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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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管家的儿子，长得很像他的父亲。天巳护的年龄看起来比伶马和瑠华大几岁。深骑很快就对天巳护没兴趣了，转身看着躺在床上的姑娘问道：“她呢？”
“赛蒂亚夫人怎么样了？”
菜美看着恋宫坐过的地方说：“这人架子够大的。”
深骑问天巳护：“一个钟表都没有，不会感到不方便吗？”
深骑默默地转向恋宫那边。
天巳护站起身来：“我得走了。以后请不要随便进未音的房间！”
“我困……”话还没说完，小铃就像一个吊线木偶的吊线断了似的，耷拉着脑袋，倒在菜美怀里，好像昏迷了似的，转眼就睡着了。
“你没看见那些医疗器械上都盖着灰布呢吗？那是电磁波防护罩，当然也可以排除磁场异常的影响。”
“不会。”天巳护很干脆地答道，“这里没有星期，没有月份，但是并不感到不方便。时间是什么？世界就要走向末日了，时间还有什么必要吗？”
“她周围的那些医疗器械，没有受到磁场异常的影响吗？”
“工作。”
回“未来馆”房间的路上，深骑和菜美并肩穿过宽敞的大客厅，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走进昏暗的楼道。
“什么怎么办？”菜美莫名其妙地歪着头看着深骑。
“天巳护。”
“原来如此……”深骑觉得菜美的分析有道理。
不知何故，深骑忽想起了被SEEM摔坏的电唱机。那是一台不能再放音乐的电唱机，想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小丫头片子，嘴还挺厉害的，我最讨厌的就是摆知识分子的臭架子的人！”修史说着横了恋宫一眼。恋宫手上的汤匙在瞬间停了一下，但马上就跟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用汤匙喝起汤来。
深骑抓住扶手往下看，发现这个机房占据了两层楼的空间，地板的一部分被打通，跟二楼连在一起。大钟太大了，一层楼装不下这个巨大的机芯。再仔细一看，有一架梯子跟二楼相连。刚才那个谜一样的人物，一定是顺着梯子逃掉了。
“放开我！”小铃一边大叫，一边挣扎。菜美没有放开他。
菜美问瑠华：“别的人呢？”
在“钟城”里，吃饭的时间是不固定的，非常随便。天巳觉得适当的时候就做饭，做好以后就鸣钟，人们听见钟声就到餐厅来。好像是一天两顿饭。
窗户上挂着半透明的白色纱帘，天花板上是光线柔和的乳白色吸顶灯。置身其中，就像是在晨雾中迷了路，给人一种神秘之感。深骑眯缝起眼睛观察起来。
深骑转过头来一看，说话的是黑鸪修史。他的面前杯盘狼藉，眼睛看着深骑。深骑点了点头，修史眯缝着眼睛，微微扬起下巴，带着几分蔑视。
“德鲁家的血缘……”深骑小声嘟哝了一句。瑠华请我前来的真正用意，莫非是跟德鲁家有何因缘？
在深骑见过的“钟城”的人里边，没有谁跟这个正在逃跑的人影相似。难道是尚未谋面的人？深骑尚未见过的人，只有两个：一是管家天巳的儿子天巳护，一是瑠华的弟弟黑鸪小铃。如此说来，那黑影若不是天巳护，就一定是黑鸪小铃了。
难道像蒸汽一样蒸发了？
“你回房间里去！”深骑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说。
“哈哈！我把手提箱给你从这孩子手上抢回来啦！”菜美说着把手提箱扔给了深骑。
“可是我想跟你谈。”深骑说着退出了房间。
两个人同时跑起来，两种脚步声似乎是在互相牵制。
深骑心跳加快，气促憋闷，提着手提箱的右手满是汗水。
这时，楼下传来菜美的叫声。深骑往下一看，菜美上楼来了，只见她一手提着手提箱，一手揪着小铃的脖领子。
听见了雨声。
“也不知道。从我懂事以前母亲就不在了，父亲和管家天巳都说是去向不明了。”
深骑默默地嚼着面包，喝着汤。虽然说不上有多么好吃，可也不能说有多么难吃。不管怎么说，有饭吃就谢天谢地了。深骑随身带的食品已经没有了。
天巳护确认深骑已经答应了之后，转身顺着楼梯上楼去了。
“还好。”瑠华露出勉强的笑容。
这么说，瑠华是个混血儿！
“我叫南深骑，是个侦探。”
菜美说道：“这倒也是。每个人体内都有人体生物时钟，有了人体生物时钟，即便是在与世隔绝的情况下，也能保持身体状态的平衡。以前一般认为人体的生物时钟是二十五个小时，但是据最新研究结果，是二十点一八小时。一般情况下，就算把人关在不见阳光的洞窟里，人的身体节奏也不会发生紊乱。这就是说，人类对时间的感觉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不单单依存于视神经。”
