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献给服丧的女王陛下
第三节
这次换我发问：“他在法学院里怎么样呢？有没有交情很好的女性朋友，或是传过暧昧的人？”
“季哥，你明明就是警部补，却说自己是一般民众？”
该不会是黑钱吧？
“有些人进法学院前就有女朋友，这种情况很普遍；也有些人是进了法学院才开始交往，因为我们学院女生少，所以每个都有男朋友。”
他能流畅回答，表示曾经告诉警方同样的内容吧。看来小直早就锁定那位的场小姐了。
“你们是来调查中泽的案子吧？有劳了。”
佐久间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回答：“是的，就是……”
“不这么说就问不出消息了，有什么关系嘛。只要不被揭穿，又不会怎样。”
“我们就是需要你的看法。”
“这只是我主观的看法。”佐久间说完看向小直。
“这些女生自己也会变成律师吧。”小直见这个话题成功引诱他上钩了，微微一笑说：“对了，中泽先生怎么样呢？很受欢迎吗？”
不过这件事他之前大概不曾对警方透露吧，似乎引起了小直的注意。
“我有个问题，”说完我又重新修正。
我还不知该如何对弟弟解释现在的情况，怕告诉他后，他会问：“你为什么答应这种事情？”听了我的原因后，他一定会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而且，他变得很在意时间。见他一直在看手表，我问：‘你有其他事情要忙吗？’他就会有点慌张地回答：‘没事。’这些都是我主观的看法，不过，我总觉得他是不是在等电子邮件……唉，就算问他，他也吞吞吐吐，所以真相到底如何，我也不太清楚。”佐久间又说了一次：“唉，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这点也是这件案子变得如此困难的原因之一，我们认为手机上最后通话或往来电子邮件的人很可能是凶手，所以查了纪录，却什么也查不到。收到那位香田小姐下午四点后传来的电子邮件前最后的通联纪录，是与大学时代的朋友通电话，时间是事发当天的下午两点。可是那位朋友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已经确认与凶案无关。”
“我对他的印象原本是报告一定要用手写的老派人、固执的家伙。他很讨厌用手机，经常忘在家里，我还因此间过他：‘你不看电子邮件吗？’他曾经把手机藏在包包深处，电话响了也不接。”佐久间小声说，似乎在犹豫需不需要交代细节。
“你是否注意到中泽
藏书网先生去年九月左右发生过什么事？或者在那之前，有没有隐瞒什么烦恼呢？”小直没有忽略这句话，咬住追问：“法学院的学生有男女朋友的人不多吗？因为花太多时间念书，所以没空交女朋友？”
“歪理。”这不就等于是在说“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吗？我靠着椅背仰头。
“你听说过？什么时候的事情？有没有听说他们已经‘分手’了？”
“就快到了。佐久间先生与中泽先生不同，他落榜了，所以现在待在自家公寓里准备重考。”
“谢谢你，季哥。”
我沉默等待，想叫小直别开口插嘴；看来她早有同样想法，只是端正坐在地毯上等待回答，不打算挪动双脚。
“还请你们帮忙抓到凶手。”
见我无法回应，小直先开口：“我们会尽全力侦办。”但她接着补充：“顺便问一件事，佐久间先生，你还记得你去年十一月四日几点左右、人在哪里做什么吗？”
“不过好像太严肃了，领带应该搭配明亮一点的颜色。”
“嗯，也不是这样。”佐久间推了推眼镜。
小直嫣然一笑。
“你不是搜查课的人，而且还擅自带着我这个一般民众去办案，这样好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看向旁边的小直。
“如果这案子是杀人案，就是很严重的问题了，把我和阿智这种一般民众扯进来好吗？”
小直说要送香田小姐去车站便离开，然后又回到店里，自顾自地说：“我跟中泽先生的朋友佐久间先生约好了，下午五点我会过来接你。”阿智用眼神问：“大哥到底在做什么？”我背对着他，挡住他的视线，点头答应后目送小直离开。
“这个嘛……该怎么说？打从三月毕业之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
“现在回想起来，中泽有件事情让我很在意，大概是从第二年的年初开始吧？他的言行举止变了。”
“警方没有调查中泽先生的手机通话纪录吗？应该可以找到什么线索吧？”
小直看向书柜说：“房里充满专注准备考试的气氛，考试果然很辛苦。”
“我想确认一件事。”
“我可没想‘成功骗到你了’喔。”
佐久间拿出瓶装茶招待我们。这里就像一般的学生公寓，既狭窄又空荡荡的，书柜上摆着参考书、诉讼集与最新模拟试题。他这个人似乎很严谨，这些书全按照科目整齐排列。
我惊讶得说不出九*九*藏*书*网话，小直反而一脸不在乎地踩着油门。
