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乱红妆
若华那苍白的眼睛却仍然紧紧盯住她，她的眼中没有九华老人，没有万千宾客，没有张灯结彩，只有他。
辛铁石一惊，心中的狂暴之气稍减，抬头看时，就见丫鬟夭桃站在不远的墙角处，正怯生生地看着他。大概是辛铁石猛烈的动作吓坏了她，让她不敢向前。
九华老人冷冷道：“你敢教训我？”
江玉楼哈哈大笑道：“如此师父！”
九华老人一窒，江玉楼接着道：“那么九华飞鹰，未必就能发觉得了存心要躲藏的高手！”
辛铁石犹豫了很久，但想起此日一去，只怕苍山远隔，再也没有睹面之机，不如过去听听看吧。反正说几句话又不会死人。
轻轻地，若华仿佛是自语一般，说着九华老人如何将她从楚天裂的魔掌下救出，又如何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她说得很仔细，仿佛是要说服辛铁石，又仿佛只是想说服自己。但辛铁石一句都没听进去。
辛铁石愤然道：“师父，若华绝不是我杀的！请师父赶紧追查凶手，免得让其趁机逃走，遗恨终生！”
江玉楼一转身，宛如一片白云般飘了起来。宽大的狐裘张开，形成一团完美的伪装，使人无法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但九华老人并不关心这些，他的袍袖挥出，便已将江玉楼完全笼罩住。江玉楼深吸一口气，身子更为急速地旋转起来。他的刀最有名的不是快，不是狠，而是冷静。不把握好机会，他绝不出手！
辛铁石心中悲苦，也不答他，抱着那坛酒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他操劳多日，又是凌晨便忙到现在，饭也没吃上几口，烈酒入腹，便如刀一般翻搅着他的内脏，辛铁石忍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登时一阵腥臭之气传了开来，那些来贺的宾客们全都起身，纷纷走避。
洞房设在九华最深处，却没有那么多华丽的灯彩。因为若华的身体不好，受不得打搅。只是在门口，挂了一对红绢的灯笼，幽幽的光照出来，有些薄薄的喜意。那绛红之纱做成的帘子，影影绰绰地将新娘子隔在里面。暮色苍凉。
但辛铁石却不闪不避，他心中又是愤怒，又是羞愧。若不是他浑浑噩噩的，没有早些觉察到凶手的存在，若华就不会死去了。所以，若华虽非他杀，却也如他杀一般。对于师父的惩罚，他是心甘情愿接受的。
江玉楼奋力闪躲，九华老人一掌击在地上，那两尺见方的大理石登时被击成碎片。九华老人一击不中，心中怒气更增，双掌翩然飞舞，立意要将江玉楼立毙掌下！
辛铁石只觉脑海中一阵嗡嗡狂响，他用力捏着自己的手指，几乎要将它折断。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听见凶手的声迹呢！他很想抱住若华痛哭，但九华老人的背影，却将他们隔开。
何况他的性命与武功都是九华老人教授，师命如天，就算没有此事，师命徒死，徒又岂敢不从？辛铁石不但没有躲闪，反而将身体挺了上去。
近乡情怯，辛铁石忽然有些不敢向前。他竟然对若华要说的几句话有了惧意：若是若华是被逼的，怎么办？若是若华要跟他走，怎么办？
九华老人号称武林泰斗，这时含怒出手，五指连运，抓起一团疾绕的漩涡，瞬间真气凝结压缩，被他指力带动，向辛铁石气海射去。这一招若是击实，辛铁石的真气立时便会被完全打散，一身武功也就去了十之七八。
九华老人身子震动了一下，他紧紧盯住江玉楼，缓缓道：“你凭什么相信辛铁石不是凶手？”
银光裂电，倏然就从狐裘中破耀而出！银光如冰，寒辉耀日，依旧是一枚小小的铜镜，但就在脱手而出之时，那铜镜也倏然疾旋起来！
九华老人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方才你四位师弟连同江湖群豪全都在前厅，九华飞鹰已经查过，这座山上再没有藏人，你说凶手会是谁？”他目中光芒暴涨：“适才与若华在一起的，就只有你与夭桃，我早就查过，夭桃身上绝无武功，根本不可能一剑穿身而过！那么，你为什么要杀若华？”
帘门倏然被扯落，九华老人大踏步走了出来，他的确如谢钺所言，将新娘子抱了出来。
这光来的好快！九华老人寿眉才一挑，光冷如冰，已然迫近了他的后脑！他若是不闪不避，必定会伤在这一袭之下！九华老人瞬息之间做了决定，身子微微一侧，让过光芒。