深骑应付着回答小铃的问题的时候，小铃趁深骑不注意，一把抢过深骑手上的手提箱，撒腿就跑。
“对，这孩子是有这种病，经常发作。”走在前边的天巳护若无其事地说。这种事他好像早就习惯了。
那个人影好像也发现深骑在追他，急忙顺着楼梯下楼。
深骑点点头：“过会儿去看看。”
“这就走。”深骑冲天巳护摆摆手，一边往后退一边说，“一会儿我想跟你谈谈。”
菜美一只手拢住垂到眼前的头发，从扶手上探出头来往下看：“深骑！干什么哪？快上来！”
那姑娘长得非常美，简直不敢叫人相信她是个凡人。乌黑的秀发散落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嘴唇微红，盖着洁净的被单的胸部一起一伏，均匀地呼吸着。露在被单外面的右手腕，白皙柔嫩。
小男孩点点头。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叫黑鸪小铃。果然是瑠华的弟弟小铃。
“干什么？”修史问道。
“脸？”
“不知道。”瑠华低着头小声说。
的确，深骑在想看到“格式塔片段”的时候，必须毫无防备地敞开心扉，必须融入现场，化作现场的一部分。以打扑克牌为例，就是要敢于把自己手上的牌公开，却照样能赢牌。这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是非常困难的。至于“格式塔片段”，还不如等着它出现，深骑觉得这才是上策。
“你在照顾她？”深骑问道。
“未音已经这样睡了十多年了，我来这里之前她就睡了。她一直这样睡着，一分钟都没醒过。我一直在照看她，如果我不在了，谁也照看不了她。”天巳护说。
菜美答道：“是的。‘钟城’窗户很少，采光不好，这样，就会使人渐渐分不清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夜晚，造成人体生物时钟紊乱。人所受到的日光刺激会从视神经传到大脑深处的松果体。这时候，松果体就减少睡眠荷尔蒙和褪黑激素的分泌，让身体适应白天活动的节奏。可以说，松果体是启动睡眠与觉醒的开关，是人体生物时钟的调控中心。但是，如果整天生活在黑暗中，开关就不能正常开启了。何况‘钟城’里边连一个钟表都没有，就更分不清白天晚上了。也就是说，就不能保持有规则的睡眠时间了。”
拐过墙角一看，什么人都没有。前面再也没有路了，只有一扇门。那个人影不可能跑到别的地方去，肯定在门里边。
“多大了？”
“菜美小姐，你这个岁数就把自己弄脏还太早。你这个岁数啊，正是学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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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好时候。”修史摸着自己的邋遢胡子，看着菜美说，“我跟你单独谈谈。”“未音的昏睡不醒，小铃的猝睡症，瑠华的失眠症，实际上都是睡眠障碍。”
“谁？”
黑影顺着楼梯拼命往上跑，深骑在后边拼命地追。看来黑影是要上四楼，深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天巳护粗鲁地把深骑推开，走到床前，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往上拉了拉盖在未音身上的被单。
靠里边坐着一位马尾式发型的女士，正在默默地喝汤。深骑问了问瑠华，知道她是黑鸪博士的助手，名叫恋宫。只看侧脸，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她对周围的事情漠不关心，注意力只集中在一件事情上，那就是用汤匙不停地喝汤。
“开饭？”深骑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看，才下午四点多。
“身体还好吗？”深骑装着无意的样子问瑠华。
“知道了。”深骑点点头。
床上睡着一个姑娘。
“谁杀谁？”
“睡眠障碍，是不是因为这座‘钟城’啊？”菜美边环视着四周边说。
“我跟你一起去。”菜美说。
“这个嘛……”恋宫说话的时候，没看过修史一眼。
“每天都是这个时间吃饭吗？”深骑冲着天巳的后背问道。
