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杀机・益众
“所以你懂了？潘维宁是有目的的，你聪明点别理他，潘维安那个人疑心非常重，你们的案子顺利还好，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你水洗也洗不清。”
温暖失笑，“你——益众的方案呢？”
“你不是要把方案一次次发给潘维安审定的吗？会不会是他那边的人传了出去？”
占南弦这才察觉失言，也不掩饰，“我和她姐姐温柔是高中同学。不谈这个，你前面说潘维宁和朱临路的堂弟朱令鸿有来往？”
他俯身回望驾驶座里的她，“暖暖，你并不是选择跟我走，而是选择牺牲他来成全我，在你心里孰轻孰重已经泾渭分明。”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深得她无法理解，“还记得《倚天屠龙记》吗？书里张无忌给了周芷若一个承诺，我现在也向你要一个，以后，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我叫你做一件事，就算是杀人放火你也得答应，给我记住了。”
下班后温暖往私人会所见朱临路。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些日常小事。管经理下午要去见客户，不如我先去把方案拿来给你看？”
朱临路不悦，“我真讨厌你那么为他卖命！你知不知道这样可能会害死你自己？”
“幸亏我们是在浅宇，外面的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真的很恐怖。”人不去惹事，事自缠人来，简直防不胜防。
高访摇头，“就算我们也愿意把价格降低百分之十五也很难，因为价格若只差百分之五那是正常，我们的要价一向比别的公司高，这在行内周知。但是潘维宁和朱令鸿联手故意把书面价格放低到百分之十五，这样一来潘维宁就可以无风起浪，一口咬定他大哥跟我们公司拿了那百分之十的回扣，潘维安在董事会上肯定百口莫辩，不会再取信于人。”
“临路，他能把浅宇发展到今天肯定有他过人之处，你别玩过头，小心引火自焚。”
她拿起来，越看越惊，其中一沓是她和临路在私人会所吃饭的照片，另一沓拍的是她和潘维宁的，包括他扶着她的手以及她上他车时的侧影，一股气往上涌，她冷道：“你找人跟踪我？！”
“他和你说什么了？”
占南弦和管惕正讨论着什么，看见她进来他说到一半的话收了回去。
在她出去后，管惕再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厉害喔！居然敢给我们占美男摆晚娘面孔，她是不是常常这样？”
“今天上午十一点，潘维宁召集紧急董事会会议，推翻了潘维安和我们的合作，因为他手里有一份代中提供的方案书和报价单，代中的方案和我们的几乎如出一辙，但价格却比我们便宜了百分之十五，所以益众董事会决定舍浅宇而取代中，潘维安叫人送这些照片来，是要我们公司给他一个交代，他认为是你串通潘维宁和朱临路摆了他一道。”
温暖大致也猜想得到，可能是因为自己不接电话而让她受到株连，苦笑一下，拍了拍丁小岱的肩膀，她轻声道：“等下我只会比你更惨，不信你来偷听。”
“你怎么了？怎么听起来好像很累似的，工作很忙？”
“当然不只这么简单，以后你就明白了。他要是真的不信你，也就不值得你继续在浅宇待下去，你不如索性将错就错，到代中来跟我。”
“因为朱令鸿爬得越快，就会跌得越伤。”
“益众的合同内容已经没问题，法务部也审核过了条款，最新版本我已发到你的邮箱，关于系统方案我刚问过管惕，益众已全部确认，稍后他会拿来给你过目，按照你的日程安排，后天下午可以抽出一小时，我们是不是约益众后天来签约？”
温暖揉揉眉心，“我有电话进来，改天再和你聊。”接通另一条线，听到对方的声音她几乎说不出话，“温……柔？”
原本摊在桌面的一大沓照片被他飞甩到她面前，有几张飞落地面。
温暖被他讽刺得脸色微微发白，咬了咬唇，一个字都不再说。
额头飙出冷汗，她抄起包就冲向电梯，“小岱！我出去一趟，占总回来把所有资料给他！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泪眼蒙眬中她慌忙摆了摆手，“没事没事，现在好多了，只是我的隐形眼镜掉了。”