江玉楼笑了：“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相信我的朋友！”
他突然撮嘴，一声嘹亮的啸声破云而出，宛如利刃一般，向着江玉楼啸轰而去。
辛铁石身子一震，他的心中却泛起一阵悲苦之意，涩声道：“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这句话如轰雷掣电一般劈进了辛铁石的心中，他忽然有了活下去的冲动！
九华老人看着辛铁石，他的眸子更加愤怒：“结交魔教妖人，我早该知道你会吃里扒外了！”
众人霍然回头，就见人群的后面，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坐着一位少年。他很懒，能够坐着的时候，就绝不站着，但他对于坐在哪里，却没有太多的要求，因此，他就坐在了门槛上。他身上，是一袭宽厚的狐裘，雪白的狐毛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那尖尖的狐嘴翘着，挨在他的脖颈处，他那双细长的眼睛，也就如狐目一样微微眯起，狡黠地看着众人。这么热的天气，也只有他才肯穿得这么古怪。
辛铁石的心中却一阵阵的茫然，他的脚步也禁不住踉跄了起来。本来分配他的职务是照应堂中的宾客，此时他却谁都顾不上了。他的脸上升起一片红晕，踉踉跄跄地冲到墙角边，抓起一坛酒喝了起来。
江玉楼断然摇头道：“适才我隐身人群中，老丈可曾发觉？”
虽在生死关头，他仍然挥洒自如，丝毫不以自身为意。
九华老人冷冷道：“魔教妖人，竟敢混杂人http://www.99lib.net群，闯我九华，难道不怕吾剑之利么？”
只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那不是镜子，是刀，飞刀。”
辛铁石长叹了一声，心中渐渐安定。这一阵自虐让他心中的郁闷稍稍减了一些，但他已不想再留在九华。天下之大，足够他浪迹天涯，何苦非要留在这里？师父虽然年长了些，但也是当时英雄，并不埋没了若华。今日的喜庆……未始不是件好事啊。
这一下变生顷刻，难发于身侧，算计精妙到毫巅。九华老人百忙之际，双脚用力一点地面，身子腾空向后飞起，跟着双掌啪的一声，于电光石火之间，将那道光芒夹在了手中。那冷光距离他的咽喉只有三寸而已！
狐裘上缀着七条狐狸的尾巴，没有人知道这些狐狸尾巴中隐藏的是鞭，百炼的钢鞭。这一疾旋，钢鞭怒舞，立即就形成了严密的防守，将九华老人隔在了外面。
辛铁石笑嘻嘻地道：“在陪新娘子聊天啊。”
镜光映着灯光，刹那间闪耀出万千道光芒，瞬间晃花了九华老人的眼睛。他忍不住略略一窒，那铜镜却瞬间奔袭到了他的面前！
江玉楼霍然站起，雪白的狐裘一闪，他已站在了九华老人面前，笑道：“老丈这句话就说错了！”
朋友！生死可托，性命可交的朋友！辛铁石心中一阵恍惚，只听一声大叫，长剑上一阵大力撞了过来，他踉跄后退，长剑几乎脱手。就见九华老人满身浴血，狂怒地站在他面前，而他的长剑，正插在九华老人的身上！
啪的一声轻响，那枚铜镜被啸声震成碎片，跟着啸音轰卷，江玉楼疾旋的身子仿佛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上一般，硬生生地停住，一口鲜血从狐裘中飙出，向地面跌了下来。
大地空寂，辛铁石却停止了暴饮，他怔怔地看着这满天红彩，突然仰天大哭起来。他使劲一用力，将酒坛狠狠地砸在了自己头上。登时眼冒金星，但辛铁石却莫名地感到一丝快意，伸手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嘴巴。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切成一片片。
江玉楼的笑容忽然就隐去了，淡淡道：“怕。”他的头抬起，凝视着辛铁石：“但朋友有难，我也顾不得了。”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但辛铁石的头却低了下来，他无法忘记，是九华老人将他从楚天裂的刀下救出，并且倾囊相授，他才有今天。他的剑仍厉，心仍雄，但却无力再做什么！
九华老人冷冷的眸子盯住他，缓缓道：“我养虎遗患，致若华于死，早就已遗恨了！”他踏上一步，厉声道：“我先废你武功，然后再来审问。若是冤枉了你，我赔你一条命！”说着，一掌当胸向辛铁石劈了下来！
突然，一个怯怯的声音传了过来：“公子，你还好么？”