简直就是个巨大的机械舞台。机械太大，使房间顿嫌狭小，而且到处是灰尘和油泥，但是，使外面那三个大钟的表针准确地转动的发条和齿轮，非常合理地配置在机房里。齿轮互相咬合，高低不同的声音重合一处，恰如是要给这巨大的机械舞台奏乐一般。
“你不是想找我谈谈吗？”天巳护走进“现在馆”的大客厅以后，回头对深骑说。
楼道里有好几个门，深骑毫不犹豫地抓住其中一个门的门把。至于为什么抓住了那个门把，深骑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觉得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吸引过去的。
“到我家干什么来了？”
恋宫放下汤匙，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把椅子往后推了推站起来，也没打个招呼就走出了餐厅。深骑厌烦地看着恋宫的背影，目送她离去。
大客厅里没有别人，非常安静。菜美率先坐在沙发上，深骑和天巳护也相继坐下了。
“克罗斯先生他们在房间里吃他们自己带来的东西，我父亲也在自己的房间里吃。”瑠华答道。
“我不记得母亲长什么样，我所知道的母亲，只不过是肖像画里的母亲。那幅肖像画就在‘现在馆’二楼的画室里。”
深骑开始在机房里寻找刚才看见的那人。齿轮后边、房间每个能藏人的角落，包括天花板都仔细看过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深骑追上去：“什么是猝睡症？”
还有一个男的，深骑也不认识。他是黑鸪博士的弟弟，伶马的父亲，名叫黑鸪修史。他好像根本无视深骑他们的存在，吭哧吭哧地咬着面包。跟黑鸪博士比起来，显得随意，甚至可以说是粗鲁。
一个人都没有。
突然，小铃的上半身摇晃起来，紧接着倒在了菜美的臂弯里，眼睛几乎睁不开了。
“喂！”深骑叫了一声，伸手去往回抢，结果没抢回来。小铃看都没看深骑一眼就跑了。深骑慌忙追过去，小铃已经顺着楼梯跑下去了。深骑不由得一个劲儿地咂舌，武器被人抢走了。深骑有气无处发泄，一脚踢在跟这事毫无关系的楼梯扶手上。
“遗传基因，范围大着呢。”
不一会儿，天巳把饭端上来了。饭菜很简单，一个汤，一个色拉，还有几块面包。色拉虽然盛在漂亮的玻璃器皿里，绿色蔬菜却一点儿水灵劲儿都没有。
“覆盖着www.99lib.net‘钟城’的黑影到底是什么呢？”深骑自问似的又嘟哝了一句。
深骑敲了敲门，没有人答应。他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一看，里面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可以听见咔嗒咔嗒很有规则的声音。定睛一看，好像有一块巨大的东西在晃动。深骑开着门往里走，眼睛渐渐地适应了周围黑暗的环境以后，房间里的东西看得越来越清楚了。
“已经吃完了，到什么地方玩儿去了吧。他总是一阵猛跑来到食堂，狼吞虎咽地吃完就走。”瑠华边说边小口小口地咬着面包。
“哦，我父亲提到过你。”
“她为什么一直昏睡不醒呢？”
“不能说得更详细了。”
坐在对面的伶马冲深骑笑了笑。他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大黑袍子，像个巫师。没有谁责备他的穿戴，看来他平时也穿这身衣服。
“恋宫女士平常不爱说话，我跟她很少交谈过。”瑠华说。
“你觉得‘钟城’是造成睡眠障碍的原因？”深骑问菜美。
死一般的寂静。
“他这是猝睡症。”出现在走廊里的天巳护，看着菜美怀里的小铃说。他走到菜美身边，从菜美手上接过小铃，抱起来无言地下楼去了。
天巳护小时候被父亲带进“钟城”里住，没去过几天学校，没事的时候就从黑鸪博士那里借书来读。作为一个佣人，天巳护在这个不知道何为时间的“钟城”里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大概是他们的习惯吧。”菜美在深骑背上推了一把，两人一起走出房间。
“那是另一回事。‘跳跳人’是否存在还不知道呢，至少我还没看见。”
“侦探先生！”恋宫看着深骑这边叫道。那是一种非常独特的沙哑的声音。
“喂！站住！”深骑叫了一声，跑着追上去。
“以后你再抢我的手提箱，我可要用箭射你啦！”深骑用并非完全开玩笑的口气对小铃说。小铃立刻老实了。
“你弟弟呢？”菜美又问道。
推开餐厅的门一看，已经有好几个人坐在长长的餐桌两边了。这些人抬头看了看深骑和菜美，明明知道他们是新来的客人，可是谁都不跟他们打招呼，看来他们都是对别人不感兴趣的人。雪白的桌布上投下了那些人淡淡的影子。深骑认识的人，只有瑠华和伶马。克罗斯、理惠、黑鸪博士还没有来。