“嗯，我知道了。”
“我推了。”
温暖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即刻把车刹停在路边，“临路，我把车给你，你自己去医院。”
不料这个朱临路口中声名狼藉的男子如此坦率，温暖倒变得有点不好意思，“谢谢潘总的理解，你也知道，我只是拿一份薪水而已。”
管惕拿出一个USB盘给她，“都拷在这里了，我先找占美男，你打印好拿进来就可以。”
叹息声中那隐约的惋惜和遗憾令温暖抬起眼来，天色不知不觉已变得阴沉，忽然一阵风刮过，某粒极细的沙砾撞入她眼内，她霎时间失九*九*藏*书*网声“啊”地叫一声，眼睛痛得连睫毛都撑不开，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占南弦沉思，一会儿后摇了摇头，“不是潘维宁去找朱令鸿，应该是朱令鸿找上潘维宁。”
“什么为什么？”
看见她下不来台的狼狈样子，占南弦又冷嗤一声，但终究还是放缓了语气，“你先出去。”
管惕忍不住问：“朱临路难道会不知道朱令鸿瞒着他搞鬼？他为什么放任不理？朱令鸿借此建功上位不会对他构成威胁吗？”
他真正抬起头来，盯着她，“你和我顶嘴？”眸内飘起冷淡之色，语声却似颇感兴致，十分轻柔，“来，说说他对你有多好。”
朱临路照旧把牛肉切成小块放到她的餐碟里，“你和温柔怎么了？”
“她交代总机请那位先生去接待室，然后就下楼了。”
“潘总，非常抱歉，总机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怠慢了，真是对不起。”
高访笑了笑，“不管是谁，这个人机关算尽，却千虑一失。”
温暖这才明白，为什么占南弦会亲自督导她和管惕。
朱临路笃定无比地轻笑，“那天是肯定会来的，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伤害你，至于占南弦……嘿嘿，他可能这辈子都会恨我入骨。”
“临路！”她急叫。
“温姐姐怎么了？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你们两个，都成年人了还像孩子似的，她是不应该瞒你，不过你想想，她这样做其实也无可厚非，你用不着那么大反应，还是——你觉得她这么小心翼翼，可见她心里那个人的分量比你还重，所以才不开心？”一直以来温柔都把她放在第一位，忽然之间她发现原来不是了，由此觉得失落？
“出事了！益众的人没来签约！只派人送来一份文件，占总看完后大发脾气，我好害怕，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连高经理和管经理都匆匆忙忙上来了，叫你马上回来！”
“什么你们都那么说？”朱临路敏感地拦下她的说话，“还有谁和你说过？占南弦？”
双手环胸，占南弦习惯性弯了弯唇，没有说话。
当管惕上来时，便是看到小温妹妹坐在位子里出神，直到他走近她才惊觉六十六楼有来人，她脸上那种茫然的神色不由得让他心里哀叹，只觉自己罪孽深重，居然成了无耻占美男的帮凶。
占南弦弯了弯唇角，毫不掩饰讥诮之意。
“今天不行，下午要和益众签约，我得等老板回来，把所有东西再给他看一看。”
人们再没有机会去表现纯真和幼稚。
温暖收敛情绪，敲门进去。
她从来不哭，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原来你早就认识小温妹妹！”
“为什么——”管惕的说话被敲门声打断。
“好的，你来。”
“所以你别管，好好搬张椅子坐在旁边，看看到最后他和我到底是魔高还是道高。”
温暖有些无措，“我已经有一位交往三年的男友。”
温暖迟疑了一下，他已十分绅士地收回扶着她的手，自嘲道，“你放心，我不会借口想喝杯咖啡什么的而意图参观你的芳闺，到时我在楼下等你就是了。”
潘维宁在送了两周鲜花之后终于姗姗地拨来电话，问温暖可否赏光和他吃顿晚饭，在听到温暖笑答已经事先约了男友后，他倒也很有风度地改口说下次有机会再约。
成长的悲或许就在于，