九华老人冷冷道：“你的话提醒了我，你也可能是凶手！”他宽大的袍袖忽然飞舞而起，向江玉楼罩了过来九*九*藏*书*网。
这几下兔起鹘落，特别是那道冷光计算之精准，连九华老人的一避一趋都考较在内，于天下英雄面前施展出来，当真先声夺人，群豪尽皆震慑。
辛铁石尚未从这突变的震骇中清醒过来，听师父如此说，下意识地应道：“是！”他一长身，就要从椅子上站起，九华老人一掌伸出，搭在他肩上，声音依旧沉着而冰冷：“你坐着！”他的声音中再没有师父的慈祥，辛铁石又是一震！耳听南宫望、燕西来、陆北溟与沙月雪齐声答应，打开背上木匣，各自取出一只两尺多长的铁鸟来。四人转动机簧，那铁鸟忽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破空疾升而上。四弟子左手攀着铁鸟，跟着腾空而起，分向东南西北疾掠而去。
幸好，若华并没有说这些，她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命夭桃端了一壶酒出来。随后叹道：“我始终是相信命的，我的命，或许就是这个样子的吧。所以饮完这杯酒，我便是师母，你就是弟子，往日的种种，就全忘掉吧。”
忽然，一阵喧闹的声音传来过来。是闹洞房的。辛铁石笑了，烈酒的幻影将他笼住，他只记得，闹洞房是件很好的事情，他喜欢热闹。
全忘掉？能忘掉么？辛铁石紧紧攥住那壶酒，忽然用力将它喝干。
只听飕的一声锐响，那光芒倏然聚敛，狠狠击在了辛铁石的胸前。但它取的位置极好，恰好就击在辛铁石手中的酒壶上。那锡做的酒壶登时裂成碎片，但光芒却反射而回，更强、更烈，向着九华老人啄噬而去！
九华老人锐利的目光割在他身上，忽然道：“解忧刀？”
沙月雪见他的行为有些失常，慌忙抢上来，低声道：“二师兄，你怎么了？”
九华老人神色一变，一个箭步冲了进去。群豪心下狐疑，但新房重地，可不是随便能闯的，就都望向谢钺。
辛铁石被震慑住了，他很想跑上去，牵住她的手，好好问一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九华老人的身影移了过来，将她挡住，辛铁石的勇气忽然凭空消失！
那少年从狐裘中伸出一只纤长手指，笑道：“答对了。”他的笑容似乎也是细长的，但极有感染力，一笑起来，竟然有些女子的妩媚。
恩师所娶的新娘竟然是若华？辛铁石只觉得心好苦，好苦。就是他苦苦寻找，这一年来数度拼了性命不要，只为得她一点消息的若华？
不到半炷香的时辰，铁鸟清鸣中，四人当空跃下，跪地禀道：“整座九华山搜索完毕，未发现任何生人！”
但他能做什么？
绛红的轻纱却不能将这抹苍白完全掩住，辛铁石怔怔地看着她，他紧紧握住拳，他想要上前，但却又不敢。因为她已是他的师娘，他与她之间，已经隔了整个九华山之远！
谢钺的眉头皱了皱，笑道：“没想到新郎官这么急，那我们就等着他将新娘子抱出来吧！”他虽笑着圆场，但脸上的神色也沉了下去。九-九-藏-书-网突然，就听九华老人的悲嚎声传了出来！
但九华老人却全然没有收手的意思。一阵布帛的裂响传来，钢鞭挥舞，将他的衣袖撕裂，但九华老人的手指迅速攀援而上，已然抓住了钢鞭的末梢，劲气骤然一吞一吐，轰然怒发，将江玉楼抡起甩了出去！
九华老人没有动，他静静地握着若华的手，直到感受到这手中已不再有一丝温暖。他清矍的脸渐渐抽搐起来，霍然起身，撕下门帘，将她盖住。
夭桃见他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转身就走，禁不住着了急，声音抬高了一些：“辛公子，我们小姐叫你过去，说有几句话说！”
血，染满了整个心房，将记忆浸成血淋淋的猩红。茫然与虚无忽然一齐哽咽。
沙月雪见师父的脸色不太好，急忙拖着辛铁石到了后面。辛铁石兀自抱着那坛子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沙月雪跟他说话，他一概不理。耳听堂前师兄们传呼紧急，沙月雪也顾不上照顾辛铁石，只好抛开他快速走了回去。
九华老人脸上闪过一阵疑色，跟随而来的江湖群豪都觉出这之中有些蹊跷，喧闹的声音静了下去。突然，从内房传来一声女子惊惶的尖叫声。
江玉楼淡淡道：“正道将天罗教叫做魔教，安知天罗教就不将正道叫做魔道呢？闻说正道之中只有九华老人于这正邪之别看得最淡，所以家师特别命我来拜会，哪知传闻竟也有假。”
夭桃道：“奴婢也不知道，公子请走一趟吧。”
九华老人冷冷一笑，他此时掌力牵引，已将江玉楼完全笼罩住，只要双掌再进两寸，便可将江玉楼立毙掌下。辛铁石虽然出剑，但以他对自己的敬爱，哪敢伤自己？两相权衡，九华老人再不迟疑，掌力断然摧下！
