，没有人能干得比你更出色了！”
“若有一个人误犯罪，他就要献出一岁的母羊做赎罪祭。”
虽然亚里桑德罗从来没有品尝过伊甸园的苹果，但是他此刻却清楚地从面前这对男女的脸上看到了“爱情”所染成的红润和成熟。
“嗯。”阿坚多罗没有否认，“是个单纯的女人，很漂亮。”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在得到阿尔方索的允许之后，棕色头发的年轻侍卫推开门走进来。“陛下，”他对国王说到，“乔万尼·卡萨男爵请求觐见，他说他的密探带来了关于乌尔塞斯侯爵的消息……”
亚里桑德罗突然感到心底有些空荡荡的。虽然从来没有跟阿坚多罗住得这样近，可是他却觉得有隔膜：他担心他，而那个人似乎一点也没有发现。
“嗯。”阿坚多罗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佛朗西斯科，你知道贝娜丽斯常去的教堂在哪里吗？”
栗色头发的青年神秘地弯起了嘴角：“别紧张，好消息哦。是关于那位一本正经的侯爵大人，我找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这是夏末的太阳，已经不像前段时间那样可恶了。红色的火球从大地尽头升起来，温和圆润，丝毫没有张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最值得夸耀的热量在经过了几个月的释放之后，已经所剩无几了。它是完美的君主，懂得什么时候该威严，什么时候该温和。
亚里桑德罗点点头，目送这个神职人员走出了礼拜堂，然后在在第三排长椅上坐下来。他看着阿坚多罗解下外套搭在椅背上，然后在斜上方的位置半跪着，交握双手垂下了头。
街上有醉汉用公鸭似的嗓子在唱歌，那声音跟旷野上嚎哭的狼比起来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幸亏在这条快要出城的路上，行人已经非常稀少了，暗处也只有些东倒西歪的影子。
阿尔方索发现这具原本如皮鞭一样强韧的身体正贴着自己，而且变得很柔软。他的手滑下来，隔着衬衫按在那人瘦削的腰上：“你觉得能给我什么来证明你的诚意呢，阿坚多罗？”
亚里桑德罗在贝娜丽斯的额头上画了个十字：“上帝会赐福于你的，小姐。”
他应该高兴的，或许恋爱会帮助帕尼诺彻底摆脱在修道院中留下的阴影，他应该感谢上帝没有抛弃他的朋友。可是他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紧紧勒住一样越来越痛，让他几乎窒息。他只想从这幅和谐的画面中逃走，离得越远越好。
他们应该尽快赶回营地，但队长却像是在思索什么，走得很慢。护卫几次想提醒前面的人，最终又放弃了；因为凭着跟随阿坚多罗几年的经验来看，此刻打搅他是非常不明智的。
“陛下……”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站起来，跟斜靠在桌子上的阿尔方索平视着，吐出带酒香的呼吸，“说吧，陛下，快告诉我您要什么？怎么才能让您相信我？”
阿尔方索不否认，当阿坚多罗刻意压低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时，一股灼热确实从他的身体内部涌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们骑着马慢慢地朝乌尔塞斯侯爵的领地走去。清晨的露珠还没有被九九藏书网阳光晒干，草地上偶尔飘过湿漉漉的风，亚里桑德罗一边呼吸着微凉的空气，一边和身旁的人闲聊，不久就看到那个毫不起眼的小教堂。
阿尔方索趴在窗户边上，呷着美酒冷冷地望着那个戴兜帽的背影跟他的护卫在门口上马，然后一齐消失在黑漆漆的街道尽头。
“是的，‘哥哥’，我完全同意。现在您还是好好把您查到的内容告诉我吧。”
“是的，陛下。我的部下确实看到那个跟厨子很亲近的小子换过衣服去了雇佣兵的营地，然后佛朗西斯科·斯福查就赶到了城里。”
“我每个星期都会来的，已经持续好多年了，这里的神父布道很出色。不过……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太好了……”少女的面孔上有淡淡的红晕，美丽的绿色眼睛闪动着光泽。
“赞美上帝，安东尼神父，您看上去很好。”
亚里桑德罗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听见他的话才朝这边走了几步。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半仰着头，眯起眼睛注视着身旁高大的男人，抿嘴笑了：“那您要什么呢，陛下？”
国王晃动着酒杯笑了起来——雇佣兵首领是一匹不好驯养的烈马，他太聪明、太深沉了。阿尔方索突有些然讨厌自己的那个坏习惯：为什么越是难以驾驭的马，他越想去骑一骑呢？
“啊，那太好了。”阿尔方索拍拍手，“我正想知道那位对金钱极度渴望的先生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呢。费里斯，快让男爵阁下进来吧。”
阳光为他勾勒出金色的侧面轮廓，长长的红铜色头发像绸缎一样披散着，非常炫目。他安静地呆在那儿，就像一尊优美的塑像。
“那当然，否则你怎么离不开我？”青年大言不惭地裂开嘴。
他现在的样子真像一只温驯的猫——阿尔方索望着雇佣兵首领：这个青年的皮肤在烛光下如同蜂蜜一般滑腻，琥珀色的眸子在细长的眼睛缝隙后面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还有嘴唇……是的，这双嘴唇就像是被画出来的一样完美无暇，暗红的颜色比玫瑰还美丽，他甚至可以闻到葡萄酒的芬芳。
亚里桑德罗欣慰地看着朋友，很高兴他能像这样接近上帝。现在看起来阿坚多罗对主还是怀有敬畏的，也许之前他在河边说的那些狂妄的话都不过是玩笑。亚里桑德罗为此暗暗庆幸——他愿意接触上帝，这说明他还能感恩，不会被偏激和仇恨蒙蔽。如果是这样……至少他的心灵就是自由的，不会被那些黑暗所束缚。
上帝造出女人，是为了让男人找到合适的伴侣，让残缺的圆得到补全，而他记忆中的红发少年已经十九岁了，他是一个男人了，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女人。
金发的神父汲满一桶水，费力地拽住绳子往上拉。这个时候，另一双手突然伸过来，帮了他一把。
雇佣兵首领的脸碰到了阿尔方索的肩头，修长的眉毛不易觉察地皱了一下，然后他在国王的耳边笑起来：“既然如此就一言为定了，陛下。我会等着的您好消息。”
“谢谢，神父。”
“上帝保佑，我最近确实没得什么病。”这个有些秃顶的男人又转向阿坚多罗，“斯福查大人，欢迎您，没想到您会来，我能为您做什么吗？”
“那只是一个名字而已，非常普通。”雇佣兵首领微微抬起了下颌，“无论谁、叫我什么，我都是我。”
“所以现在我们对他施加的压力还是不够的。”阿坚多罗眨眨琥珀色的眼睛，“看到他的女儿贝娜丽斯了吗？”
“您希望从我身上得到的……我都可以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