是“跳跳人”吗？不对，刚才那个人影藏起来的动作分明是一个人的动作。
深骑找到位于二层的机芯机房的门，开门出去以后，随手把门关好。机械的声音虽然立刻听不见了，但在耳朵深处，那种有规则的咔嗒咔嗒的声音还在回响。
小铃的房间在“未来馆”的一楼，正好在深骑追小铃去过的大钟机芯机房的下边。如果打开窗户探出头去往上看，恐怕大钟的表盘就在头顶上，伸手就能摸到。
那是一个健壮的青年，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衣，袖子挽得高高的，板着脸瞪着深骑。深骑觉得眼前这个青年跟一个人长得很像，可一时又想不起跟谁长得像。
“这也很值得参考。”深骑说罢，耸了耸肩。
“为了未音？”深骑小声问了一句。
站在二楼抬头往上看，看见了穿透墙壁并且跟巨大机芯相连的轴。不用说，这根轴连着墙外大钟的时针和分针。
“你没想看，当然看不见了。你得敞开心扉！”
好像是外边的大钟的机芯。
“我母亲家世代住在‘钟城’里，母亲跟父亲结婚以后，把‘钟城’搬到日本来了。”
“深骑！你去哪儿？”
下到一楼，从“未来馆”进入“现在馆”的大客厅，深骑看见那个人影正在顺着大客厅后边的楼梯上二楼九*九*藏*书*网。
轻轻转动门把，推开那扇门，走进房间。
“这里太没意思了。”小铃说。
“那边有人！”深骑说。
回到三楼的房间，深骑推开门，正要往里走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回头一看，发现在楼道深处拐弯的地方，一个人影忽地藏了起来。
深骑顾不上回答菜美的问话，向刚才在楼道里看见的人影追过去。
“深骑！”
“修史先生！”制止了修史的是恋宫。
“怎么办？”深骑问菜美。
“从来没有打算干扰谁。”
“深骑！”头顶上传来菜美的叫声。
“既然您这么看，我也不能说您不对。就算还是个孩子吧，您观察得很对。”
“所以你就抢我的东西，是吗？”
对面的伶马吃完饭站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深骑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深骑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伶马说过请深骑到他的房间去算卦的话。
“不知道。我往那边一看，他马上就藏起来了。”深骑说完冲进房间，抄起床上的手提箱，转身就往外跑。
“瑠华也是？”深骑想到，SEEM闯进侦探社那天，瑠华确实没有睡着过，而且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很痛苦。
“我也不知道。不是有人不让我说，而是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体完全正常，就是大脑一直在休息。跟德鲁家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有睡眠方面的病。”
“深骑！事情越来越没有头绪了！”菜美向上张开双臂，伸了一个大懒腰。
“我没有岁数。”
“莫非未音也是这种病？”深骑问道。
餐厅一定有窗户。深骑仔细观察，果然看见里头有一扇小窗户，玻璃上有一层雾气。雨声就是从窗户那边传过来的。听起来雨还很大，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窗台下边有一朵鲜红的玫瑰花。
“你没看见，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是吃惊不小。”深骑想起在地下室里看到的数不清的人脸，皱起眉头。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没事快出去！”天巳护猛地站起来威吓似的瞪着深骑。
深骑一边在心里痛骂自己的双脚，一边开始移动脚步。
深骑看见了那个人影！
深骑答道：“我是个侦探。”
“对了，瑠华小姐，你母亲呢？”
“刚才逃跑的那个人就是你吧？”深骑弯下身子，看着小男孩的眼睛问道。
“你是谁？”
“现在不是你卖关子的时候，离世界末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深骑心想：的确，正如天巳护所说，时间将随着世界末日的到来而湮灭，但是，宇宙的时间还要一如既往地向前流动。只不过正如玫瑰花的花瓣掉了不可能再长回去，世界将由有序变为无序。外墙上一个比一个快十分钟的大钟，难道是对将进入混沌世界的时间的嘲讽吗？