听到这几句话，整日来温暖的脸上首度露出微薄笑意，内心不无苦涩地想，搞不好她很快就会被炒，到时候真的只能回家吃自己了。
温暖不出声，只是低头用餐。
“嗯。”
“我一会儿路过你公司楼下，和你一起吃中饭？”
“潘维安与潘维宁并非同母所出，益众里派别严明，面上两兄弟相处和睦，私下却水火不容，既然这次的案子由潘维安负责，由此可见他目前比较得势，你们开价比其他公司高出五个点他也非把案子交给占南弦不可，应该是看中浅宇的技术和实力，希望做到万无一失。”
害死自己？温暖失笑，“你在哪里？”
温暖薄恼，摔下餐巾，“你少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换了新欢，管好你自己再说。”
管惕跟随在他身后，经过丁小岱身边时忍不住扑哧一笑，伸手拍拍她的脑袋，丁小岱冲他扮了个鬼脸。
“怎么了？”
门缝开处，探进丁小岱的半边脑袋，一双灵活的眼珠骨碌碌地转，“那个，占老大，我可不可以打小报告？”
以朱临路的手段和魄力不难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早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却丝毫不提醒而只是冷眼旁观看着她踩进刀光剑影的陷阱。
只听到高访道：
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言自明。
朱临路静默片刻，把她拥入怀内，柔声道，“别担心，我没事，对方喝酒冲红灯，我在和你讲电话所以没注意，只是车子擦花了，我人没事，别担心。”
高访和管惕两个人四只眼睛齐齐看着她，但都不说话，占南弦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对着手提电脑连连敲击键盘。
由于长时间静置，手提的屏幕已经被保护程序锁定，管惕问：“屏保密码是多少？”
高访和管惕俱神色凝重地坐在沙发里，置身于暗玫色大桌后皮椅里的占南弦面无表情，五官如同抹了薄冰，每一寸都透着寒霜之气，见到她眸光如利刃骤然出鞘，仿佛直想在她胸口连扎十三个血洞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置。
“温暖，我就不和你说那套虚伪的场面话了，花店告诉我你不肯再收我送的花——你不需要说话，我知道是什么原因，就目前这种敏感的时候而言，我的举动确实会让你觉得尴尬，你想和我保持距离纯属正常，我能明白你的立场和顾忌。”
竟令对方一出手就想把她赶尽杀绝。
“既然都谈妥了，就约他们过来吧。”他坐进皮椅里，打开手提电脑，抬首瞥她一眼又低了回去，“潘维宁没约你？”
管惕打开她的OUTLOOK邮箱，点击已发送邮件的文件夹，“你来看。”
“我知道，朱临路是不是？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们两个人跳舞了。”他轻轻叹了口气。
“送临路去医院。”
益众的案子占南弦比较重视，吩咐管惕和温暖双管齐下，一个负责方案一个负责合约，同时和对方的相关负责人商讨各项事宜，此前益众也让其他公司提交过方案和报价，相比之下还是觉得浅宇做得最好，基本上算是敲定，就只差最后签约。
虽然从没打算与潘维宁有什么接触，温暖此刻也微微觉得惊心，不明不白中自己竟然已成了别人的棋子，潘维宁或许也自知未必能够从她这里套到什么消息，但这么刻意张扬对她有意思，难保不会令潘维安疑心生暗影，而只要能使潘维安疑神疑鬼，他的目的就已经算是达到了。
占南弦也不为难她，淡淡一笑，“好啊，你去。”目送她走到门口，他忽然慢声叫住，“温暖。”
“刚才总机小姐拨电话上来，说楼下有位潘先生要见温姐姐。”
“没错，你觉不觉得奇怪？潘维宁为什么不找朱临路反而去找朱令鸿？如果他想联手代中挤掉浅宇和踩死他大哥潘维安，怎么看都应该去找你的死对头、执掌业务实权的朱临路才对。”
管惕摸摸下巴，“陷害小温妹妹的人手段还真巧妙，用了一个最白痴却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油门一踏，他的车几乎擦着两人的脚尖如箭射出去，朱临路手疾眼快将温暖疾扯向后，本能地想破口大骂，转瞬却露出玩味得意的笑来。
