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这句——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就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两件都没有,有健康也是好的。我不知道,喜宝还会不会那么深入人心。
起初,我是不相信喜宝的爱情的。她一次次妥协,为了生活,选择并不爱的男人。怀抱着亏欠感,理所应当的占有,理所应当的索取,理直气壮的桀骜。喜宝的表现,并不比处于同等情境下的某些女人更优秀。她不是江宁波,也不是朱锁锁,更不是印子,她的目标太明确,依附着一个男人完成学业,再图谋翻身。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自力更生或者企图征服世界的女子,好强只是因为害怕流落街头,努力只是因为别无它路,所以后来才会那么干脆地放弃名校。
说到底,她资质不过算中上,骨气普通,德行普通,在北京上海深圳的写字楼里不难找出一个这样真实的喜宝。惟一不真实的只是,让她坐飞机撞到一个千金大小姐,然后遇到那么富可敌国的勖存资。
如果不是这样,她的人生不过就是熬到大学毕业,再被社会剥掉几层皮,洗清过往,在某一天磨成闪亮女强人。
因为勖存资,一切都不一样了。就像《不羁的风》里的清流,如果没有上那艘船,一切都是另外的模样。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都记得了亦舒笔下有个叫喜宝的女子。这个嚷着需要很多很多爱的女子,到底有什么魔力。
喜宝之美,并不在于她把爱放在钱的前面。因为到底要多少爱才可以让人忘记钱的存在呢?这个命题本身就是个悖论。爱和钱,假若你自身有空洞,那么永远永远没有足够的时候。而且,越是原本缺乏它们的人,越是永远觉得还不够还不够,彷佛自己慢慢变成了一个黑洞。
喜宝之美,在于她从不放弃追求爱情云端,却也坦承面对爱慕虚容的泥足。这就是女人,这就是人生。
当我们不懂奥迪也不懂迪奥的时候,我们也不懂得自保的方法。经年之后,受了伤,不再舍得让肉体颠来倒去,于是放低了爱情的尺度,提高了生活的高度,以为这样就可以平衡了,却发现一切都开始面目模糊起来,模糊到最后,只剩欲望,连爱情都变成欲望。
回首一望,那个叫喜宝的女子就站在那里,对着你说,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的爱,那么就要很多很多的钱。听到这句,突然心里得到极大安慰,所有亏欠都得到了满足,所有愧疚都得到了释放,所有模糊都得到了还原。
谁也不比谁高尚。我们从小被旁人欺哄,等到开始哄自己的时候,才知道女人是何种生物。
稍有资质的女人都有一颗着世上最矛盾的心。渴望被点燃,又害怕失去光亮。没有办法,真理摆在那里,苦难成就男人却也能把一个女人毁的面目全非。爱或钱,如果这是个单选题,那真正是太残酷了。那么好吧,让爱变得再多再多一些,或者让钱变得再多再多一些,这样选起来是不是变得容易一些了呢。
可是,当喜宝没有钱的时候,她发现她还是那么清醒地知道不爱就是不爱。当她有了麻将般的戒指时,她依然想握住一切可以去爱的机会。当她拥有了一切的时候,还是无法欺骗自己,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欺哄。即便羞耻,即便懦弱,她也认了,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不管生活如何欺负你,有些东西都是无法泯灭的。只要那些火光还在,眼睛就还有光亮。那丝光亮,吸引了勖存资。
而我们呢,我们记住喜宝,是看到自己已经放弃了什么,同时发现自己已经认清了什么。
什么励志,什么无私,什么克制,什么御夫,讲起来都像是一场笑话。人生哪里讲得了多少真话,惟一不过是努力做最好的自己。
亦舒的喜宝,是香港的喜宝,不是中国人的喜宝。在中国在大陆,是原始制度,人们用群体的愚昧挤压个性的空间,资本的投资不是智慧操控的,是政党严控下的,是一群人的无知洪荒之力,个人无为,极端的歹毒,没有灵性。香港不一样,师太不一样,最终归于平静归于自然,香港人的平静又只有基督,所以仍然不是中国道的,中国人没有了文化没有了教养没有了希望。只有亦舒式的未来,卖文字人的游戏。
庄周梦,何时来?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