辛铁石使劲地挣扎着，终于将苦水吞下，惨笑道：“我杀若华？我为什么要杀她？”
九华老人正扶着新娘子走上前来，向大家奉敬几杯喜酒，见辛铁石如此失态，心中不悦，但他涵养极好，轻轻哼了一声，对沙月雪道：“快些将你师兄扶进去！”
九华老人道：“正为邪，邪为正，世事本就如此，否则我这个弟子也不会叛师杀师母了！”
轻轻地，九华老人转身，向着辛铁石。慢慢地，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为什么要杀若华。”
若华死了！若华竟然死了！一瞬之间辛铁石心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轰嗵轰嗵犹如敲击着整个世界的心跳声。他的心忽然溅血。
大堂之中猛地闪过一丝亮光，宛如银鹰一般，骤然光芒聚敛，直射到了辛铁石的身前！
九华老人冷笑道：“不知死活！”
江玉楼脸上仍然挂着那满不在乎的笑容，突然之间，腰上流苏旋舞，一对勾龙佩飞出，向九华老人袭了过来。九华老人心中怒气勃生，若华之死已让他心神大震，哪里还经得起江玉楼如此戏耍？双目中冷冽的光芒一闪，左手突然探出，双手尽皆运起十二分的功力，向江九*九*藏*书*网玉楼轰击而下。
只不过新娘子当胸插了一柄宝剑，鲜血正汩汩而出，沿着若华的胸膛滴到九华老人的身上，跟着点点如血莲溅地。若华的身躯仍在轻微地抽搐着，那一剑透胸穿背而出，任谁都能看出，她已绝无生机！这一幕犹如轰雷电掣一般击在辛铁石的心头，他呆呆地站在当地，酒意已完全惊醒！
朋友！辛铁石忍不住热泪盈眶。天下都是你的敌人，但仍有一个人，全心地相信你，这就是朋友。江玉楼转过头去，看着辛铁石：“我知道你很想死，但你若是死了，若华的仇只怕再也无法报了。”他一字字道：“因为你是惟一可能见过凶手踪迹的人，只要你肯好好想一想！”
九华老人一踏进房里，脸色就沉了下去。
九华老人一把将桌子扯过来，将若华放在其上。那流溢的鲜血顷刻就将整个木桌染满。九华老人紧紧盯住若华那苍白痛苦的脸，沉声道：“请九华飞鹰！”
九华老人一掌击下，冷冷道：“先废你武功，再来问话！”
辛铁石身子一震！他杀若华？他有什么理由杀若华！悲愤之气瞬间充满了他的胸臆，他的脸涨得一片青紫，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九华老人长长的寿眉一挑：“你也叫她若华？难道你们早就认识？你就是因为不想她嫁给我，所以才杀了她么？难怪你今日举动大违常态！”他从辛铁石叫这一声“若华”中，就已判断出他们绝非陌生！
辛铁石心中大急，眼看江玉楼因为救自己，就要被师父杀死，自己岂能坐视？如果要死的话，就让死的人是自己吧。他抽出长剑，叫道：“师父住手。”一剑斜引，向九华老人刺去。
这一切是那么的真实，却又那么虚无。死的是若华么？是那个他苦苦寻找了几年的若华？是那个扎着小辫，轻轻叫他石哥哥的若华？是那个顽皮地恶作剧，却又大声说要做他的新娘子的若华？是那个突然戏剧性地做了他师娘的若华？
辛铁石一身透湿地坐在当中的太师椅上，脸上挂着傻笑，酒气冲天。他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污泥，甚至脸上还带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上去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他的脸色沉得更厉害了，但他对这个弟子极为疼爱，虽然生气，却仍只是淡淡道：“你在此做什么？”
心意既决，他站起身来，最后望了九华一眼，就待离去。
九华老人双掌轻轻松开，只见那道冷光竟是一枚小小的铜镜。在九华老人掌力摧运之下，已裂成了数块。一时之间群豪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江湖中有哪位高手是用镜子做暗器的？
若华、若华！虽然低着头，但辛铁石能明显地感到若华眼睛中的失望，然后，这眼睛低下，迎向了九华老人。于是，喜堂中的欢笑声就更加地浓烈了起来。
酒将他的衣服完全浸透，浓郁的酒气包围着他，让他透不过气来。他觉得很疲乏，他需要远远地缩起来，好好睡一觉，最好能睡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