“好，我知道了。”短如一秒的思索，占南弦起身。
管惕道：“合约方面真的没有办法补救了？”
“车上，再过一条马路就到你公司。”
“我们公司的网络管理系统功能非常强大，这幢大楼里任何一部电脑在任何一秒发生过任何操作，后台都有日志记录，其中邮箱和电话分机更有独立的监控系统，不过因为涉及个人隐私公司成立十年来从没有查过谁，由于今天事出特殊，我查了你的邮箱。”
说话间占南弦刚好回来，眼光不经意间掠过角落的圆桌，见到再无任何花影花踪，不禁弯了弯唇角，敲敲温暖的桌面把她叫了进去。
“明白！”丁小岱摩拳擦掌，一脸邪恶，“我最拿手的就是这种事了。”
管惕好奇地问：“什么？”就见高访有意无意瞥了眼占南弦，他马上转过弯来。
翌日上班，温暖免不了和丁小岱感叹。
潘维宁笑起来，“别那么客气，现在应该是下班时间了，不知道温小姐肯不肯赏脸和我吃顿中饭？”
潘维宁说到做到，在楼下等温暖换了眼镜后再把她送回公司，温暖道谢不已。翌日一日无事，除了温暖的电脑出了点小问题，无线鼠标偶尔会变得不太好使。
高访不无担忧地道：“这件事朱令鸿做得很隐秘，潘维安并不知道朱临路没有参与其中，只以为是他安排朱令鸿去操作的，所以才会怀疑温暖。”
潘维宁扶着她的手肘，低头察看，“别用手揉，眼睛里全都红了，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温暖伸出一只手扶在椅背上，无法置信，“你说什么？”
“你给我离朱临路也远一点。”
温暖拨电话给管惕，“益众的方案敲定了吗？”
没一分钟便感觉到行驶变得缓慢，车列移动的速度如同蜗牛，温暖心急如焚，顾不得后面的车子会被挡在原地，她熄火下车拔腿往前狂奔，当两辆横亘在十字路口中央的车子和穿着制服的警察身影映入眼帘，她一颗心提到了喉咙的最顶端，惊惶大叫：“临路！临路！你在哪里？！”
“嗯，有一点。”
一楼大堂外的骑楼里站着一道身影，九九藏书潘维宁没有进接待室，而是倚着浅宇大门外堂皇气派的大理石石柱抽着烟，见到从旋转门里匆匆走出来的温暖，他的眼睛在阳光下闪过奇异的亮色。
“眼镜掉了？这个麻烦，搞不好已经被我踩到，你家里有没有备用的？我送你回去拿。”
不等她搭话他已合上车门，穿过川流的车辆消失在人行道上。
“我也不知道，只是说益众没来签约，公司里叫我马上回去。”
朱临路认真道：“不管怎么样，不许搭理他！”
占南弦继续轻柔地道：“我真是不得不由衷恭贺你，普天之下那么多男人你偏偏还就能找到这样一位，对你有情有义到了简直人神共喜，你不和他共结连理比翼齐飞都对不起你自己。”
他似半玩笑道：“朱临路那么花心，你就算多交一两个朋友也很正常。”
“昨天下午已经全部谈妥，我正在修改，一会拷上来给你。”
“是啊，很多时候我们都身不由己。”他看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以为我送花送了那么久却到现在才出现，是在和你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温暖呢？”
到浅宇和益众签约这日已是端午节前夕，温暖一早回来，和丁小岱两个人把所有资料全部准备成一式四份，中间穿插着忙别的事，一趟工夫下来已近中午，占南弦的人还没出现，朱临路的电话已拨了进来。
“我可以肯定不是他，因为这个案子的成功与否潘维安比我们更重视，所以对于方案的审定他根本就没有让益众的人参与，而是私下斥资秘密聘请了顾问，所以问题一定出在我们这边。你也知道，出了泄密这样的事公司里肯定要逐步排查。”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有收到我莫名其妙发给你的邮件？”
“没什么，就是那天晚上的宴会我第一次见到益众的两兄弟，他叫我离小的远一点儿。”
她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从自己的邮箱里会发出那样一封信。
正在车尾后面和警察交涉的朱临路听到叫声一怔，才转身走出来，一道白衣身影已飞扑到面前，紧紧抓着他的双臂，温暖的眼泪夺眶而出，嗓音发抖到语无伦次，“天啊！天啊！怎么会这样？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哪里？”