“这我不清楚……唔，应该比我受欢迎吧，因为我长得很老气。”佐久间友善的脸上露出苦笑。
小直也点头。
佐久间交抱双臂喃喃说完，松开交抱的双手喝口茶，再度交抱双臂。
正准备开口的小直以眼角看着我，又闭上嘴巴，似乎决定考虑一下如何回答。接着，她缓缓开口说：
“我和他也只相处了两年，”佐久间盘起双腿，手摆在膝盖上抬起头，“我们没有深交，不确定他是不是会和人结怨。不过，他也不是一个会遭人杀害的人，不会让人怀恨至此……该怎么说，他不是那种人。不好意思，我这么说有点奇怪。”
“嗯，这样看来有警察的样子。”小直交抱双臂看着我，满意地点点头。
说这什么话，警察的工作不就是要逮捕这种骗子吗？
“请说。”
“是没错，”小直再度转向前方，踩下油门。
“但是，某天他突然变了，变得手机不离身，经常拿出来打开查看。我可以明白买了新手机之后，会不断想拿出来看，不过他用的甚至不是智慧型手机，而是旧式手机。”
小直难为情地摆摆手，看样子真的很困惑吧，车子还左右动了动。
小直明明是在秘书室工作，言行举止却很像警察。
“唉，那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已经确认佐久间在案发当天就回广岛老家了，就算搭新干线赶到案发现场，也要花上四个小时，不过有人目击他当天下午六点待在广岛车站前面的漫画咖啡厅。”
“噢，我明白你的意思。”小直大动作摆摆手。
“法学院里就算有人开始交往也不会大肆声张，因为我们同届的学生很少，而且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一起，如果要吵架，还必须顾虑到其他人。”
在此之前，我也曾经认真思考整件案子，发现自己太天真了。站在我的立场，这只不过是“不小心牵连到我的案子”，但被害人身边还有很多亲友。如果法学院的同学都这样了，死者中泽正辉的家人一定感受更深吧。而我被卷进了这一切……
“只是我的看法，是不是真相有待商权。”佐久间强调。
“哦，这件事啊。”小直的口气变得很失望。
小直突然微微一笑。
佐久间看着下方沉默着，似乎有些尴尬。
“如果你累了，前面有一间杂志上介绍过的脚底按摩店喔，根据去过的人表示……”九_九_藏_书_网
“我没有那种意思，别担心。我只是想更深入了解案发前的中泽先生罢了。”
“就是因为怎么看都是侦查车，所以没有人想用，放在那儿闲置。而且我是秘书室的人嘛，只要拿‘局长要使用’当名目就能借到了。”她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开车速度却很慢。小直打着方向盘说：“被局长使唤的我使用这辆车，就等于局长使用这辆车啊。”
“什么意思？警察每天加班很正常喔。”
我原本打算开自己的车，小直却要求我坐上外型笨重的侦查车，这车怎么看都不像她的。她告诉我：“其他人开车，我会坐立不安。”说完，就迅速坐进驾驶座。我小时候虽然搭过警车，不过坐上有无线电装置的侦查车副驾驶座还是头一遭。
“喔，什么问题？”小直立刻露出开心的反应。
“这样啊，真不错，交往的对象是未来的律师。”
“回去后，我会告诉阿智截至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事。”我说，“如果需要借助他的智慧，我会设法做点什么。我能做的只有这样了。”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季哥，你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你不久之后就要考试了，我们还来打扰，真是抱歉。”小直在矮桌前端坐下来，彬彬有礼地低头鞠躬。
香田沙穗也是。我实在说不出自己不是警察，但也没办法假扮警察，只好说：“尽管交给我们吧。”
“不，很谢谢你，你的看法相当值得参考。”
“那是你编造出来的设定。”
佐久间看着我，于是我也看向他，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这才是她的目的吧。自己劝不动阿智，就等我找他商量，再引诱他出面查案。如此一来，他或许会考虑回去当警察——这八成就是她的计划。这家伙和外表不同，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所以，我们需要惣司警部的智慧。”
握着方向盘的小直惊讶地看着我。回程上，我的确一句话也没说。应该说，在佐久间家里时，我就一直保持沉默。
“欸，当然是真的啊，要我拿人事资料给你看吗？”
“哦。”小直看着前方回答。
“呃……只是一点小事情罢了，我本来不想说的，”他这番话像在辩驳。说完，他喝光玻璃杯里的茶。
“不，我们明白。”这次换我开口，我的朋友中也有这种类型的人。
“只是我的假设。”佐久间的视线看着矮桌角落，似乎不愿意直视我。
前方的九_九_藏_书_网红绿灯变成黄灯。小直慢慢踩下煞车，将车子停下来，转向我说：
“嗯，只要好好说，他应该不会拒绝。”