“就是有人杀了你，警察也不会来的！”
“遗传基因。”恋宫简单地答道。
突然，一个年轻人大踏步闯进来，一把抓住了深骑的肩膀，厉声喝道：“谁？”
天巳护摇了摇头：“逃到哪儿去呢？在这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是最安全的，更主要的是我有我要做的事情。”
“去向不明？”
“那个女的呢？”
“我先给你个忠告，别在馆里乱转，想问什么就来问我。”
“那又怎么样？不管怎么说，深骑不是还没有把‘跳跳人’消灭掉吗？”
“恋宫女士晚上经常在餐厅里学习。”瑠华在一旁说。她的面包还有一半没吃完。
天巳护把小铃放在床上，安排他睡下。窗前昏暗的光线下边，小铃睡得很香。他的侧脸的轮廓很端正。未音、瑠华、小铃，姐弟三人长得很像，都很漂亮。
深骑决定顺着梯子下去。因为手上提九九藏书 着手提箱，往下走的时候很费劲。梯子上锈迹斑斑，下到二楼以后，深骑的手掌整个被铁锈染成了茶褐色。
扶手那边，大大小小的齿轮在转动，大齿轮的直径远远超过深骑的身高，齿轮后面隐藏着两个卷着巨大发条的大圆筒。吊在天花板上的铜钟闪着灰暗的光。机房里散发着机油的味道。墙壁被塑料薄膜蒙着，可以看到塑料薄膜下面的电缆线。那个晃动的大家伙，原来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钟摆。
“你怎么了？”菜美着急地问道。
“深骑多管闲事，所以她不得不说几句，对吧？”菜美说。
“为什么特意把‘钟城’搬到日本来呢？”
“开饭了。餐厅在大客厅旁边的‘过去馆’的一楼。”天巳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两句话，转身走了。
“南先生！”瑠华突然认真地看着深骑，叫了一声。然而，不待深骑回答，她马上又说没事，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随之沉默不语。
“你是个侦探？”
不可思议的是，四楼充满静谧。在这个无声的空间里，深骑忘了喘气，愣在那里了。
“我打算再到地下室去一次，好好看看那里的墙壁。菜美，你去不去？”
“法国人？”
“我不想跟你谈！”
“不是。”天巳扭过头来，简短地答道。
“单纯的解答我倒是想到了。”菜美一边上楼一边说。
来到楼道里，深骑发现一个小男孩正在仰着头看着自己，嗤嗤地笑着。
克罗斯他们刚走，管家天巳来了。
听瑠华说，小铃今年十三岁。要是在外边的话，应该是初中一年级的学生了，然而以深骑的角度看来，小铃只不过像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子罢了。他的调皮和任性，也许是因为从小就生活在“钟城”这个闭锁的空间。
“她叫未音。”
终于上了“现在馆”的四楼。
修史怒不可遏地站起来，离开了餐厅。修史走后，餐厅里的氛围仍然是混乱的。
“脸。”
“哼哼，这话什么意思？看上去还是个孩子嘛！”
“睡眠障碍的一种。”跟在深骑后边的菜美说，“尽管夜间有充足的睡眠，在白天也经常困倦到非睡不可的程度。嗜睡的代表性症状。”
房间正中摆着张床，床周围摆着很多用灰布盖着的医疗器械。
听着小铃啪嗒啪嗒跑下楼去的声音，深骑无心去追了。
“你没有想过逃出去吗？”菜美问道。
“可是……”小铃满腹怨恨地说。不过，他说话的声音已经减弱，就像一个手上的糖果被人夺走的幼儿，撅着嘴不说话了。
“我叫志乃美菜美。”菜美冷静地答道。
“不，她不是。不过，她的病名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黑鸪博士不让大家说未音的事，我们都不怎么说。”
小铃仰着头看着深骑，绷着脸问道：“你是谁？”
修史的笑意里隐隐透着几分阴险。
深骑这么一问，正想继续吃面包的瑠华停下来，眼睛里充满哀伤，一点儿精神都没有了。她痛苦地说：“我母亲叫赛蒂亚·德鲁，是法国人。我父亲告诉我的。”
“我不知道你到这里干什么来了，我也不想知道，只希望你不要干扰博士。”
“但是，”天巳护打断两人的对话，“我和恋宫女士，还有其他人，也一直住在‘钟城’里，我们都没有睡眠障碍。只有未音、瑠华和小铃有，这不是很奇怪吗？”
“德鲁家？”深骑想起来了，黑鸪博士的妻子，也就是瑠华姐弟的母亲，是法国人赛蒂亚·德鲁。
“那好，我来问你，博士是研究什么的？”
玻璃窗上的雨水哗哗往下流着，从外面透进来的光线很弱。窗台下那朵血般鲜红的玫瑰花掉了一片花瓣，微微一摇。