听在温暖耳里，那意思却不啻是他已厌烦到不欲与她再多说一句，她一声不发，转身的瞬间眼眶内一片模糊，强行咬唇忍住，长睫一眨也不眨，迅速走了出去。
这时管惕开口了。
“怎么了？不能说吗？那你自己来输入。”
他的锐利和直接让温暖一时无措，不知说什么好，于是只笑了一笑。
“我叫你别搭理潘维宁是因为他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占南弦怎么会——”朱临路想了想，“我明白了，与你们和益众的生意有关，他是在提醒你。”
温暖看了看表，“那你过来吧。”话声刚落，手机里突然传来尖厉的刹车声和朱临路的惊呼，她急叫，“临路？临路？！”手机通信终止，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这还不够？”
温暖把U盘插进电脑接口，将文件复制到手提电脑里，打印出来装订成册送进总裁室。
朱临路失笑。
管惕失笑出声，连占南弦也忍不住微莞，“你说。”
温暖倏然抬首，“我从来没有那样做过。”
“单凭这些照片当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的方案是怎么流出去落到代中手里，这份方案是技术部的同事每三人一组，每组负责其中一个子系统，最后由我统一合并各个子系统做成完整的方案，也就是说在我们公司里只有我、你、南弦三个人经手过那份方案，其余人皆不得知。”
高访插进话来，“照片是潘维安叫人送来的。”
六十六楼必须刷卡才能上来，任何人出入都会留下电子记录，并且整层楼每天二十四小时全年不间断微摄监控，就算午夜十二点飞过一只苍蝇都会被拍下来，所以不可能是有人动过她的电脑。
本来无声哭泣的丁小岱被她逗得想笑，结果呛到气管，猛咳起来。
“我前几天见到她，她竟然问我你好不好，你们吵架了？”
占南弦一声不发，只是淡淡地看着温暖上了潘维宁的车。
占南弦弯了弯唇，“他一只眼睁一只眼闭假装什么都不知，无非就是存心想让朱令鸿出头。”
“没什么，那些花都是穿肠毒药，你赶紧帮我退回去，告诉总机别让花店的人再上来，还有，今天起我的外线你帮我过滤，只要是潘维宁的电话就说我不在。”
朱临路讥讽地扯扯嘴角，“那份合同就那么重要？还是你就那么急着想回去见他？”
占南弦再次冷嗤，“蠢不足惜。”
朱临路脸有些沉，“什么事？”
潘维宁脸上笑容不变，熄了烟，把烟蒂扔进镶嵌在墙里的隐形垃圾箱，这个微小的细节让温暖张了张长睫。
另一名穿制服人员在路中心打着手势指挥
９9ｌｉｂ•ｎｅｔ交通，然而不管他怎么招手，一辆宝蓝色的跑车压在斑马线上始终一动不动，迎着朱临路和温暖的走近，在她愕然失色的惊视下，占南弦慢慢收回冰如零点的目光，脸部侧面线条冷峻无情，紧绷如刀雕，唇线抿得薄不能见。占南弦按下内线，“小岱，把温秘书的手提电脑拿进来。”
套句上班族的口头禅——没惊没险，又过一天。
“他骨折？脑震荡？还是癌症晚期？要不要我放你大假去给他准备追悼会？我一定会到场三鞠躬恭喜他英年早逝。”
丁小岱飞快把手提送进来。
既然打算受人钱财，自然便要讲求信誉，这案子既与大潘总在董事会的位置稳固程度息息相关，那绝对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容不得一丝差错，因为倘若出了什么娄子，在旁虎视眈眈的小潘必会伺机把大的踢出局去。
温暖定定地看着方向盘，片刻之后人安静下来，神色也恢复平和，“你说得对。”浅宇就算没了一张半张单子也影响不了什么，比不得朱临路的健康更重要，“我这就陪你去医院。”
回到浅宇，上到六十六楼已是半小时之后。
暗沉天色隐示着山雨欲来，又一阵风刮起，漫天的尘埃沙砾全被挡在大幅的落地玻璃墙外，透过厚厚的玻璃不难看见里面站着的两道人影，管惕唉声叹气，“小温妹妹还是太天真了。”
“啊哈，没错！哈哈哈，他们偏偏算错了最重要的一点——占美男！他们应该是在赌，如果我们找不出真正的主谋，最后占美男也必然得为了浅宇的声誉而牺牲小温妹妹，可是他们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占美男从一开始就没怀疑过小温妹妹，又怎么可能会把无辜小绵羊亲手送上断头台。”