“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怎么回事？”
“嗯，没事……”我再度叹息。
“总觉得，你从刚才就频频叹气耶，怎么了吗？”
“我一直专注读书，没想过会有女生到我的房间。”
“保险起见啊，真教人佩服。”如果是我，可没办法在与佐久间那番闲聊之后，接着确认不在场证明。
“其他领带都是婚丧用的。话说回来，你真的骗其他人‘我是警察’吗？”
他突然这样行礼，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就是说，他也许有个偷偷交往的对象，是这样吗？”
多亏小直事前打电话，也幸好我穿了西装，一到公寓，中泽的老朋友佐久间芳树便直接让我们进屋，没有任何怀疑。如果他要求我们出示警徽可就麻烦了。
小直说了声“噢”，交抱双臂。
“还好。”佐久间搔头苦笑。他穿运动服当家居服，背后的桌上有成堆的问题集，应该直到刚才都待在房间里念书。
持续超过一分钟之后，佐久间沉思的动作到某个瞬间突然结束，双眼偷偷观察我们。我注意到他这个举动，这表示他想到什么，正在烦恼该不该说出口。
“不对，应该是两、三个问题……首先，小直，你做这种事情没关系吗？”
“季哥如果觉得一个人不放心，随时可以找弟弟商量，请他帮忙。”
“咦？什么意思？”
“欸，总有人会提供这些钱。”
“还有一点……你查案的经费从哪来的？你又不是搜查课的人。”
我的背上感受着引擎的振动，并且深深坐进椅背。
“不，我没事。”我靠进椅背叹息说：“我只是觉得，小直真的是一位警察呢。”
“正因为问题严重，才希望你们出面。”
“嗯？”驾驶座上的小直一遇到黄灯就小心翼翼地踩煞车看向我。
“没那回事，我在秘书室工作耶，只是菜鸟时代曾经待过一阵子刑警组。”
“大家的目标都是成为法律相关人士，所以我认为不太可能犯罪，让一切努力白费。”
“没什么。”我感到不好意思。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她。
“然后，这辆车怎么看都是侦查车，你不是搜查课的人，怎么有办法借？”
“太好了，一切如我所料。”
佐久间正准备再说一次“只是我的看法”就被小直hｔｔp://wｗw•９9ｌｉｂ•ｎeｔ打断。
“喂。”
“所以……我很不会说话，”佐久间还是维持原本的坐姿，只是用力低头鞠躬。
“不，我乐意帮忙……因为那家伙可能是被杀死的，对吧？”
“别傻了，职棒选手铃木一朗的哥哥也不是棒球选手啊。”
佐久间看向房间角落。他的手机是智慧型手机，正接着充电器在充电。
“但是，你弟弟不是一般民众，他拥有‘名刑警’的素质。你既然是他的哥哥，一定没问题的。”
“啊，不过，我不认为的场会杀人。”他慢半拍才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代表什么意思，连忙补充。
“不过，我听说他有个女朋友在伦敦留学。”
“不过事到如今还有警察出现，表示中泽确定遇害了，没错吧？”
“从去年开始的？”
“啊，”佐久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乌龙茶，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和一个姓的场的女生感情确实不错，不过我没听说他们曾经交往。”
“我无法透露详情。”小直谨慎回答。
“不是，已经过了一年，所以……差不多是从两年前开始。唉，或许他们在这段期间曾经交往过吧。”
这么说来，室伏广治最爱的东西就是“妹妹做的蛋糕”。她做的蛋糕是什么样子呢？
“这个嘛，这类事情——”佐久间再度搔头，“我对这类事情很迟钝。”
“没什么，只是刚才的事情——”
“我不希望这件案子就这样悬着，但是警方也束手无策。我们已经按照平常的做法尽全力处理了，但事实上根本没有进展。我希望有其他观点，并且尝试所有的可能性。”小直双手放开方向盘，转而摆在大腿上。
“但链球选手室伏的妹妹是掷铁饼的日本纪录保持人喔。”
“不过大概七成都不会成为律师。”
“你对案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我感受到正牌警察的厉害之处了。”
我把咖啡馆交给工读生山崎顾着，回到二楼房间休息一下，检查很久没有拿出来的西装有没有发霉。时间到了五点，小直准时出现，她不是去店里找我，而是绕到屋子后侧的玄关（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我家的构造就是这样），这一点我得谢谢她，如果被阿智看到我穿西装，他会好奇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什么事也没有。”小直倏地露出装傻的表情转向前方，踩下油门。
但是，小直接下来突然狡黠一笑，摆出胜利姿势。
我看向驾驶座。小直凝视着我。
“原来如此。”我叹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