警察问完话后两个人去取回温暖差点被吊走的车子，即使朱临路一再强调自己没事，她还是坚持要送他去医院做全面检查。
高访皱眉，“不只那么简单。”
然而还没驶出多远，丁小岱已打来电话。
看着他们乘电梯下去丁小岱才安心回座，早上温姐姐才拒收那个人的花，这么快他就找上门来，没看报纸电视吗？这个世界上因爱成恨多的是，万一那个潘先生藏了一瓶硫酸来寻温姐姐的晦气——丁小岱全身打了个抖，好恐怖哦！
“明天端午节，晚上我过来吃饭怎么样？”
“她最近怎么样？”
“去哪了？”他问，语气轻柔得让人难以置信。
占南弦扬声，“进来。”
“送花和追求一定画等号？”
暗玫色的雕花木门外，温暖静静地坐在座位里，在情绪平复下来后，她拨通朱临路的电话，“为什么？”
“那就走吧，我的车停在那边。”
“为什么你们都那么说？他怎么了——”
“让你那颗脑袋去思考这些复杂的问题确实有点难为你，所以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只不过你上午还为之关心得死去活来的心上人，可是昨天就收到了你的邮件。”
“他就为了这个原因不和我们签约？”
温暖只觉从心底最深的角落冒出一股极冷的寒气。
温暖面有难色，“潘总你请我吃饭说什么都要去的，只是我有份文件还没做好，下午开会就要用了，所以现在还走不开。要不这样？刚好占总今天也在办公室，不如我擅自做一下主，潘总你和我们占总一起用餐怎么样？可以试试我们附楼里西餐厅的顶级牛排，据说味道还不错。”
管惕讶异地看了眼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背后的占南弦，再回头看向温暖，脸色端庄的她轻盈地走近，放下资料后恭谨有礼地告退，动作举止完全无可挑剔，只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温暖笑了笑，“临路是没有你对薄一心那么专情，不过他却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温暖只觉从眉上到耳后根都像被火烧过一样辣辣地痛，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被他毫不留情的话削到反驳不得，难堪至极地僵站在原地，紧紧咬住了下唇。
“这个动作并不代表我们就一定怀疑你，而是如果想证明你的清白，就必须得循序渐进一步步排除你各种可能的嫌疑。可是，在邮件的备份服务器里却显示，昨天中午十二点二十五分，从你本人的电脑、你的公司邮箱里往外发出了一封E-mail，邮件的收件人是朱临路，而其中的附件正是我们所做的益众方案。”
丁小岱耷拉着脑袋缩坐在位置里，双目通红，见到她简直恼怨交加，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指了指总裁办公室，然后又低下头去，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
管惕惊讶地看看他，再看看身形僵硬的温暖，依言输入，密码正确屏保被解开，占南弦垂下的眼眸内不动声色地闪过一丝微薄而复杂的情绪。
已将下唇咬得发紫的温暖微微动了动长睫，却不作声。
管惕有些悯怜地看着她。
温柔不悦了，“占南弦怎么回事，
九-九-藏-书-网那么一点点薪水就想把人操劳死？你不如别做了，哼，不是我吹，我温大美人的投资盈利率在业内怎么说也首屈一指，老爸的遗产现在就算养你三辈子也没问题。”管惕惊圆了嘴，神情凝重，“小温妹妹到底得罪了谁？”
温暖摇摇他的手，再检查他的腿，把他全身上下仔细打量过，认知接受了他确然无伤无损的事实，一颗心才慢慢归位。
“你想想，如果对方只打算毁掉她的工作，那么光是嫁祸她出卖公司利益这一条罪名，已足以让她无法在职场发展，又何必还叫潘维宁加演一出苦情戏？”
“怎么了？那个案子是大潘总一手负责，没小的什么事。”
温暖咬着下唇，“我真的没有做过。”
“温姐姐。”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哭腔，“你快点回来！”
脑袋再次从半空倏然降到她面前，与她大眼瞪大眼，他一本正经道：“小温妹妹，你在神游太空吗？去了哪个星球？外星人长得怎么样？对你友不友好？有没有送你礼物？”
占南弦停下手中的工作，良久地凝视着那扇被从外面拉上将她的背影隔绝在外的门，直到管惕开口说话，他才惊觉自己失神，起身站到了玻璃幕墙前，远远地看向透明之隔的天空。
当车子被红灯拦下，朱临路忽然伸手推门，长腿一跨人已走出车外。
手机又响，她没有接，连看也不看，只任由马修・连恩的歌声一遍遍在车厢内回响，温柔而无限悲伤。
朱临路玩世不恭地笑起来，“客观地说，管惕那个方案做得真是一流。原因很简单，我乐见其成，占南弦如果就此把你赶出来，不是正合我意？所以我怎么舍得破坏这桩好事。”
占南弦道：“对方就是算准了，整件事对浅宇来说最重要的是声誉，无论如何我必须得给潘维安一个交代，现在所有表面证据都指向温暖，只要我顺水推舟向外宣布对她杀无赦，则不管是声誉问题还是交代问题，都可以落下各方面相对满意的帷幕。”
跟在他身后，她一边走一边汇报。
温暖走过去，文件夹里赫然有一行，显示正如管惕所言，时间是昨天中午，收件人是朱临路那个印在任何一张名片上的邮箱地址，附件正是浅宇所做的益众方案。
占南弦的眸内闪过寒煞冷光，“潘维宁出现在温暖面前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引起潘维安对她的注意，现在潘维安一心认定是温暖串通自己的弟弟来坏事，你想他会那么轻易放过温暖？”
温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脸上连表情都欠奉。
他发出一声不屑到极点的嗤笑，“你觉得自己配我那么做？”
她回首，背着光，他黝黑的眸色显得淡远难测。
“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和我大哥与浅宇在谈的案子完全无关，我迟迟没约你只是因为这些日子里我都在问自己，这次到底是不是来真的，还是跟以前一样只不过想玩玩而已。”
取了车飞也似的开出，温暖抓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一条马路，只隔一条马路，应该就在附近，她先转往东面的主干道，第一个红绿灯口车流顺畅，顾不得是否违反交通规则，车头一掉转向南行。
温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紧紧掩唇，硬生生把眼内的薄汽逼散。
面对他的坦诚和盛意，再顾虑到益众目前毕竟是浅宇的大客户，温暖不好意思再推搪，只得随他而去。
温暖赧颜，“潘总言重了，我没那个意思。”
“两位让一让，请回到路边去。”做肇事记录的警察出声催促。
“好好好，不谈这个。”她明显的迁怒令朱临路想笑又不敢，“益众的潘维宁在追你？”
“你上回说的设计他就是这件事？”
“他为什么这么做？”
此时她已经再没有任何震惊，已彻底明白，有人要置她于死地，整个计划做得天衣无缝，令她百口莫辩。
“临路。”她长叹出声，这一天下来人已心力交瘁，支持不住把脸埋在掌心，疲惫不堪中藏了多年的沧桑一下子从指缝泄露出来，她嗓音沙哑，“别做到那么一天，真的要我在你和他之间选择其一。”
占南弦唇边逸出一丝笑，“已经好很多了，你没见过她以前的样子。”刁蛮、任性、霸道，被宠得无法无天。
温暖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我只能说我没有做过，这封信也不是我发的，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占南弦忽然抬头看过来，对管惕道：“试一下一三九九。”
“但那样一来，小温妹妹的职业生涯也就完了，以后不会有别的公司肯再请她，这就等于不只是把她赶出了浅宇而已，以后她在这个城市里也再无脸立足。”
如果温暖想把方案泄密给朱临路，就算再笨也不会白痴到用公司邮箱来发邮件，手提带回家随便一拷就行了，所以很明显有人栽赃嫁祸，但这赃就是栽得她有口难言。
管惕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